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第二天一早許庭的車就開到了樓下，坐在車上的是劉志偉的助理小盧和化妝師小楊。小楊先探出頭來跟劉志偉打了招呼：「志偉哥好呀！」
「早上好。」劉志偉輕輕地打了招呼。他的異常透過聲音讓前面開車的許庭都覺察到了扭過了頭來。
「怎麼了？」許庭看著劉志偉眼睛下的青影皺起了眉。
「沒事，沒睡好。」劉志偉無精打采地說著，心不在焉地上了車。他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陸易的話讓他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今天的工作量很大，你抓緊在車上休息。」許庭雖然擔心，卻又不想耽誤行程。他看了看錶，試圖找出一些能跟劉志偉交談的時間。劉志偉的心態一直很好，許庭不是特別擔憂對方的狀態。
劉志偉全程路上都沒有說話。清醒之後他的思路也更加明晰了，黑暗和半夢半醒只能讓他的大腦一片混沌。
如果喬恩一直執著於自殺，而陸易也知道這一切，那麼看上去唯一沒有做好準備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喬恩對劉志偉隨手的付出拯救了他後半個人生，哪怕那對喬恩來說不值一提，卻對劉志偉來說有著極其重大的影響。劉志偉想不出要該怎麼報答喬恩，他更想不出要怎麼報答一個面向死亡而幾乎別無所求的人。他輾轉反側了一整夜，一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他不需要考慮這一切。喬恩在將每一天都當做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天過，那麼他也只需要將喬恩的每一天都當做他的最後一天來珍惜。
劉志偉睡前查了很多很多關於抑鬱症患者的資料。他們總是害怕自己會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厭惡自己，厭惡世界。劉志偉彷彿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陸易即使知道也依舊錶現得那樣淡漠。他不想讓喬恩認為自己被麻煩了。劉志偉也不想自己過度的擔憂成為喬恩的負擔。他是一個從前跟喬恩毫無關係的人，那麼他只需要承擔那個被給予的角色，讓喬恩感到哪怕一絲的快樂和放鬆，喬恩就有機會在踏上那條線的時候，重新回過頭來。
劉志偉打開車窗，任由外面的風吹拂頭髮。他抿緊了嘴唇，神情同前一天看著車窗外的喬恩，有了一絲細微的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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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偉下車的時候，已經重新調整回了自己的狀態。小楊和小盧先前都不敢說話，直到此刻小楊才開口說：「志偉哥，好點兒了嗎？」
「放心，我沒事。」劉志偉沖他們笑了笑。
他在喬恩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生和死的思考，因此看到小楊和小盧這樣細微的關心時，劉志偉也有了從未有過的感觸。
是不是因為隨時懷著必死的心，對人的善意才會這樣敏感呢？
劉志偉這樣想著，緩慢地下了車。
許庭直接將劉志偉送到了劇組。
大清早的劇組裡工作人員已經忙開了，搭建場地的準備燈光的，到處都是吆喝聲和搬動東西的聲音。
劉志偉被小楊帶去了化妝間，裡面還沒有別的演員到場。劉志偉坐到座位上時，忽然掏出手機，給喬恩撥了一個視頻電話。
這通電話很久也沒有人接。直到劉志偉的緊張攀升到了頂峰，喬恩睡眼惺忪的臉才突然出現在了屏幕上。
劉志偉微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現在才八點！」喬恩非常不滿地帶著濃重的起床氣沖劉志偉含糊地大吼。劉志偉看到他沒有舉著手機的那隻手把眼睛都蒙起來了。
「我們今天開始就要拍地下劇情啦！」
喬恩聽到視頻那頭劉志偉興奮的聲音，把手臂微微挪開，眯開一隻眼睛，看著視頻里的劉志偉。「我給你的領帶戴了嗎……」喬恩含含糊糊地說。
「帶了！」劉志偉炫耀似的沖他舞動胸前的領帶，「我給你看一眼外面的……」
「我想睡覺……」喬恩咕噥著說。
「就一眼！」劉志偉很快把鏡頭轉向，透過化妝間門的一道小縫，喬恩看到了外面正在工作的許多人。
劉志偉的臉又湊近出現在了鏡頭裡：「我還沒做過主演之一呢！」
喬恩說：「求你了，我就想好好睡個覺……」
「八點是標準的上班時間，你該起床了！」
「我們九點才是……」喬恩幾乎快睡過去了。
劉志偉看到攝像頭距離喬恩的臉越來越近，最後終於砸到了喬恩的鼻子上。
「Shit！」喬恩被迎頭痛擊，倒是瞬間清醒了一下。
劉志偉說：「這就是下場。」
喬恩：「……」
「昨天給你的房子挑選好了嗎？」
喬恩不耐煩地揉掉了眼屎，定定地看了劉志偉好一會兒：「你是不是把我當助理了？」
劉志偉這時候四處左右回頭看了兩遍，小楊去拿妝箱了，小盧去跟導演助理協調工作了，整個化妝間沒有別人。
劉志偉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你是我的老公啊。」
剛剛跑回化妝間要去跟劉志偉確定今天場景順序的小盧一個剎車停在了門口，用力掏了掏耳朵。啥？他是不是聽錯了？
裡面有一陣沒有聲音。
接著另一個陌生人又說了幾句含糊的英文，小盧聽到劉志偉說了聲「see you later」，這才猶豫地探進半個身子：「志偉哥？」
劉志偉幾乎是條件反射，「唰」地一下把手機藏了起來。
「志偉哥打電話呢？」小盧本來覺得自己聽錯了，看到劉志偉的動作又覺得很可疑，「這麼時髦，全程英文的。」
「哦……我……」劉志偉卡殼了半秒，急中生智，「我跟我外教打電話呢。」
「外教？」
「對，外教，」劉志偉斬釘截鐵，「我覺得人不能這麼碌碌無為地活著，要活得老學到老，你看我未來說不定還要去國外拍電影呢，怎麼說也得多會點英文對吧……」
小盧覺得很有道理，非常欽佩擁有遠大志向的劉志偉，激動地說：「說得真好志偉哥，您以後的未來肯定前景遠大光明！」
劉志偉：「……」這孩子怕不是傻。
喬恩舉著手機看著通話被掛斷瞬間劉志偉那頭有些驚慌的表情，看了三秒鐘，然後他把手機丟到枕頭邊上一手摟住熊把臉埋了進去繼續睡。
半分鐘后喬恩猛地甩開了熊，定定地看著那隻手機。
……搞不明白，Zeo一說husband他怎麼突然心臟劇烈跳了一下。
——他是不是要死了？
喬恩又把熊扯回來埋了一會兒。窒息之前他猛地歪過頭，露出嘴巴來呼吸，一隻手摸索著摸到床頭柜上，將幾本房屋宣傳冊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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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左右，所有的劇組成員終於都陸續到齊了。導演從助理那兒看了看簽到名單，拿著劇本開始喊話：「開工了開工了！全都過來！」
所有十三個演員都走向了導演。
先前拍劇照的時候，有些人還有因事請假第二天來的，劉志偉其實並沒有看全，而今天所有的演員都到場了，除了反派王天皓。
全部穿扮完畢的演員們氣場很足，劉志偉莫名有點兒心虛，有點兒擔心自己這個演慣了小角色的，會不會被壓了演技。導演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考，直接就點名劉志偉：「你，志偉，先把你的戲都過了。」
劉志偉楞住了，用手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
看著劉志偉傻住的樣子，他身邊的飾演女主江音的蔡雪笑著推了他一把。蔡雪的咖位也不大，但是因為那部網劇太火，把她也捧起來了，但是她本身是沒什麼架子的。
劉志偉連忙上前，正要說話，就聽王墨說：「導演，成騫哥的戲份比較多，怎麼不先讓成騫哥拍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王墨，再轉向了張成騫。
張成騫皺起了眉頭，看向劉志偉。
「哪兒來那麼多廢話，你們誰NG最少誰先拍！」導演黃琦敲了敲喇叭說。
其實誰先誰后都差不多，今天的戲很多很重，大部分戲都是多人拍攝，導演讓劉志偉先拍的不過是他的幾個單人鏡頭罷了。
單人鏡頭劉志偉沒什麼好怵的，工作人員各就各位，劉志偉就上了。
「梁君衡走進了大門。這家飯店的燈光幽暗，越走越往地下，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將手機掏了出來……」
小盧在場外翻看劇本和解釋，小楊在一旁輕聲說：「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志偉哥這個造型特別帥……」
小盧說：「不帥許哥幹嘛做他的經紀人啊？許哥在經紀人的圈子裡也不是籍籍無名的，將來志偉哥不是影帝也至少是流量擔當……」
小楊眨了眨眼睛說：「許哥什麼身份啊？我不知道誒。」
小盧驚訝於小楊的無知，拍了拍小楊的肩膀得意地說：「叫哥。」
「哥。」小楊求知慾旺盛。
「許哥曾經是天王華霖立的助理啊，是跟著華霖立一步步走到天王的，只是後來他不幹了，業界一般都只有金牌經紀人，沒有金牌助理的，所以他在外界不是很有名。但其實許哥在天王之後還做過好幾個人的助理，像影視天后姚佳麗，說唱歌星黃軒，還有……」
小楊聽得睜大眼睛。
「他可真是我助理屆的楷模啊！」小盧感慨地說。
劉志偉已經走進了地下的圓形空間。打開門的同時，他皺起了眉。整個房間里除了他以外，只有一個人——坐在圓桌一個座位上的女主江音。
「卡！」黃琦猛地叫道，「過了過了！」
蔡雪其實只是坐在那兒當了個道具，導演喊卡的時候她瞬間就鬆了口氣：「志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演戲的啊？戲感真好。」
劉志偉撓了撓腦勺，咧嘴笑了一下。這一笑露出了兩顆比一般人突出的虎牙，先前的精英氣場全無，只留下一種單純的英俊。
劉志偉的戲過了之後，開始依次拍攝別的人或單人或組隊進入這個地方的場景。
劉志偉趁機坐在邊上給他們拍起了路透。路透的對象當然是喬恩。
「這都是我的同事[pic][pic][pic][pic]……」
「你知道中國的簡訊和電話居然是有限計費的嗎？」
「……啊？」
「你想讓我月初就用完我的流量嗎？」
劉志偉：「……」你有必要那麼窮嗎！
喬恩緊接著也發過來了一張圖片。
圖片上是被剪碎的好多紙片，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被互相歸類在一起，攤放在喬恩的小桌板上。能看到那是幾個房子在冊子上相關信息的對比，包括數據、表格、圖片。隨著這張圖片發送過來的消息是：「我給你做了個數據分析。」
劉志偉：「……」有這麼直觀的數據分析嗎？
「雖然價格面積小區環境似乎都是這套房子好一些，」喬恩說，「但是我更喜歡這套。」
劉志偉對喬恩能這麼認真地給他分析戶型報以了充足的感激，也因此想要聽聽專業的見解：「為什麼？」
「周圍餐廳比較多。」
劉志偉：「……」
就在這時，許庭走向劉志偉說：「轉發一下官博，官宣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