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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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嬌!」余柔奮不顧身地縱身一撲,緊緊抱住茹嬌, 落地后利用巧勁順勢往山下滾了一段距離。
茹嬌摸到了一手溫熱的血, 嘴唇忍不住顫了顫。冷漠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像被石子打破了湖面的水,波瀾起伏,一瞬間複雜無比。
「別看。」傷口被觸摸余柔忍不住悶哼一聲,抓住茹嬌的手,擔心茹嬌害怕,語氣放得極其低柔。
「你快跑!」迅速站起來后她輕輕推了茹嬌一把,恐怖的狼叫越來越近,她握緊手中的短刀。
「我走了, 那你呢?」黑暗中茹嬌面目模糊,聲音異常冷靜, 余柔看不清她的表情, 也不敢回頭分神。
她怒道:「別管我了, 快跑啊!」
茹嬌卻不依不饒:「為什麼救我?」
「保護別人需要理由嗎?就是因為我想保護你而已。」余柔終於不耐煩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清透的眸子一塵不染, 叫人一眼就能透過雙眼看到清澈的靈魂。
手中一空, 余柔還沒反應過來, 茹嬌已經奪過短刀越過她, 直接迎上來勢洶洶的狼群。短刀在茹嬌手裡簡直靈巧地不像話, 進攻速度快到余柔只能看清短刀反射的光在空中滑下的幾道光跡。
她甚至都沒有看清茹嬌是怎麼出手的,三隻野狼的頭顱就與身體分了家。
「你……」余柔震驚到說不出來話。
「收好。」茹嬌用紙把刀上的血擦乾淨,然後精準地拋給余柔。登山包里用品齊全,她掏出一個三角形的火摺子,撕開真空包裝后握住黑色的一角搖了搖,小三角形自動延展成一個稍微大一點的三角形,朝向空中的那一頭噼啪響了兩下,冒出一團火。
有了光亮余柔這才看清茹嬌此時的樣子,那麼近的距離屠殺狼群,茹嬌身上的衣服竟然連半滴血都沒有沾到。
「你果然不像一個嚮導啊,比我這個哨兵還厲害。」脫離險境后余柔終於有心情開玩笑了,對於茹嬌的身手她確實挺意外的,不過更多的還是佩服。
「怎麼,感覺被比下去了心裡不舒服?」
「沒有啊,強大就是強大,跟性別無關。我又沒有哨兵癌。」余柔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有人這麼說過你嗎?嚮導就應該待在家裡好好伺候哨兵什麼的。」
沒人挑明了說,但社會風氣就是如此,它虛無縹緲,潛移默化地洗腦,麻痹人的神經,甚至連身邊的同學都有很多以嫁不出去為恥。茹嬌聽到這種言論只想冷笑。
她沒回答,余柔跟在她身後繼續走,由衷地讚歎道:「可我覺得你很酷誒。」
茹嬌這才露出了一點笑意,從包里拿出一袋壓縮餅乾遞給余柔:「給你,你不是餓了嗎,吃吧。」
余柔激動地雙手捧過,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你不是說你沒有吃的了嗎?」
茹嬌面不改色:「剛剛找迷你火摺子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余柔不疑有他,吃得賊香,還吧唧嘴。
兩人又在山裡走了一會,地圖上打叉的線路增加了一條,夜已經深了,再繼續可能更危險。茹嬌當即決定休息,余柔早就不想走了,立刻舉雙手贊成。
附近剛好有個小山洞,茹嬌放下登山包,挑了個位置將睡袋展開鋪好。余柔就帶了個手機出來,此時別說睡袋了,她身上連塊能當被子的布都沒有。茹嬌的睡袋是單人款的,要擠也擠不下,根本睡不了兩個人。所幸余柔也不嬌氣,去外面弄了些乾草進來,一部分鋪在下面當床墊,另一部分蓋在身上當被子。
為了不碰到傷口余柔只能側躺著睡,她睡在山洞裡面,茹嬌睡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安靜地背對著她,應該已經睡著了。
背後被狼爪抓傷的地方已經上了葯,還用繃帶纏了幾圈。她自己夠不到後背,葯是茹嬌幫她抹的,當時看不到茹嬌的臉,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茹嬌刻意放輕的動作,抹得很耐心很仔細。
難得茹嬌對她這麼溫柔,余柔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黑暗中茹嬌突然睜開雙眼,眼裡毫無睡意。
確定余柔是真的睡著了,她從睡袋裡出來,重新套上長袖外套,再把睡袋塞進包里。一個登山背包就是她的全部家當,背起來隨時隨地就能走。
余柔睡得很沉,茹嬌背上包頭也不回地離開山洞。
受了傷的余柔就是個累贅,就算不受傷茹嬌也不打算帶著她一起趕路。等到了明天早上,太陽出來了,余柔就能看清路,也就能順利下山了吧。
當然,也有可能依然迷路,至於會不會再次遇到危險而死在山裡,關她什麼事?
余柔就像是一道光,把人照得原形畢露,茹嬌跟她站在一起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腐爛的蘋果,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比腳下采踩著的泥土還要骯髒不堪。
她太純潔了,也太美好,美好得讓人嫉妒。
真想撕碎她、毀滅她。把她從光里拉進泥潭,讓她和自己一樣永遠活在黑暗之中。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丟棄了,余柔會哭吧?那更好。可惜不能親眼看見。
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茹嬌腳步一頓,彎腰將那東西撿起來,是一部已經耗光電量的手機。臨睡前余柔告訴她,她的手機不見了。遇到狼群之前還好好地放在口袋裡,應該是在毫不猶豫地撲過來保護她的時候被甩出來的吧。
那麼用力地一撲,到現在茹嬌還能回憶出那時余柔抱住她的力度。
——
山裡晝夜溫差大,夜間降溫,余柔睡到一半被凍醒了,而且很想上廁所。山裡哪有廁所,只能就地解決,可是那也太不文明了,要不還是憋著吧。余柔糾結得要死,拽緊蓋在身上的乾草,翻了個身後傻眼了。
靠近洞口的地方空空如也,洞里只有她一個人,茹嬌呢?
余柔也顧不上冷了,一骨碌爬起來。她在洞附近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倍感失望地回到了洞里。她不敢大聲呼喊茹嬌的名字,怕引來什麼野獸,更不敢走太遠,怕茹嬌回來后看不到她會心慌。
茹嬌不僅人不見了,就連睡袋也消失了。洞口沒有打鬥的痕迹,有可能茹嬌是被壞人迷暈后抓走了,還有可能是茹嬌自己走了。余柔不確定是哪一種,如果是第一種,她應該儘快報警,如果是第二種……不,應該不會的,她相信茹嬌不是那種人。
洞外的草叢被人撥開,余柔聽到響動一驚,一隻手悄悄握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來人一點點顯出身形,余柔看清是誰差點喜極而泣,兔子一樣躥了出去:「你去哪裡了?睡到一半發現你人不見了,我都快嚇死了!」
面對余柔擔憂的眼神茹嬌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沉默了一會,抬手將手機遞給她:「你的手機。」
「你去給我找手機去了?下次別去了,晚上太不安全了,還好你沒出事。」
茹嬌用力抿住唇。
沒電的手機就相當於擺設,但是有總比沒有強。她本來打算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現在別人摸黑幫她找手機,余柔心裡說不上來的感動。
她拍掉手機殼上沾到的灰,動作小心地塞回褲子口袋裡,手掌一伸一縮間帶出了什麼東西,「啪嗒」掉在了地上。茹嬌聽到了,蹲下去撿起來,發現是吃剩的半袋壓縮餅乾,包裝很熟悉,就是她之前送給余柔的那袋。
「之前看你狼吞虎咽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已經吃完了。」
「其實我沒吃飽。」余柔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食物多珍貴啊,就剩這一袋壓縮餅乾了,要是我全吃掉的話那明天你豈不是要陪我一起挨餓,所以我就留了半袋,準備給你當做明天的早飯。」
餅乾袋子被猛然攢緊,喉嚨又酸又澀,茹嬌吼她:「你是不是傻!」
余柔嚇了一跳:「幹嘛突然凶我……你哭了?」
茹嬌臉上沒有眼淚,但是眼眶很紅:「世界上怎麼會有像你這樣的人。」
「好好好,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茹嬌這個樣子像哭又像氣,余柔簡直招架不住,生怕她情緒惡化,先哄了再說。
可是茹嬌沒有像她設想的那樣繼續發脾氣,發表了兩句不符合她一貫高冷形象的話后就安靜了,余柔聽到茹嬌低聲地對她說:「……對不起。」
今晚可真是變故叢生,余柔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啊?哦,沒關係。」
她以為茹嬌是為突然罵她傻才道歉的,當場就大度地表示原諒。她心大不在意,可是有人在意。
余柔去外面草叢裡釋放撐到極限的膀胱,回來后發現自己原本分成兩塊的乾草悉數被茹嬌鋪在了地上,睡袋側面的拉鏈打開再展開,只能容納一人的睡袋就變成了可以蓋住雙人的被子。
「時間不早了,快睡吧。」茹嬌拍了拍另一邊的空位示意余柔過來睡。
「我們……一起睡?」余柔簡直難以置信,最開始準備在山洞裡過夜的時候,茹嬌剛把睡袋拿出來余柔腦子裡就閃過一個僥倖心理,她要是放低姿態求一求茹嬌,茹嬌會不會答應和她擠一擠一起躺進睡袋裡過夜?
地面又冷又硬,誰不想睡在溫暖的地方。余柔雖然不嬌氣,但也不想挨凍。她藏不住心事,有啥想法都體現在臉上,還沒開口就被茹嬌看穿了她對睡袋的渴望,一個暗含警告的冷漠眼神掃了過來。余柔當時就慫了,把要說的話吞下肚。
別人幫你是善心而不是義務。都怪她自己走神跟著茹嬌才會迷路,而且睡袋明顯是單人的,睡不下兩個人,余柔看得開,沒往心裡去,但這事給她留下個印象——茹嬌是真的排斥和別人親密接觸。
現在那個連衣服袖子被碰到都會嫌棄的人,竟然主動邀請她一起睡?是她出現幻覺了還是茹嬌腦子發燒了?
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真要和我一起睡啊?」
「嗯,別站著了,過來吧。」茹嬌難得沒有嫌她煩,掀開被子另一邊催促她,「快過來。」
這可是你說的!余柔雙眼放光地跑過去鑽進被窩裡,睡袋就是比乾草暖和,舒服地翻了個身,她和茹嬌面對面。距離很近,閉上眼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余柔又聞到了熟悉的草木香氣,倍感安心。
半夜醒來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的害怕煙消雲散,余柔很快就睡著了,睡夢中也不老實,小身子扭啊扭,貼到了茹嬌懷裡。
懷抱的溫度足夠溫暖,余柔在夢裡滿意地咂咂嘴,安靜不動了。茹嬌盯著她的睡顏,雙手按住余柔的肩膀想要往後推,半路上方向一拐,落在了余柔臉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晚安。」良久,茹嬌才縮回手,順便把余柔弄散的被子給她掖好,閉上眼睡了。
余柔比較認同張琴的話,蘇可出軌這事確實令人怒火中燒,但那把火早在余柔與蘇可徹底決裂后便燒完了,如今再觸及與之相關的人和事,她已經能夠冷靜面對。
如今是和平年代不需要天天打仗,而且在軍部任職工資可比教師高多了,曾北齊放著軍部的大好前途不幹,就為了便於打壓余柔所以跑來當教師?腦子進水了才能幹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吧!
而且余柔發現,從曾北齊進教室以來,他的目光都沒有朝這裡多停留一秒,曾北齊似乎並不認識她……
就在她們聚在一塊嘀嘀咕咕的時間裡,班裡的氛圍已經天翻地覆。輔導員一走班裡的男生就開始起鬨要比試,哨兵以武力為榮,就像是森林裡的野狼,能當上首領的必然擁有打敗群雄的力量。
曾北齊長得文質彬彬的,身材看起來又十分纖瘦,憑什麼空降他們班,還把原來的實戰老師擠走?一群男生當然不服,暗戳戳地試圖給新老師一個下馬威。
曾北齊哪能看不出他們打的什麼算盤,凡事都需要一個磨合期,他也不忸怩,乾脆利落地轉移陣地,帶著一群人到達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