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嫦娥仙子
吳剛的規矩其實很簡單,就是只能抱著罈子喝,而不是從碗裡面喝。
話一說完,他又從地里挖了幾個酒罈子出來。
賀清揚好奇:「仙人,你到底釀了多少壇酒?」
「數不清了,」吳剛道,「反正這棵樹上的桂花多的是,用之不盡。那邊的天河水也多,無事之時,便醞造一壇,只怕這地里埋著的,都是我釀的酒。」
「只釀不喝嗎?」
「喝不過來,」他說,「一個人喝酒沒意思。」
月亮之上,無日無夜。
千萬年時光,如水一般流過,他一人孤守在此,荒涼寂寞,這種心情,確實難以言喻。
賀清揚不由得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
長生不老又如何,貴為神仙又如何,還不是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
「你什麼時候把我灌醉了,什麼時候就可以去廣寒宮了。」吳剛又道。
賀清揚心想,這可麻煩了,誰曉得你的酒量怎麼樣。
「那要是灌不醉呢?」她問。
「那就不用走了,」吳剛將酒罈子朝她面前一放,「便在此地陪我伐木吧。」
賀清揚:「……」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此人簡直就是不講道理,活該一個人孤獨寂寞冷!
她一言不發,將那根桂花枝放在地上,拿起酒罈,在封口處用力一拍,把那封泥揭了開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干為盡。」
她很少喝酒,但是並不代表她的酒量不好。
恰好相反,她的酒量,天生就不同於常人,好得連科學原理都沒法解釋。
這也正是她極少喝酒的原因——擔心把一桌子人都給灌趴下了。
話一說完,她一仰頭,將整整一壇酒,咕嘟咕嘟地倒了下去。
吳剛看得驚訝不已,大喝一聲:「好,夠爽快!」
不到一會兒,賀清揚便搞定了一個罈子,抹了抹嘴角,笑道:「該你了。」
吳剛不甘心示弱,照著她的法子,同樣把一罈子酒往嘴裡倒,而不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他一邊倒,還一邊停下來,哈哈大笑:「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仙,都要大口喝酒,方才痛快。」
結果,還沒有倒到一半,只聽「咚」的一聲,他的身體朝旁邊一歪,正好撞在桂花樹的樹榦上面,然後軟軟地倒了下來,不動了。
賀清揚傻眼了。
不會吧,這就醉掉了,也太沒用了?
剛才講得豪氣干雲,害她還真以為此人乃是酒中高手呢。
她走了過去,喚了兩聲「仙人,仙人」。
回答她的,只有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嚕聲。
吳剛的臉色還是一如往常,並沒有酒醉之後的紅暈。
不過看他的表現,分明就是醉了嘛,總不可能是暈了吧。
賀清揚搖了搖頭,嘆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遵照我們之前的約定,現在走人,你應該沒意見吧?」
吳剛自然不可能發表意見。
賀清揚撿起剛才放在地上的桂花枝,嫌拿在手上礙事,想了想,便將那一根枝條放進了自己的帽子裡面——幸好她穿著一件連帽衫,後面的帽子足夠大。
繞過桂花樹粗大的枝幹,朝前望去。
她立時呆住了。
就在前方不遠處,最多一千米遠的地方,矗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可不就是廣寒宮么。
她興奮之極,急急地走了過去。
邊走邊感嘆,不愧是神仙住的地方,只是在外面看著,便覺得不同凡響。
那牆壁像是用羊脂白玉築成一般,瑩潤光滑,沒有一點瑕疵。
宮殿的設計簡約而不繁複,極少雕花,更不用說其他裝飾用的小物件了,比如獸頭之類的。
只是在窗欞和牆頭,露出幾根碧綠的枝條,夾雜著少許顏色淡雅的花朵,想必是宮中所種奇花異草,探出了牆外。
賀清揚正在欣賞廣寒宮的外觀,突然覺得身後的帽子像是動了一下。
她反手一摸,沒有摸到那一根桂花枝。
正在疑惑間,就見那一根枝條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一般,越過她的頭頂,飛到了她的眼前。
她伸手去抓,那枝條往上一跳。
她便抓了一個空。
緊接著,就見一股碧綠的火焰從枝條的底部突然一下,竄了起來,一直向上燃燒,直到將整根樹枝全部包裹起來為止。
賀清揚「啊」了一聲,心痛不已。
這可是月中仙桂啊,帶回去種一種,可以長滿整個農場的。
怎麼無緣無故,說沒就沒了呢。
難不成這是仙樹慣有的特質?
離開了樹榦,就會自燃?
她正在猜測各種原因,忽聽有人冷冷說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我的廣寒宮?」
伴隨著這一句話,一個人影從宮門之中走了出來。
那女子容貌美麗,雲鬢高聳,身著一襲雪白的長裙,臉上的表情,和這宮殿的顏色一樣清冷。
再一看,她的手中抱著一隻玉兔,縮成毛絨絨的一團,萌得不行。
那麼,這一位,想來就是嫦娥本人,無疑了。
賀清揚心想,什麼叫擅闖,我連大門都還沒找著呢。
但是她有求於人,不便多說,便施了一禮,客客氣氣地說:「我是一個凡人,此來月宮,有事相求……」
「不管你所求何事,」嫦娥打斷了她的話,道,「我是不會同意的。你走吧。」
賀清揚徹底傻了。
見了好幾個神仙了,第一次見到這麼不好說話的。
而且,連人家的大門口都沒能進去,就被下了逐客令,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不過嘛,畢竟是人家的房子,她也不好說什麼,便摸了摸鼻子,掉頭就往吳剛的桂花樹走去,想要找他再要一根桂花枝。
「站住,」只聽嫦娥在身後喝道,「你去哪兒?」
「去找吳剛仙人。」賀清揚答,心裡卻想,我去哪兒,干你何事。
沒想到嫦娥立即答道:「不行,你速速離去,勿要在此逗留。」
賀清揚氣笑了,回過身去,面朝著她,說道:「嫦娥仙子,我聽聞廣寒宮中,才是你的地盤,外面的部分不是,而桂花樹那裡,更是與你無關。既然如此,我要在哪裡逗留,好像……不需要經過你的許可吧?」
嫦娥的神色一冷。
她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看,此時更像是凝了一層霜雪一般。
「你若是再不離去,休怪我不客氣。」
「是么,」賀清揚也拉長了一張臉,「你要怎麼個不客氣法?」
「方才那一根桂花枝,便是你的榜樣。」
「什麼?我的樹枝,是你燒沒了的?」
賀清揚差點跳起來。
其實想來也是,這個鬼地方,除了她還有誰。
「仙子,你這就過分了。樹枝是我的東西,而這廣寒宮外,則是無主的地盤。你有什麼權利在公共地方損毀我的私人物品?」
「燒便燒了,你待如何?」嫦娥傲然道,「休得啰嗦,否則我馬上出手,管教你葬身此處,回不得凡間。」
賀清揚:「……」
我去,這女人,不是一般的蠻不講理啊。
她的心中,不由得騰起了一股熊熊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