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番外三

  劉志偉隔三差五會開個直播。只不過這個三和五不是天數是月數。他本來就不怎麼接綜藝接廣告, 現在微博也不更新了，更加不知道他除了拍戲其他時候還在幹嘛。他的直播成了唯一一個粉絲們還能聊以慰藉的平台, 可現在直播的頻率也直線走低，許多營銷號開始帶起了劉志偉要隱退的節奏。


  這個風聲一放出還得了, 粉絲們集體狂呼「bravo」，希望劉志偉還能回來, 起碼開個直播給個正面消息也好，可劉志偉就是不出面, 這讓許多營銷號和粉絲陰謀論，深以為劉志偉因為是個同性戀還和一個外國老公結婚遭到了封殺。


  這個論調支持者不少, 因此當劉志偉忽然有一天打開直播的時候, 被屏幕里除了「小哥哥回來」刷屏外的「封殺」言論給看呆了。


  「什麼封殺？」


  粉絲們集體捶地。


  「志偉哥你到底跟不跟時代接軌！！」


  「志偉哥你看一眼微博！！」


  「這心也太大了吧！！」


  「白給哭了一場！」


  「傻逼營銷號，害我罵了祖國母親幾千遍！！！」


  「志偉小哥哥又好看了！吃好穿好睡好怎麼會被封殺！」


  「Zeo新髮型真好看！」


  劉志偉看了看評論，摸了摸自己的頭，有些羞澀地說：「不好意思……剛起床沒梳頭呢。本來想拿手機當鏡子看一眼, 不知道誰給我開了直播。」


  「還有誰啊！肯定是喬爸爸啊！」


  「喬恩恩恩恩恩恩……」


  「啊啊啊喬恩真是太可愛啦！！」


  「求喬爸爸出鏡！！」


  「求出鏡！！」


  ……


  劉志偉的直播一直很隨性，背後一般都是他的家。有一次直播他乾脆就把手機放在客廳里，自己開始幹活。


  途中喬恩走過好幾次, 每一次都在鏡頭前搞怪, 並且親吻自己的愛人，沒把看直播的妹子們嫉妒得酸成檸檬精。


  可這一次出現的不是喬恩，湊到鏡頭裡來的是一個一雙綠色眼睛的外國男孩。


  「是我開的。」男孩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


  「窩草, 這小天使是誰？」


  「卧槽, 這小帥哥是誰？」


  「卧槽, 莫名覺得這小哥和Zeo有點像！」


  「難道是親戚？」


  「那也得是喬恩的親戚吧？」


  「和喬恩的眼睛一個眼色啊……」


  「什麼情況，我怎麼突然想要開一個腦洞？」


  「樓上別走，我們比比誰的腦洞大？」


  「上面的都別走！讓我看看我們的洞是不是一樣的洞！！」


  劉志偉沒有等粉絲們猜出，笑了笑說：「這是我兒子。」


  所有觀看直播的人：「？！！！？？？？？？！？！」


  一瞬間評論區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問和猜測，點擊的人數直線上漲，劉志偉的話題幾秒鐘內頂上了熱搜，將原先佔據熱搜的華驍和裴澤給擠了下去。


  「什麼兒子？！乾兒子嗎？」


  「這個年紀也太大了吧！幾歲生的？」


  「從來不知道劉志偉居然有個兒子啊？！」


  「什麼鬼！！！！開玩笑的吧？！！」


  「我！不！信！！！！」


  「難道是代孕？」


  「代孕+1，而且肯定找了個外國美女。」


  劉志偉看著評論的數量瘋狂上漲，像是哥們一樣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說道：「自我介紹一下？」


  男孩很大方，舉起手機就對準了自己的正臉。


  「嗨，我叫Tim，」Tim對著鏡頭揮了揮頭，「志偉和喬恩是我的爸爸，我是被領養的，我跟高興能成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領養的？！」


  「我天，我差點真的以為是喬恩和志偉哥生的！！」


  「和兩個人太像了吧！」


  「哪裡領養的這麼可愛的小帥哥！我也要去好嗎？！」


  「有錢人就是好，什麼樣的成就都能達成。」


  「誰知道是領養的還是找人生的。」


  這些酸話一出，有人立刻開罵了：「你這種人就活該沒小孩！人家領養不行嗎？！有經濟實力領養不行嗎？！」


  「人家錢也是自己賺來的，成就也是自己達成的，怎麼好像有錢就是罪惡了一樣（手動拜拜）。」


  「只有你家有皇位要繼承，呵呵。」


  「孤兒院里的小孩不都是智障要麼殘疾的嘛，怎麼領養到這種的？」


  「你才智障，你全家都智障！」


  「全世界的棄嬰那麼多，有人就是只知道生不會養，把負擔丟給社會，把一條生命活生生丟掉。」


  Tim認真地看著下面的信息，說道：「我是有殘疾的，但不是所有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是殘疾或者智障的。」他對著鏡頭展示了一下自己坐著的輪椅和下面的腿，「我是福利院當時唯一一個殘疾的孩子，喬恩和志偉帶走了我。他們會幫我治好腿，我相信他們。」


  評論里都驚了。


  接著有人連發了十幾個哭泣的符號。


  「天啦我差點哭出來！喬恩是看到了自己吧！」


  「現在那個酸有錢人的人呢？」


  「人家去領養的是殘疾的孩子，你們有錢別說領養個健康的孩子，不嫖就不錯了！」


  面對攻擊，先前的那個人又開口了：「自己能生何必領養？抱來的怎麼會有親生的親？說來說去他們沒孩子還不是因為自己是同性戀，領養個小孩搞得做慈善一樣，假不假。」


  下面的評論瞬間炸了鍋。


  Tim看了半天，指著這條評論對劉志偉說：「這是什麼意思？」


  劉志偉看了一眼，摟住了他的肩膀：「這是生物對自己的遺傳基因保護和偏愛的本能。我和喬恩沒有實現這的願望，所以神把你派來送給我們用作補償。」


  劉志偉的話剛說完，評論的粉絲瘋狂刷屏頂贊。


  「他好像不喜歡我。」Tim直言說。


  粉絲們在評論里不斷刷新：「我們喜歡你呀！！」


  「他要麼忘了你是人，要麼忘了他是人。」劉志偉對此的反應倒是很平淡，「你得原諒有些人總是以為自己是上帝。」


  劉志偉說完拍了拍Tim的肩膀：「喬恩需要你幫忙去『種花』，你知道他從來種不好的。」


  Tim點了點頭對鏡頭說了一聲「拜拜」，轉過了身。所有人都看到了Tim身下的輪椅。Tim就像當年的喬恩一樣，坐著輪椅在家裡移動。


  劉志偉的面孔佔據了大部分的屏幕，他笑了笑說道：「本來沒打算直播的，不過既然開了就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屏幕前的人都屏息等待劉志偉的消息。


  「李導和我的新片子呢，總算是定版了，」劉志偉自己都笑出了聲，「他花了八年時間等我拍這部戲，拍又花了這麼多年，現在他總算不再叫我去補鏡頭了。」


  評論里的「啊啊啊啊」刷成了一片。


  「馬上你們就能看到片子了，具體日期保密。」劉志偉將手指在嘴上貼了貼，關掉直播之前還眨了一下眼睛。


  手機一關，劉志偉就立刻扭過頭，走向卧室。Tim和喬恩都在卧室內，可是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


  喬恩的懷裡抱著一個睡得鼻涕冒泡的小女孩兒，只有三四歲，剛剛鬧完一波。


  喬恩的兩個眼睛都是通紅的，他很生氣，卻又不敢發出聲音驚醒懷裡的女孩兒：「……我早該料到珊娜不懷好意！」


  Tim看了一眼喬恩，輕聲說：「可是我很喜歡妹妹。」


  喬恩：「……」


  劉志偉有點兒頭疼。很多人說劉志偉現在正火在頭上結果一點行動力都沒有，既不拍新片子，也不打廣告，出現在大眾視角里的概率比起一些小網紅都低。可沒人知道不是劉志偉不想拍新片子，而是除了Tim，他和喬恩又收到了一份來自珊娜的大禮包——一個棄嬰。


  珊娜就像撿來Simon一樣，不知道從哪兒撿來了一個棄嬰，趁喬恩在西班牙開會塞給了在中國談新片子的劉志偉。喬恩回來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房間和大哭不止的女孩兒。


  「陸易說奎因是個小惡魔，奎因根本就不算惡魔，她才是！」喬恩咬牙切齒。


  新來的女孩兒起名叫Ja□□ine，是個中國女孩兒，據說被遺棄在醫院外。珊娜帶走她的時候她被放在一個墊滿了棉花的紙箱里，凍得小臉發白。


  「對不起。」劉志偉只能這麼說。


  「這不是你的錯，是珊娜——」喬恩又開始咬牙切齒。


  他和劉志偉都不可能將一個已經送到他們面前的生命再送到孤兒院。更何況中國的孤兒院誰都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中國的棄嬰女孩兒佔據了絕大部分，而且她們很多都很健康。劉志偉和喬恩曾經想過在中國領養一個女孩兒，可他們的婚姻在中國不被承認，年齡條件又不符合，最後只能放棄。


  劉志偉的事業因此遭到了嚴重的拖延，而喬恩也完全感受到了陸易奶爸的心情。


  劉志偉伸手摸了摸女孩兒的小臉。Ja□□ine長得不白，皮膚有些黝黑，跟整個家庭的風格出入都有些大。她看上去是個地道的土生土長的亞洲女孩，剛剛見到喬恩這個褐發碧眼的外國爸爸的時嚇得只會大哭，可現在她已經能夠在喬恩的懷裡呼呼大睡了。


  「我去熱一點兒牛奶。」劉志偉小聲說。


  儘管喬恩一直在抱怨，可是他抱著Ja□□ine的手很穩。穩而有力，像個真正的強大的父親。


  劉志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Tim看到劉志偉離開，悄悄操控電動輪椅跟著他到了廚房。


  「我看到很多人在問你為什麼沒有新的工作。」Tim在一旁幫劉志偉燒熱水。


  劉志偉一邊拿出冰箱里的牛奶一邊說：「因為我在做更重要的事。」


  「照顧孩子嗎？」Tim問。


  「是啊。」劉志偉笑了笑。


  「你不喜歡工作嗎？」Tim看上去有點兒困惑。


  「我熱愛我的工作。」劉志偉又說。他將牛奶遞給Tim，又拿出了一個新的小小的塑料杯，「可我現在在做的，和我的工作沒有本質上的不同。」


  Tim盯著劉志偉。


  劉志偉摸了摸他的頭頂說：「如果你想拯救世界，那麼在你有能力的情況下，最好的拯救方式就是自己舉起地上的寶劍，而不是號召和等待別人邁出那一步。而誰都有能力做任何一件小事，這個世界上沒有無能的人。」


  Tim緩緩地喝了一口牛奶，上唇染上了一圈奶鬍子。


  幾天後Tim坐在沙發上舉著Ja□□ine最喜歡玩的小恐龍，看到一條公益廣告。


  那是劉志偉的廣告，他畫的妝讓他看上去年紀大得多。他有一個殘疾又抑鬱的男孩，一份收入中等的工作。他是一個家庭里的頂樑柱，也是一個最普通的人。因為孩子的殘疾，不能再孕育的妻子提過好幾次再收養一個健康的孩子，他終於答應了。可當他和妻子來到孤兒院，看到的是大量和自己的男孩一樣患有殘疾的孤兒。


  他們沒有父母，沒有家庭，神情天真又暗淡。


  他的妻子坐在管理人的面前說自己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劉志偉看向四周，來的夫妻都說他們要一個健康的孩子。


  「我們生不了小孩……」


  「要男孩兒，女孩不要……」


  「啊？聽力不行？這不行，要健全的……」


  「最好一兩歲的，太大了跟咱們不親啊……」


  劉志偉面前的負責人為難地看著他倆：「你看，要不你們等一陣？」


  劉志偉和妻子並肩走出辦公室，看到了正在活動中的孩子們。


  他來到柵欄邊上，目光盯著一個瘸腿的女孩。


  電視機前沙發上的Ja□□ine發現一直逗自己的恐龍不動了，有些不開心地叫起來：「哥——哥哥！」


  Tim沒有聽見。


  電視里劉志偉的眼神就像他曾經見過的那樣。


  電視里那個瘸腿的女孩跟著劉志偉走進了家門。他們腿不好、一直感覺收到排擠的男孩在看到女孩的腿時，眼睛亮了起來。夫妻倆曾經用各種辦法試圖讓男孩打起精神都沒能成功，卻在看到女孩兒的時候，男孩飛快地向他們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


  「這是你妹妹。」電視里的劉志偉微笑著說。


  屏幕變黑了，上面顯示出了一組觸目驚心的數字。


  中國孤兒人數達到七十一萬，福利院的殘障兒童比例可高達百分之九十——


  Tim將手裡的恐龍遞給了Ja□□ine，他伸手抓住Ja□□ine的小手，非常認真地說：「Jess，以後我會領養很多小孩，很多很多。」


  Ja□□ine沒有聽懂Tim的話，她只顧玩自己的恐龍。


  Tim說：「我們很厲害，我們不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