27.第二六章 睡棺材這活是徳古拉的專利人類干不來
(三七一)
又是磅硄一聲巨響,天地撼動,走道盡頭的石壁劇烈顫動起來,展昭不知何時飛了過來,一把將我扯離案發地點,落在最遠處對角線的角落,緊緊將我護在身後,綳著背脊嚴陣以待。
我被他弄得也緊張了,心想此時若再來個萬箭齊發,還真是沒有生路了。當肉串或是夾心餅?兩種我都不想要啊怎麼辦……
(三七二)
我躲在展昭背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黑暗之中,尚方寶劍仍在錚錚作響,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石壁錯動的轟隆聲嘎然停止,沒箭飛出來,也沒毒噴出來。片刻后,展昭幾不可聞地吐了口氣,身子微微放鬆了些,他亮起火摺子,往前走了幾步,我跟在他後面探頭觀看。
只見石道盡頭的那面牆壁,出現了一個長約二米,寬、高約零點七、八米的長形空間,簡而言之,這大小裝一個人剛好,兩人稍嫌擁擠。
敢情這裡還貼心地幫人連棺材都備好了?
天然石棺,崁入石壁,一體成形,氣勢磅礡啊!
看看這石棺的厚度,上通地面,規格連王公將相都沒法比!
我望著那狹窄的空間,心頭砰砰直跳,有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果然,展昭往裡頭探了一陣后,簡潔地拋來了兩字指令:「進去!」
我顫抖地向後退了退,尚方寶劍的錚響聲愈發密集,展昭直接一把將我推了進去,轉身抽回寶劍,隨即利落一滑,緊隨著我的身後滑了進來。
石壁失去寶劍支撐之後,轟轟然又開始移動,沒多久便壓迫至石道底端,兩片壁面相互崁合,如同扣上棺蓋似的,將我們牢牢封死在石塊中間。
(三七三)
………
………
黑暗中,萬籟俱寂,我倆擠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磕肩碰腳,十分地擁擠不舒服。
我抵著石壁側躺著,緊抓展昭的手臂,撲簌簌地直抖。
展昭見我抖成這副德性,還以為在下害怕會死在這裡,於是好聲好語地開口安慰。
「虞兄,這穴上邊鑿了若干小孔,通風良好,可呼吸自如,待上一些時候亦於身體無妨,你莫要擔心。」
「……喔。」
「展某看這機關設計,目的在圍困入侵之人,並不欲趕盡殺絕,置人於死。此處雖系狹窄了些,但相對安全,虞兄大可安心。」
「……嗯。」
「白玉堂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派人到通天窟查看展某情況,相信很快便會發現展某已經逃脫,屆時定會派人來尋。之後愈循跡找來此處並不困難,到時便可能脫困,虞兄莫要害怕。」
「……唔。」
「虞兄,你聽明白展某的意思嗎?」
「……喔。」
「虞兄?」
「……嗯。」
「虞兄?」
「……唔。」
………
……………
(三七四)
最後展昭的安慰沒發生任何作用,我繼續同篩糠般直抖。
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老兄,在下害怕的點跟你想象的實在是有點出入啊!
(三七五)
「虞兄,你……你還好嗎?」他終於發覺不對勁了。
「嗯、嗯……我、我沒事……」
「可你的模樣不似無事,怎地抖得這般厲害?凍著了?」
他伸手覆上在下的額頭,那厚實的手掌雖略帶粗糙,對當時的我而言卻十分溫暖,我忍不住貪戀地蹭了一蹭。
「我、我沒事,就是有點輕、輕微的……幽、幽閉恐懼而已。不、不妨事,你、你別理我……便、便好……」
「幽閉恐懼?」展昭收回手,攏了攏我身上的裘衣,將我拉離冰冷的石壁,往他溫暖的身上靠去。那原本略帶低磁的嗓音經過密閉空間的共鳴效應之後,更顯得撫慰悅耳,療愈效力激增,我努力將自己的全副注意集中在這聲音上頭。
「就是我小時候……曾給人在棺材里關、關了半夜,所以我對這大小的密閉空間有點、有點兒心裡障礙……」
「何人竟作出如此歹毒之事?」展昭的聲音隱含著不悅,在下好像可以想象出他在黑暗中微微蹙眉的模樣。
「不是人,是飄啊……所以我討厭他、他們……沒事也會飄敲門啊!大家都不理解我的心情……」
「……莫怕,很快便會有人來救我等出去,展某同你在此處,不會讓你出事的。」展昭說得很輕,語意卻很堅定,帶著令人不由得心安的效力。
在下亂顫的心安定了下來,雖無法到全然無懼,卻也不至於六神無主了。
(三七六)
其後,展昭沒再說話,石室恢復一片沉靜,只剩微微的風聲與我倆交互呼吸的聲音。
他不講話,我就沒法轉移注意力了,沒法轉移注意力,就會一直想著自己又被困在這跟棺材一樣地方,還給人活埋在地下……不行!我得趕緊找些話題才行!
「呃,展兄……」
「怎麼了?」
「你這兩天有好好吃飯嗎?」
我倒,這什麼老媽式的開頭?太沒格調了!
我額上流下一滴名為羞恥的冷汗。
「……略有所食。」展昭是個好人,在顯然被我雷默了一會後還是禮貌地回應了我。
「那、那個……」不行,在下得想辦法彌補一下:「我……我聽小白、白玉堂說,你把酒菜都砸了?」
「哦,那個啊,」展昭輕笑一聲:「那是做給白玉堂看的,他聽了解氣,放鬆一些戒備。若令小廝重送酒菜來,展某也好應付,也許能藉由那位小廝,多尋幾分逃脫的機會。」
「喔,原來如此……」展昭不愧是展昭,砸個酒菜還有那麼多學問。
嗯,等等,他剛是不是直呼白玉堂的名字了?
之前不是都稱他白少俠嗎?
終究是不爽了嗎?是嗎?是嗎?!是吧!
啊哈哈,被我發現了!
(三七七)
等等,這不是重點……我得讓話題繼續才行。
(三七八)
「呃,展兄……」
「嗯?」
「那個……展兄本來不是要等蔣兄尋了韓兄后再赴約的嗎,最後怎麼自己先來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展昭:「……」
「……展兄?」
「不……只是展某在開封等了兩天,還未等到蔣兄消息,怕遲則生變,是故先行。」
「是喔?蔣兄不知找到韓兄了沒,說不定他們這會兒也正往陷空島這兒趕呢。」
展昭:「……」
「展兄?」
「……嗯?」
「展兄,你怎麼了?」展昭好像有點奇怪。
「不……展某沒事。」展昭在黑暗中嘆息,「只是沒想到,我展昭居然會接連兩次被人困在這座島上的機關陷阱之中……」
……………
呃,資優生是不是通常都有完美主義的傾向?
自我要求超標兼擁有一顆易碎的玻璃心?
一旦受挫容易陷入自我厭惡然後自此萎靡不振?
歐買尬,這展昭該不會從此喪失自信一蹶不振吧!
(三七九)
「呃……其實嘛,這也不能全怪你,你已經很厲害了。」
我趕緊給他做些心理輔導,免得他一時想不開走向歪路,一代豪傑就要夭折了,畢竟第二次受困,在下的因果貢獻力約莫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五……
展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繼續感嘆,自言自語:「也許當初,真該等蔣兄回來再行動,可展某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麼?尚方寶劍嗎?
這我能理解,白玉堂那人行事太過隨心所欲了,指不定一個心血來潮會拿尚方寶劍來怎樣呢,到時候要包大人怎麼向頂頭的大老闆交差?
「虞兄。」
「嗯?」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理,不禁頻頻點頭。
「虞兄!」
「啊?喔!什、什麼事?」汗顏啊,人家都從自己的世界中出來了,怎麼換我掉進去了呢。
「虞兄你……是不是還怪罪展某?」展昭的聲音聽來帶些許小心與歉疚。
「啊?怪你什麼?」我莫名其妙,「說起來,要不是我,展兄根本不會掉入這地下……展兄你心裡鐵定怨我吧,你是不是在想這小子根本是個衰星,找砸扯後腿,連帶著你倒霉?展兄,我知道錯了,真的!我對不起你又對不起開封府……」
「不,虞兄莫要如此說!」展昭打斷我,「你如此說展某怎麼承受得起。說到底,若非因展某丟了你的玉佩,虞兄如今仍會好好留在開封府中,又怎會於此處遭罪?」
單以條件關係而論,這樣講是沒錯,不過也是我自己弄丟玉佩在先嘛。
「王朝同展某說了,虞兄向他追問玉佩下落之時,急得差點將他脖子給勒了,可見那玉佩對虞兄有多重要。」
我抽了抽眉角,這個王朝,說話要實在,怎麼可以誇大其辭咧,我不過是抓你的衣領抓得緊了些嘛……
「所以當時虞兄怪罪展某丟了玉佩,無法再相信展某,展某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虞兄實在不該枉顧自己安危,獨自一人前來。」
……等、等等,
為什麼會突然跳到這個結論?!
這結論是怎麼來的!!
(三八〇)
我還在納悶,想說這展昭怎麼突然感懷起來了,原來他從通天窟里問了我一句「為何悄悄一人獨自前來」后,就開始糾結到了現在。
所以說有些話沒當下立即說清楚講明白的話,誤會就會越滾越大,到時候會像雪球一般不可收拾啊!
想當初我的傻子標籤就是這麼被貼上的……
算了,不提這段傷心往事了。
總之,開封府當時發現在下無故曠職二日未上工之後,差人到客棧里找了一回,發現在下留在桌上的字條,討論后一致認定我是追著「白少俠」去了——
(王朝誇大貢獻力:百分之五十,張龍搧風貢獻力:百分之二十,趙虎點火附和力:百分之五,展昭被害想象力:百分之十,公孫先生的智力:百分之十,包大人的魄力:百分之五。)
展昭那種什麼錯都往自己身上推的毛病,在彼時便已初露端倪,我給這毛病取了個學名,曰:「自責妄想症」。
他當時內疚自己居然弄丟了那枚讓我不惜變臉勒人還差點謀殺官差的重要玉佩,愧咎感大增,自責妄想症發作,在張龍趙虎唯恐天下不亂的煽惑下,自行腦補:在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一定怪他,連帶也不相信他了,想靠自己將玉佩拿回來,才誰也不透露,孤身一人悄悄上路。
我張著嘴聽他說完整件事情經過,久久無法闔上。
這經過被他們腦補得如此百轉千回纖細狗血,在下一時還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解釋起……
(三八一)
其後,我費了好大的勁,花了好多口水,才解開這個誤會,澄清了展昭心頭的疑慮。
講解完畢后,我們又斷斷續續地聊了一陣;再後來,因著我實在太累了,又昏又疲憊,整個小世界都在旋轉,終於是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完全失去意識以前,我似乎聽到展昭壓著嗓子喚了我幾聲,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著急,不過……我真的挺不住了!
老大,你又沒有幽閉恐懼症,黑暗中一個人醒著也無妨吧?倘若覺得無聊,不如就同我一道睡吧,讓我們結伴投向周公的懷抱!
來,周公的地頭我探過我熟,跟在我身後,我來給你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