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顧懷瑾的臉『唰——』的一下漲紅,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擺放才好,面色窘迫。
「我竟連一個女孩兒都不如,還白長了兩年。」
蔡小滿笑道:「不過是擅長的地方不一樣罷了,我又比較特別,一般人跟我比力氣,那都是找不自在呢。」
「你的力氣是怎麼練的啊?」顧懷瑾好奇道,他也算見過不少人,可沒見這麼大的女孩子甚至男孩,也沒有這麼大力氣的。這兩桶水多沉啊,同年級的男孩即便能挑得動,也沒有蔡小滿這樣輕鬆的。
他也不是那隻會讀書的,從前也會學騎馬射箭,射箭也需要力量,他在京城同齡人里是好手。他如今都可以拉開成人用的弓,力量不弱,所以之前結果蔡小滿手裡的東西時,哪怕猜到不輕,也沒有想太多。
可是自己的力量,在她面前簡直不值一提,愣是把他襯得跟文弱書生,手提不動,肩扛不了似的。
蔡小滿將肩上的擔子放了下來,一邊往水缸里倒水,一邊道:「這是天賦,沒法比的。再加上我從很小時候就開始幹活,也就越練越有勁了。」
「可惜你身為女子,若是男子該有多好。」顧懷瑾無不羨慕道,若是他有這麼一把子力氣,再學點腿腳功夫,哪裡害怕被人欺負!
他們之前家境殷實,外公留下很多遺產。雖然為了父親的事奔波,散去了大量錢財,可離京的時候還是剩了一些的。
只不過,後來打算離開京城,回到陽城時,識人不清,請了歹人護送他們,路途中被人訛走了銀錢。明明知道這些人不厚道,可是他和母親勢單力薄,怕途中有什麼閃失,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雖然來到陽城告了官府,卻也很難再追回錢財。這些人就是干慣了這些活兒的,早就把一切打點清楚。明面上也不會大張旗鼓的直接搶奪,而是利用各種借口要錢。
糊塗官司最難道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到達陽城之後,才會這般落魄,連奴僕都養不起全盡散去,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
若是他是個武功高強的遊俠兒,那些人哪裡敢這般對他們!那個時候他特別後悔為何沒有好好去學腿腳功夫,就不會害怕這些宵小對自己不利,從而不敢輕舉妄動。
一力降十會,他即便不會有一身高強的武藝,像蔡小滿這樣力大無窮,那也沒有什麼值得發愁的了。
那些人也就是欺軟怕弱,真要遇上硬茬,也是不敢如何的。
蔡小滿看他一副扼腕,恨不得把自己的力氣奪走的表情,不由失笑,逗他道:「顧秀才不會是想要去學武藝,做個大將軍吧?」
第一面見他的時候還是一副高冷的樣子,沒想到接觸沒多久,就露餡兒了。不管表現得有多成熟,也不過是個小小少年罷了。
「大將軍還罷了,若是會一身武藝就不會被人欺負了!」顧懷瑾也知道這個方法很幼稚,可還是忍不住升起這樣的念頭來。
蔡小滿笑了起來,不管裝得成熟,到底還是個孩子。一旦受挫,就容易崇尚武力,覺得可以靠武力解決一切事情。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種種跡象表明,這對母子肯定是遭遇了什麼,才會有些落魄的回到了此處。
「那可不一定,說書的可說了,莽夫只可解一時之氣,常常還會後患無窮。只有成為人上人,才可解決一切。」蔡小滿不希望這麼聰明一個孩子走彎了道,比起去靠武力吃飯,他明顯還是靠腦子更行得遠。
顧懷瑾不由苦笑:「談何容易。」
「你這麼聰明,小小年紀就考中了秀才,多加努力肯定不會差到哪去的。」蔡小滿鼓勵道,隨即又一臉憧憬:
「當官可威風了,那可比只會打架厲害得多。你不知道,我們這條巷子有個在衙門做小吏的,聽說是最最不入流的,甚至都談不上是官。就這樣每天也可威風了,要是你能成正兒八經的官兒,那可不得抖大發了。」
話說得十分天真,卻也是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
「可是我卻沒有這個機會了。」顧懷瑾一臉苦悶,憋在心裡許久的話,終於在一個不過十歲的女孩面前表露了出來。
興許對方一團孩子氣,雖然很能幹,可看著傻乎乎很討巧的樣子。一雙眼睛又黑又圓,嵌在又白又軟的圓臉上,看起來又天真又喜慶,讓人有種莫名的親近感,讓人覺得很放心。
蔡小滿聽出話語里的不對勁,好奇道:「為什麼這麼說?你這麼聰明,只要好好讀書,然後一路考試,只要考過了就能做官了啊。」
「可我現在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了。」 顧懷瑾說著,鼻子有些發酸。
他今天是怎麼了,竟是把這話也說出來了。莫不是剛才的糕點和煲湯里下了東西,讓他忍不住口吐真言?他以為爛在肚子里的秘密,竟是就這麼輕易的說了出來,這也太沒道理了。
顧懷瑾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圓乎乎的女孩,此人不簡單啊,長的太有安全感了,讓人很容易嘴快。
「啊?!」蔡小滿被驚到了,「為什麼啊?」
沒有科考資格,這對於一個書生來說代表著什麼,蔡小滿不是當事人,也非常的清楚。
若是考不上,還能說能力不足,雖然很多人依然承受不起,可在最開始的時候,大部分人潛意識裡也做好了準備。若是因為沒有資格,那就非常的殘忍了。尤其像顧懷瑾這種,十分聰穎會讀書的,這麼早就獲得功名,心底肯定有自己的抱負。
沒有想到還沒開始,翅膀就被折斷,這就非常的殘忍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會讓他失去了資格?總不能是徇私舞弊吧?
蔡小滿很快把這個念頭摒除,如果是這樣,那麼身上也就沒有了功名。他若還敢用此身份,那性質可就惡劣了,一旦被發現後果很嚴重。
顧懷瑾微啟唇,隨即又閉上了。
雖說不是他們的錯,可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讓他難以啟齒。
「這件事是我們兩人的秘密,你莫要跟人說起可好?」顧懷瑾道,他之所以瞞著是怕刺激了娘親。
這些日子,娘親受的刺激已經夠多了,若是知道這事,必是會受不了崩潰的。這是她最後的期盼,不僅僅關乎日後為父親正名,更是關乎他的前程。
在從前全都在他身上賦予了厚望,如今遭此變故,更是對他科舉之路非常看重。甚至可以說,娘親已經把這件事當做她生存的動力。如果這種動力消失,那麼後果是他承擔不起的。
所以他一直瞞著,一如從前般看書,可每次聽到娘親的期盼,因為這個借口不想讓他做其他事,心底就憋悶得厲害。這種壓抑讓他喘不過氣來,今日也不知為何,輕而易舉的就給吐出來了。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有些震驚了,要知道若是這件事傳了出去,即便他娘親不知曉,於他而言也非常不利。他們孤兒寡母的,在此處已經沒有了什麼親朋好友。他雖然還有秀才功名,可還是不足夠震懾一些宵小。
蔡小滿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有追問,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嗯,好!我不會和人說起的。我蔡小滿說的話,一個唾沫一個釘。」
不知為何,顧懷瑾相信了她,他明明是多疑的人,經歷了這麼多事,如今更甚。可看到眼前這個小丫頭,卻覺得她是可以守住秘密的人。也不知是對方太讓人放心,還是他依然有些幼稚。
「多謝。」
蔡小滿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你肯跟我說這麼個大秘密,我才覺得開心呢。你不用難過,這世間的路多著呢,這條路不成,就換一條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啊?我爹說了,行行出狀元,你這麼聰明,做其他也會有一番大作為的。」
「百無一用是書生,我能做什麼呢?」顧懷瑾苦笑,他的心亂成一團,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從前總覺得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一切遊刃有餘,如今卻完全倒過來了,讓他不知所措。未來一片灰暗,讓他心中十分惶恐。
反正話已經開頭,也不怕什麼了。
「能做的事可多了,當夫子啊、給人做賬房啊、抄書啊等等。」蔡小滿掰著手指道,把平日爹娘說給蔡小虎的營生一一說了出來。
顧懷瑾輕輕嘆了一口氣,跟他所想的差不多,想到自己一肚子學問,就只能做這些,真是心有不甘。
蔡小滿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不過,你這麼厲害,我覺得你還可以干一行!」
「什麼?」顧懷瑾的語氣有些蔫蔫的,心底並沒有抱什麼希望,不過順嘴一問罷了。
「教別人怎麼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