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二百一十一
「《破式》找上我的時候劉志偉已經定下了。李江一窮二白, 他要錢要投資, 就只能接受星耀的安排的人,那個人就是我。他試了幾個月的戲, 最後選中劉志偉做替身,誰也沒意見……」
柳意寫下的整本病例里沒有一個標點,所有的字都密密麻麻地擠在一塊兒,為了節省空間,句子之間只有很狹窄的空隙,珊娜看得很仔細, 也很困難。
柳意將過去的事以他的角度全部寫了一遍, 裡面當然充滿了委屈和個人偏見,但是珊娜見多了這樣的敘述, 她除了將原意儘可能地翻譯過來,還寫出了她自己的看法和解讀。
當她在做這些的時候,陸易就站在門邊看著她。她將頭髮挽了起來,在腦後隨意地一紮, 高高的鼻樑上架了框架眼鏡,形象跟她從前在學校里陸易見過的那樣重合了。
喬恩出事之後, 陸易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成為了他的生活助理,而珊娜則遠遠地離開, 修讀了心理學。她看上去做事毫無條理,沒有邏輯, 可最後總能達成她想要的目標——不管是將站在安樂死邊緣的喬恩拉回來, 還是得到陸易。
陸易看了好一會兒, 一旁的Simon也看了好一會兒。Simon上前趴在了珊娜的腳邊,而陸易則後退離開去煮咖啡。他在喝咖啡的時候掏出手機,給現在應當已經到達日本的喬恩打了個電話。
「柳意的病曆本和經紀人?」喬恩那頭也已經是深夜,可他還沒有睡,因為劉志偉還在背劇本。他們的時間和行程安排得緊張,劉志偉第二天就需要和將近三十個人一起試鏡。
《怪奇物語》的全亞洲選角吸引了整個亞洲的藝人,競爭力直線上升,而他的競爭對手裡甚至還有一位他的好兄弟裴澤。
裴澤出來一是因為這是日本的片子,他在日本出道,影響力在日本比在中國更大,容易出線,二是為了出來避難。
柳意的死讓裴澤同樣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非議和攻擊,如果不是華驍的粉絲戰鬥在第一線,給他攔了一波,裴澤的社交媒體可能已經罵聲一片,全線崩盤了。
劉志偉此刻一邊準備剛剛發到手的試鏡劇本,一邊跟裴澤聯繫,互相透露知道的消息。他們相像的一點就在於,只要戲來了,不管多讓人頭痛心寒的輿論消息,都能瞬間被他們放下。
喬恩剛說出一句話,就被劉志偉捕捉到。見劉志偉看了他一眼,喬恩就拄著拐杖到了洗手間,以防打擾他:「柳意寫了什麼?」
「我不知道,」陸易說,「那是交給珊娜的,你了解她。」
珊娜從來不會透露病人的信息,儘管先前她提醒他們接觸徐鴻驚,可她本人卻沒有說過任何有關徐鴻驚心理的問題和目前的狀況。這是她的職業操守。而柳意儘管不是她的病人,可那份他留下的東西,珊娜卻必須要保證自己全部閱讀完畢,才決定究竟是否應當公開。喬恩一度開玩笑說她應當去中央情報局。
「珊娜還好嗎?」
「她還不錯,你知道她的身體很健康。」
「那麼他的那個經紀人呢?」喬恩又問,「他為什麼辭職?」
「我們並不清楚這一點……」陸易說,「他的動機很值得懷疑。」有閆明做先例,在沒有搞清楚蔣修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來之前,許庭不敢輕易做決定。
現在局勢一片混沌,無論星耀還是威廉姆斯工作室,都在等待一個突破的契機。
喬恩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岔開了話題,說道:「Zeo去美國的機票買了嗎?」
陸易楞了一下。喬恩的確通知過他七月份他和劉志偉就要去美國,可當時他以為那只是喬恩的異想天開。
「……還沒有。」
「快買!」喬恩壓低聲音說,「我已經準備好了給他一個驚喜!」
陸易:「……」
喬恩掛了電話,迎著劉志偉的目光走出洗手間。
「是路易的電話嗎?」
「是的,」喬恩說,「你知道的,他很擔心珊娜,還非常擔心他的地位和Simon的地位,他要擔心的事很多……」
「沒有別的了嗎?」劉志偉總覺得喬恩少說了些什麼。
「還有柳意……」喬恩頓了一下,「他表達了對柳意的可惜。」
劉志偉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嘿,我只想你高興好嗎,」喬恩來到了他身邊坐下,「他的確非常可惜,但是別讓這影響到你的生活和工作好嗎?」
劉志偉摟住喬恩的肩膀,用額頭抵著對方的臉頰:「謝謝你陪著我。」
「你知道我會永遠陪著你,」喬恩說,「只要你還活著,我的生命就不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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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偉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參加試鏡。
裴澤在日本有一個私人的住地,第二天一早他的助理開著車來接劉志偉,劉志偉睡了個好覺,精力充沛地上了裴澤的車,看到對方的時候禁不住愣了一下:「你……cos殺馬特啊?」
「呸,這叫視覺系。」裴澤對劉志偉豎了一個中指。
劉志偉反覆想了想他們的劇本,實在沒想到他們跟裴澤的這身裝扮有什麼聯繫。
可當他到了現場之後,卻突然被滿目的精神頹廢者驚呆了。幾乎所有人都精神不振,目光獃滯,一個個看著像遭遇了人生重大打擊。
劉志偉退出去看了一眼樓的名字,懷疑地低聲問裴澤:「我們來對了?」
裴澤可疑地看了一眼手機鎮定地說道:「沒錯。」
劉志偉:「……看來每個人對角色的理解差異很大啊。」
《怪奇物語》的前幾部都基調陰暗,第三部的主角很多人都預測應當是個成年男人或女人,反應上班族的病態精神狀態或者老年人的心理需求,可分發給他們的劇本根本體現不出故事的主角究竟是個什麼人物,於是所有人雖然精神狀態相似,可穿著打扮和年齡性別都不相同。
劉志偉早先跟裴澤對過試鏡劇本,他跟裴澤的劇本不一樣,裴澤說他已經想好了人設和對策,沒想到裴澤的人設和對策就是視覺系。
這麼一來,劉志偉這個穿著休閑裝還精神奕奕的就有點兒顯眼了。
「其實我一直就想說了……你這身怎麼回事?」裴澤忍不住說,「健身完畢嗎?」
劉志偉被分發到的劇情其實非常重要,暴露了整個故事最重要的一部分劇情。劇情里被簡單化名的「A」回到家,當被室友問及去做什麼了時,他說道:「……我去……殺了一條魚。」
劉志偉看到這個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他一定不只是殺了一條魚——他殺了一個人。
劉志偉沒有告訴裴澤這個點,他給裴澤看了劇本,可自己的理解卻沒有告訴裴澤,就像裴澤沒有告訴他自己為什麼要打扮成視覺系。
在裴澤的劇本里,「A」被人發現了自己的特殊之處,A卻認為自己只是個最普通的人,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甚至對誇獎自己的人表示出了強烈的厭惡之情。劉志偉一直在琢磨為什麼A會對真誠的誇獎表示出厭惡,除非……他太想成為一個平庸普通的人了。
試鏡時間即將開始,工作人員用日文報了一遍名單,再用英文報了一遍,當劉志偉聽到「Zeo」時,立刻上前了一步。按次序坐在了座位上。工作人員朝他禮貌地鞠躬,將一片可以摺疊開合的硬紙片交給了他,劉志偉打開一看,裡面印刷了他的名字。
「請所有收到紙板的藝人們,將你們對角色的理解用一句話概括,寫在紙板上,非常感謝。」
劉志偉拔了筆帽,在紙板上寫道:連環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