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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 夏日暑熱未退, 萊雲馬場熱氣蒸騰, 連馬房裡那些價值不菲的駿馬,都被熱得焦躁。


  鄒嬈嬈回到萊雲馬術俱樂部,推門走進辦公室,助理劉萌剛將電話掛斷, 抬頭一臉失落看她:「老闆,杜先生那邊的預約已經排到了明年,就算我們能撐到明年見到杜先生,他也未必會收購我們俱樂部。現在, 我們該怎麼辦?」


  助理見她皺著眉沉默,接著又說: 「還有, 管特放話說, 如果月底咱們還不上錢, 不僅會拿走馬場的經營權,還會把米格人道處理。不然……算了吧……您犯不著為了一匹馬,花這麼多錢。就讓管特接手吧,那麼貴的馬, 他會捨得處理掉?」


  鄒嬈嬈將手機握在手裡, 酷酷地轉了兩圈,然後「啪」地一聲拍在辦公桌上, 略煩悶:「他征服不了的馬, 對他來說就一文不值。」女孩子嘆了聲氣, 繼續說:「你再打幾個電話過去,向杜先生的助理說明我們的情況。」


  如果在月底前沒有人接手萊雲馬術俱樂部,那匹價值千萬的招牌馬米格就會被下一任主人管特人道處理。


  而鄒嬈嬈想見的這個杜先生,名下產業眾多,不缺手段人脈。鄒嬈嬈打聽到他最近打算收購一家馬術俱樂部發展新型教育事業。杜先生是個商人,他如果見過米格,一定不會捨得將米格人道處理。


  鄒嬈嬈實在沒了辦法,才想去聯繫這位杜先生。


  她沉默地往皮椅里一癱,有氣無力,宛如被抽了骨。單薄的身板被厚重的老闆椅襯得嬌小,她的皮膚很白,巴掌小圓臉,緊蹙的柳葉眉下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澤充盈,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原馬場的主人刑老先生癌症去世,孫子欠下一千萬賭債,鄒嬈嬈和邢先生交情匪淺,她愛馬,又看好米格,一衝動便接了馬場這個燙手山芋,背下了這一千萬的債。如果月底她還沒能湊夠一千萬,她欣賞的那匹母馬米格,就會被下一任主人殘忍地人道處理。


  米格是邢老先生花一百多萬歐元,從高夫斯精選一歲駒拍賣會上拍來的,這馬血統優良,往上三代都是冠軍馬,良駒難得,嬈嬈又對米格有感情,實在不能眼睜睜看它赴死。


  她實在無路可走,拿起手機,給備註為「木小姐」的人發了一條信息:「我答應你去相親,但是你答應我的三百萬,一分不能少。」


  「木小姐」大概是在拍戲,半個小時后才回復:「寶貝兒,你木姐兒什麼時候騙過你?你跟那小子見面,我和你爸爸各自獎勵你五十萬。如果你們能交往,獎勵六百萬。如果能結婚,獎勵三千萬,另外兩套房、三輛車。」


  鄒嬈嬈:「…………」這特么是在賣閨女?還是「買一送五」那種?

  所以她的父母是覺得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嗎?


  鄒先生和木小姐,的確是這麼以為的。


  他們這個閨女從小是個刺頭兒,帶領男同學打群架從小學到大學,數次被開除。這姑娘刺兒到夫妻倆都不敢送她去國外念書,乾脆將她留在了國內。


  夫妻倆擔心閨女到了國外,更加豪氣干雲去打抱不平。她失手傷人事小,打死人可就麻煩了。


  *

  萊雲馬術俱樂部佔地120畝,不僅有馬房、馬場,還有三層英式建築的休息會所。


  杜黎剛回國,時差還沒倒回來,就被秦易帶來騎馬。他換好衣服出來,被秦易叫過去跟幾個姑娘打照面。


  杜黎身高一米九,穿了一套英倫騎士服,內著淺色襯衣,配一根白色領帶,腳上踩著一雙高筒馬靴,將他雙腿拉得修長筆直。黑色絲絨頭盔帽檐微遮額頭,襯得他皮膚更白。他將唇抿出一條弧,優雅地沖幾個姑娘頷首,渾身透著一股英式貴族氣質。


  他擱這兒一站,赫然出眾,連條件不錯的秦易彷彿都變成了普通人。有個姑娘主動對他伸手示好:「你好,我是劉芸,凱雲影業副總。」


  男人手裡把玩著馬鞭,反覆摺合,聲音低沉磁性:「你好,杜黎。」


  語氣很客套,眉頭卻皺了皺,不動聲色往後一退,離姑娘遠了點兒。他並沒有與其握手的打算,怕沾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兒。他討厭那種味道。


  劉芸尷尬地收回手,扭回頭掃了一眼秦易。秦易趕緊過來打圓場,相互做了一個介紹。


  一起上馬場的有五個人,除了秦易和杜黎,其它三位都是姑娘。


  這三個姑娘都不簡單,其中一個是凱雲影業老闆的閨女,另外兩個也是娛樂圈當紅的女明星。


  橢圓形的沙地跑馬場上,馴馬師給三位姑娘牽了馬,女孩們騎馬出了這片沙地,奔向外面跑道。


  秦易騎著一匹黑馬兜了一圈,回來看見杜黎還坐在休息區,勒住韁繩,讓剛興奮起來的馬兒停住。他坐在馬背上垂眼看杜黎,調侃說:「怎麼?咱們杜總在國外住了這麼幾年,還不會騎馬呢?」


  對於他的調侃杜黎渾不在意,他手指微屈,利用指骨輕敲鼻尖,抬眼挑眉,淡淡道:「我今天只騎米格。」


  秦易舉起馬鞭,招呼工作人員過來,「刑老生前買的那頭母馬還在吧?牽出來,給我們杜總騎。」


  工作人員一臉為難:「這……米格還沒完全馴化,不適合給客人騎乘。」


  秦易一臉遺憾,「那就太遺憾了。」


  杜黎卻挑了眉,饒有興緻道:「非它不騎。」


  *

  杜黎作為秦易的朋友,工作人員不敢怠慢,帶他去了馬房。


  鄒嬈嬈正拿著一把馬梳給米格梳毛髮。


  米格覺得舒服,悠閑地打了個響鼻,用濕漉漉的鼻子在她臉上輕杵,主動跟她示好。她也順手撈住它的馬嘴,臉頰貼過去,蹭了蹭。


  工作人員進來,在門口叫了她一聲。她回頭看見站在門口的馴馬師,以及那個穿著英倫騎士服近一米九的男人。


  她站直身體,去打量身高腿長的杜黎。


  馬房燈光很暗,金色夕陽從磚孔射入,成一束落在他立體鼻子上,將男人的肌膚打成一種剔透精緻的白皙。他明晰的人中溝壑下是形美的薄唇,嘴角微勾著,她卻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和善。


  反而覺得,這男人看她的眼神,略帶嫌棄。


  她總覺得這男人似在哪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工作人員說明杜黎的來意,鄒嬈嬈立刻皺了眉頭,嚴聲拒絕:「不行。米格性子野,太危險了。」


  杜黎沒有說話,靜靜地聽小姑娘講這匹馬的性格以及強行騎乘可能導致的危害。


  女孩大約一米六五,但在他跟前卻是個小矮子。她的頭髮隨意紮成馬尾,吊在腦後,一張臉乾乾淨淨。


  大概太熱,女孩雙頰泛紅,鬢角碎發別在粉嫩的耳朵后,露出飽滿的面頰,也算是個小可愛。她穿著寬大的白色T恤,鬆鬆垮垮的,沒什麼款式,衣服上沾了一點類似於馬糞的污漬。


  看到這裡,杜黎皺眉,幾乎下意識地抬手掩鼻,看她的眼神變成了絲毫不帶掩飾的嫌棄。


  鄒嬈嬈見這人什麼話也聽不進,又全程拿那種略帶鄙夷的目光打量她,終於沒了耐心,心煩意亂擺手道:「你這是什麼眼神?嫌棄馬房臟就不該進來,說了不能騎就不能騎!走吧。」


  她從小養動物,很能從動物和人的眼神里辨別情緒,甚至能猜透對方想什麼。


  她最近心態很崩,杜黎的眼神讓她不爽了,她也懶得跟對方多費唇舌,直接讓丫滾蛋。


  杜黎眉頭皺得更深,征服慾望更強。


  杜黎將手中馬鞭摺合成兩股,一隻手握著,在另只手的掌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良久后,他開嗓:「多少錢能騎它?」


  「這不是錢的事兒!我會為了錢置客人安全於不顧嗎?」鄒嬈嬈話剛說完,腦門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猛地拍了一下,很快又改口:「二十萬,安全概不負責。」


  *

  杜黎騎著米格出來,馬場上立刻響起一串口哨聲。


  一個女孩正喝水,看見杜黎騎馬出來,英姿颯颯。她一激動,被嗆住,猛咳嗽:「這男人誰啊?以前怎麼沒見過?」


  劉芸的目光也一直粘著杜黎,壓根挪不開,她擰開水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吞咽后說:「秦易的朋友,聽口音,應該剛回國。」


  看見杜黎騎著米格出來,秦易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我靠,杜黎你可以啊?你居然還真敢騎它?」


  米格是進口溫血馬,體型優美,渾身腱子肉緊繃,黑色毛髮被打理得順而發亮。它一雙耳朵上戴著耳套,邁著優雅地步伐出來時,宛如高傲的獨角獸。


  「老闆見錢眼開,我投其所好。」杜黎將手中馬鞭抖開,欲在跑道上馳騁。


  秦易問他:「所以你給了多少錢?」


  「二十萬。」他抬手一揚馬鞭,身下的駿馬立刻邁開四蹄奔出去。


  這錢還不得他掏?看著疾馳而去的一人一馬,秦易氣得蹲在原地鼓腮幫,像只河豚,罵了一句:「杜黎你他媽混蛋!!!不是你錢不心疼是不是!」


  話音剛落,他想起什麼,原地一跺腳,沖著杜黎的方向吼:「我靠老杜你他媽趕緊停下!!!這馬怕馬鞭!!!!!!」


  鄒嬈嬈一心只想賺錢了,壓根忘了提醒男人:米格怕馬鞭。


  秦易將話吼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米格看似溫順,實則思維叛逆。它載著杜黎四蹄翻轉,長鬃飛揚,在速度里魅力四射。


  在休息區的業餘騎手們被米格迷住,然而奔出去不到五百米,米格突然停下,馬頭甩動,雙前蹄騰空,欲將馬背上的男人甩下去。


  杜黎緊勒韁繩,將米格暫時穩住,從馬背上踉蹌落下。他爬起來迅捷閃身,躲過米格的踩踏。


  米格壓根沒打算放過他,長嘶一聲后開始圍著他打圈,彷彿圍剿獵物一般。


  秦易急得滿額汗,一腳踹向工作人員:「我靠愣著幹啥!!救人啊!!」


  他話音剛落,一個樣貌可愛的姑娘騎著一匹白馬疾馳而出,從馬場飛速而過,直衝跑道。


  姑娘雙腳緊踩馬鐙,快靠近杜黎和米格時,臀部離開馬鞍,身體微拱。那姑娘甩著馬鞭驅趕米格,周旋兩圈后,趁機彎腰,單手攬住男人的勁兒腰,咬牙一用力,將一米九的男人撈上馬背。


  鄒嬈嬈覺得男人的腰手感不錯,很紮實。


  男人被她反叩在馬背上,宛如被馬匪搶走的姑娘。杜黎的腹部擱在馬背上,一路顛簸,胃裡翻江倒海,很不舒服。


  他想起身,姑娘綿軟溫熱的小手掐住他的後頸,用力往下一摁:「老實點,別動。」


  遠處的秦易目瞪口呆:「我靠?那是女人?…………」


  有嚴重傲嬌癖且身高一米九的杜先生略崩潰。


  媽的。他不要面子的?

  杜先生感激涕零,表示一定看好杜太太。


  嬈嬈:「…………」


  其實她真的沒打算燒客廳的,她真的挺想好好做頓飯。奈何天生缺乏做飯的天賦,一見明火就緊張地不能思考,連滅火的基本常識都忘掉了。


  原本只是一個很小的廚房意外,愣是被她搞成了一場興師動眾的大火。她深感愧疚。


  濃煙從客廳飄進院子,馬兒也受驚。嬈嬈去後院安撫米格的情緒,撈住馬嘴,抬眼去看它那雙宛如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


  她順著馬額往下撫摸,嘆氣說:「米格,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笨?這點事兒也做不好?」


  米格一甩頭,打了個響鼻。見姑娘一臉頹敗,用濕潤的鼻子去杵女孩面頰,溫熱的鼻息噴了她一臉。


  送走消防,一肚窩火和無奈的杜黎打算跟鄒小姐語重心長溝通一番。聽見鄒小姐跟馬抱怨,又想起她身上那些傷——


  算了。誰還不是小公主呢?

  嬈嬈感覺到身後有人,回過頭就看見身高腿長抱著阿帕奇的杜黎。


  阿帕奇是成年馬犬,體型偏大,它在嬈嬈身邊,宛如遇佛殺佛的吃人猛獸。而在身高一米九的杜黎懷裡,畫風就變成了帥哥的小可愛。


  嬈嬈掃了一眼背粉紅書包的阿帕奇,又抬眼去看杜黎,發出質疑:「杜先生,您是假潔癖?」


  正因為有潔癖,他抱起狗子后才不敢再放下。


  地上有多臟難道狂野小可愛心裡就一點兒沒數嗎?

  *

  夫妻倆帶著狗去酒店開了房。


  杜黎抱著一進門,發出感慨:「人生第一次開房,獻給了杜太太。榮幸嗎?」


  嬈嬈嘴角抽了抽:「杜先生這是在強調你的性取向嗎?」


  老子鋼鐵直男!杜黎內心咆哮。


  被狂野小可愛質疑性取向,杜黎板著臉,非常鬱悶地抱著狗進了房間。


  嬈嬈盯著男人丟給她的冷冷門板,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放下……她的狗啊。


  十五分鐘后,她洗完澡去敲杜黎的門,想要回阿帕奇。


  她屈起的手指還未落下,裡面傳來慘絕狗寰的叫聲。


  嬈嬈皺眉,抬腳將門踹開。


  渾身泡沫的阿帕奇從裡面衝出來,夾著尾巴跳上沙發,將自己縮成了一個團。


  空氣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雙手沾著泡沫的杜先生追出來,徑自走向沙發將狗子撈起來,抱回浴室繼續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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