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賊心賊膽

  「哪兒, 哪兒, 黃金在哪兒?」


  賀清揚到處張望。


  這個山洞很大, 可能位於懸崖的上半部分。


  頭頂有一條又細又長的石縫, 微弱的天光從那裡漏下,勉強照亮了山洞的一角。


  那裡, 只有幾塊長滿青苔的巨石,並沒有想象中的藏寶箱。


  其餘的部分,則隱藏在黑暗之中, 更加看不分明。


  「就在你腳下。」鯀道。


  賀清揚低頭, 將手機摸出來, 打開手電筒,一照。


  頓時驚呆了。


  就在腳邊不遠處, 整個地面之上,隨意散落著好幾件黃金器物,在手電筒的光照之下,展現出了自己的全貌。


  即使歷經幾千年的歲月, 即使某些地方已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泥土, 仍然泄漏出黃金特有的璀璨光澤。


  這還是在手電筒的光照可及的範圍之內。


  而在光不可及的地方,這樣的絕世珍寶,還不知有多少。


  它們就像是廢舊物品一樣, 毫無章法地散落於地, 既沒有盛放在精美的盒子之中, 也沒有整齊地擺放在一起。


  很明顯, 當年的巴人部落逃得匆匆忙忙, 只來得及找到一處隱蔽之所,將全族的寶藏盡數運來於此,卻沒有時間好好地布置一番。


  他們甚至沒有採取妥善的保管措施——當然,黃金製品也不容易壞掉就是了。


  賀清揚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損壞了這些寶貝。


  看了半晌,她忍不住長嘆一聲,落下一滴眼淚。


  鯀奇道:「你哭什麼?莫非你認識這批黃金的主人?」


  「不是啊,」賀清揚抹了抹眼睛,「我只是在鬱悶。本來還以為自己可以大發一筆地說,沒想到啊……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怎麼,這批黃金不值錢么?」


  「不,就是因為太值錢了,所以不敢動。」


  鯀:「……」


  時代變了,他已經不太明白現在年輕人的想法了。


  賀清揚又嘆了一口氣,忍不住訴苦,「實不相瞞,鯀祖宗,我本來以為,他們藏起來的,是金磚啊,金元寶啊之類的東西。那樣的話,隨便拿幾塊出去,就能發大財了。」


  農場用來擴大再生產的資金也解決了。


  鯀用爪子將身邊的一個黃金面具撥到一邊,道:「有什麼區別么?反正都是金子做的。」


  「有啊,有啊,」賀清揚道,「老祖宗您看,這些東西儘是一些黃金工藝品,還都是花紋比較罕見的,什麼樹啊,面具啊,鳥啊之類的,和三星堆的青銅器物倒是頗有相似之處。我就算對於考古一竅不通,也能猜得出來,它們通通具有極高的歷史文物價值,比單純的一堆黃金可要值錢多了。」


  「那不正好,」鯀道,「拿出去賣了。」


  「問題是賣給誰啊,」賀清揚很惆悵,「如果賣給收藏家啊,文物販子之類的,肯定是犯罪吧——我依稀彷彿記得,有一種罪名就叫倒賣文物罪。若是賣給正兒八經的文物部門吧?人家肯定會問我,東西是哪兒來的。到時候,我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在瞿塘峽瞎逛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的吧?人家專業人士用了專門儀器都發現不了的地方,我能一不小心闖進來?哪個傻瓜會信啊。要是賣給普通的金店首飾店吧?我怕那些傢伙比我還外行,認不出來這是文物,當成普通黃金處理,把人家好好的工藝品給熔了,回爐再造。那樣一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賀清揚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不止。


  她確實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難道說,她註定沒有獲得天降橫財的命么?


  鯀一直不說話,靜靜地聽她說了一長串,這才道:「想不到,你這小姑娘還挺有良心的,不像是個壞人嘛。」


  賀清揚哭笑不得:「老祖宗,您現在才覺得我是個好人啊。」


  原來這位一直以為她心懷叵測呢,難怪無論如何都不肯把息壤交給她。


  鯀不答,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賀清揚戀戀不捨地看了看腳下,說,「要不,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金磚或者金元寶啥的?反正,只要是單純的金子,沒有歷史價值就行。」


  「好,那你慢慢找,我休息一下。」


  賀清揚還真的就著手電筒的光,在山洞裡面邊走邊看,仔仔細細地找了起來。


  她一邊找一邊震驚不已。


  巴人部落真的是偏居於西南地區的一個蠻荒部落么?怎麼攢了這麼多金子?還有這種工藝,嘖嘖,一看就是精雕細琢出來的,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水平,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賀清揚走遍了整個山洞,極為失望地發現,他們真的連一點疑似金磚或者金沙之類的東西都沒有留下。


  賀清揚無奈,回到鯀的身邊,道:「老祖宗,我們走吧。」


  短短半天之內,她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彩地。


  鯀盯著她:「真的什麼都不要?」


  賀清揚留戀地看看腳下,咬咬牙,堅決說道:「不要。」


  既然沒有能力處置寶藏,那就讓它們藏之於名山,傳之於後世好啦。


  鯀點點頭:「好,那走吧。」


  經過一番考察,他對這個小姑娘的品行感到頗為滿意。


  她不是一個貪婪之人,做事又有原則。


  那麼,息壤若是到了她的手上,應當不至於遭到胡亂使用,以至於釀成彌天大禍。


  一人一鱉順著原路返回,到達船上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


  賀清揚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還來不及換衣服,便往嘴裡塞了幾塊餅乾,然後直奔於老幺所在的地方,讓他提前開飯。


  「小妹,你到哪裡去了哦,衣服濕成這個樣子?」於老幺假惺惺地問。


  賀清揚道:「就在附近遊了一下泳。」


  「這麼冷,還游泳?而且咋不穿泳衣呢?」


  「鍛煉身體嘛。泳衣忘帶了。」


  「我咋沒看到你下水呢?」


  「我直接從窗戶跳下去的嘛。」我去,老闆話真多。早知道就換好了衣服再出來。


  於老幺卻是忍不住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心裡懊悔不已。


  媽的喲,老子跑了這麼多年的江湖,今天居然在陰溝裡頭翻船了。


  別個早就跑到黃金洞去了,老子還在外面傻等起。


  不過話又說回來,咋只有這個女的去了呢?那個男的一直都在船上嘛,還出來了幾趟,說是要看風景,怕是在迷惑老子哦。


  媽的,這兩個鬼精。


  賀清揚奇道:「老闆,你幹嘛?」


  「沒得啥,有蚊子,有蚊子,嘿嘿。我們這兒熱得快,蚊子來得早。」於老幺呵呵笑道,又問,「小妹,你們晚上想吃啥子?」


  「隨便,」賀清揚道,「快點上菜就行,我快餓死了。」


  此時此刻,她只想填飽肚子而已,對於吃這一件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哦,要得,要得。」於老幺答道,認定了賀清揚肯定從黃金洞中帶回了什麼寶貝,他非得想個法子,搞到自己手上不可。


  晚餐的主打菜是川渝地區的特色——水煮魚。


  味道放得特別重,兩大碗濃湯上面,漂浮著厚厚一層鮮紅的辣椒和青花椒,對味蕾構成了強烈的刺激。


  這麼濃烈的味道很容易掩蓋住一些特殊材料的滋味,比如:安眠藥。


  於老幺將安眠藥片碾成粉末,在水煮魚中放了好多。


  那粉末雖然不溶於水,但是在滿滿一碗雪白魚片和其他材料的襯托之下,基本看不出來。


  他相信,只要吃進肚裡,過不了多久,那一男一女肯定睡得跟豬一樣,任他怎麼折騰都醒不過來。


  到時候,他偷偷摸摸地將黃金拿走,再跳入長江之中,趁夜逃跑,肯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等到那一對男女醒來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他們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就連報案都不好報。


  當然,他們也不敢哈,畢竟這些黃金來路不明嘛。


  於老幺一邊做菜,一邊美滋滋地完善著自己的黑吃黑計劃,以及憧憬著拿到黃金之後的美好前景,忍不住哼起了歌。


  聽得船艙里的賀清揚皺起了眉頭。


  一副破鑼嗓子加上五音不全,原來船老闆還有這個毛病。


  如果一路都是這樣的話,她可受不了。


  要不,換一條船?她想。


  當晚,月色溫柔,江水平靜。


  除了輕微的水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於老幺躡手躡腳地走到船艙面前,用自己的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然後一閃身,走了進去。


  大禹和賀清揚分別住在兩間隔開的房間裡面。


  於老幺先將耳朵貼在賀清揚的房門前,仔仔細細地聽了半晌,只聽到均勻的呼吸之聲,顯然,那個女孩正在睡覺。


  他又走到大禹的門前,如法炮製。


  這一次,連呼吸之聲都沒聽到。


  他疑惑地皺了皺眉,決定暫時不管這個,先去賀清揚的房中看看。


  一轉身,嚇得差點大叫一聲。


  地面上,那隻大王八正冷冷地看著他,在昏暗的燈光下,兩隻綠豆眼中放出綠幽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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