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徐洛宣
「組長,現在怎麼辦?」
徐洛宣盯著茹嬌消失的樓道口眉頭緊皺。她自己就是從塔里出來的,太了解塔里那群嚮導學生是個什麼尿|性。社會環境變了,嚮導學生被捧著寵著長大,導致如今的嚮導奮發圖強的少,自甘墮落的多,個個手無縛雞之力,一旦脫離保護,連菜市場殺豬的大媽都不如。
眼前這個闖進去的嚮導擁有如此強悍的作戰實力,看起來不像是個學生,很有可能是別人雇來的傭兵。
她的目標是誰?是那個哨兵學生,還是做違法實驗的罪犯?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局勢都變得更加複雜了,情況對他們很不利。
「按照原計劃行動,我裝作鄰居去敲門,其餘人配合我,狙擊手也做好準備。」
「收到!」
徐洛宣脫下警服換上便裝,他們在三樓某戶埋伏,為了不引起罪犯的注意,他們最好分批次下樓。負責支援的人繞到後方將地下室包圍起來,徐洛宣是最後一個下來的,等她裝模作樣地晃到地下室附近,才發現地下室的門竟然是開著的。
她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貼著牆靠近,慢慢地探出去小半個頭。地下室里只有一個男人躺在地上,那個哨兵學院的學生和傭兵嚮導都不見了。
空氣里飄散著各種味道,最濃重的當屬血腥味,徐洛宣竟然在這麼重的血腥氣中還能聞到一股特屬於冬雪的清新味道。她下意識地遵從本能深吸了一口氣,肺里霎那間像著了火般灼熱。
耳機里適時地傳來手下的聲音:「組長,我是負責守在小區門口的小王。有兩個疑似學生的女生乘坐計程車離開了小區,其中一位是哨兵,精神體是一隻企鵝,另一位身份無法判斷。」
「跟上她們。」徐洛宣有些煩躁地扯開襯衫領口,這天果然熱得不正常。
——
「醫生,她到底是怎麼了?」
醫生面色凝重地放下檢查報告,看著茹嬌的眼神忍不住充滿同情,最後他看向余柔:「你同學可能不希望別人知道,你能不能暫時出去迴避一下?」
什麼結果竟然還要迴避?余柔心裡一沉,低著頭準備出去在外面等茹嬌。
聽見醫生的話茹嬌只是眸子動了動,表情絲毫不變。幫她做檢查的護士對她也是一副憐憫至極的樣子,對於此次檢查的結果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醫生,你不必這樣,我受得住。」茹嬌拉住余柔的手腕,「小魚,留下來陪我吧。」
既然患者都不介意,當醫生的自然也不會反對。他清了清嗓子:「注射進你腺體里的是破壞素,這東西顧名思義,就是破壞異能者的精神力。」
破壞素最早是在上個世紀發明的,多用於犯法嚮導的刑罰之中。後來隨著嚮導的社會地位升高,世界各國陸續取消了這項慘無人|道的刑罰,並嚴令禁止生產破壞素,破壞素從此成為了違|禁藥物。
「目前醫學上還沒有發現能夠治療這種病症的藥物。」醫生壓低聲音,盡量不刺激到病人,「你現在已經不是個嚮導了。對不起,請節哀。」
余柔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一頭栽倒下去。
茹嬌失去了嚮導能力,以後就不是嚮導了,怎麼會這樣!那茹嬌以後可怎麼辦?
明明遭受打擊的是茹嬌,余柔的反應卻更大,彷彿被折磨的人是自己。醫生宣布茹嬌以後恐怕都無法復原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腦子裡亂成一團。
茹嬌聽完點了點頭,平靜地從醫生手中取走報告單,拉著余柔的手走出問診室。
余柔渾渾噩噩地跟在茹嬌後面,走了兩步回過神來,用力拉住茹嬌:「茹嬌!我們再去更好的醫院看看吧!多看幾家,總能治好的。」
「不可能會治好的,剛剛醫生不也說了嗎。這裡已經是本市排名第一的公立醫院了,醫療設備先進,坐診的醫生都是業界權威專家,去別的地方也是一樣的,治不好的。」
余柔簡直要哭了:「別輕易放棄啊!」
茹嬌這個病人反而要安慰她:「我這不是放棄,我這是學會接受現實。小魚,是你在鑽牛角尖,別太難過了。」
余柔甩開她的手:「我怎麼能不難過!受到傷害的可是你啊,你難道就不難過嗎?」
茹嬌沉默下來,被甩開的手在空中小幅度地晃蕩兩下,最後無力地垂在身側。
余柔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滿臉悔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激動,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注射破壞素。」余柔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臉,她真是太差勁了,再怎麼生氣,也不該沖茹嬌發火。
茹嬌此刻肯定也是難過的,她應該安慰茹嬌才對,余柔伸出胳膊抱住茹嬌。
茹嬌貪婪地感受著余柔懷抱的溫度,閉上眼蹭了蹭余柔的臉頰,「沒關係,你不用自責。幸好你沒事,我怎麼樣都不要緊的。」
怎麼可能會不要緊,精神力就是嚮導的生命,是嚮導賴以生存的武器。看不見精神體,無法使用甚至感受不到精神力,那和斷胳膊斷腿又有什麼區別?
茹嬌越是這樣溫柔,余柔心裡就越是愧疚,只覺得茹嬌是在強顏歡笑。
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茹嬌,或許茹嬌說得對,無論多麼憤慨,她都只能接受現實。
她們就這樣抱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著她倆。余柔覺得不好意思,率先鬆開懷抱,推著茹嬌繼續走:「我送你回去吧。」
「恐怕不行了。」茹嬌看了手機一眼,有點遺憾,「破壞素的影響很惡劣,醫院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塔,我的輔導員給我發信息說要來接我回塔里一趟。」
余柔有點擔心:「塔里的人要找你談話嗎?」
茹嬌摸了摸她的頭:「我不知道。不過塔里的人都很和善,頂多就是問問當時的情況,你不用太擔心。」
余柔點點頭,這才稍微放下心。
消息是十分鐘之前發的,輔導員已經到達醫院,余柔和茹嬌在樓道剛拐了個彎,在樓梯口與正在上樓梯的輔導員打了個照面。
輔導員對自家學生說了幾句話,然後領人下樓,見余柔要跟上來,立即勸阻了一句:「別送了,我會負責將茹嬌安全帶回塔里的。樓下都是警|察,他們可能會找你錄口供,估計馬上就上來了。」
輔導員怕茹嬌打擊太大想不開,不想讓警|察在刺激茹嬌,他上來之前特意跟警方求情,讓警方推遲兩天再錄口供,警方同意了。
茹嬌這個學生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自進塔里以來就深獲各科老師的喜愛,學習刻苦還懂禮貌,哪個長輩會不喜歡呢。
如今出了這種事,塔里的人都很惋惜,輔導員心情也有點沉重,和茹嬌說話時更加體貼溫柔。
「老師,請等一下。」
輔導員好脾氣地停下腳步,看著茹嬌走到花壇邊沿蹲下來。茹嬌從花壇里摘下一朵花,放到鼻子下輕輕嗅了嗅。
真香,這是自由的味道。她終於成為了一名普通人,她終於自由了。
余柔會永遠記得,她曾經奮不顧身地救了她,甚至失去了嚮導的資格,這輩子都忘不掉。
人情債最難還,更何況是捨命相救。余柔那麼善良,一定會感到愧疚吧。
同情也可以成為愛情的出發點。茹嬌閉上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
余柔目送茹嬌離開,等人徹底看不見了,她才想起到現在自己還沒來得及跟汪恬恬和室友們報平安,於是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開機。
羅夢和張琴急得頭髮都快禿了,汪恬恬也一直提心弔膽的,通話記錄里一連串的未接來電,余柔剛開機手機立馬響了。
得知她沒事汪恬恬就安心了,余柔和室友們多聊了一會,她把茹嬌因為救她而失去了嚮導能力的事情告訴了她們。
「從強大的嚮導到普通人這種巨大落差一般人前期很難適應,而且茹嬌看起來很虛弱,這段時間我準備照顧她。」
手機放在桌上開的擴音,羅夢和張琴聽完她的決定后都沉默了。如果沒有茹嬌,余柔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確實應該感謝人家,但茹嬌被迫失去嚮導能力這件事並不全是余柔的責任。
最後還是張琴先開口了,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別太自責了。最近快要期中考試了,你一個人照顧她行嗎?我們也可以幫忙。」
她的室友們總是時時刻刻為她著想,明明她們可以袖手旁觀的。余柔有點感動:「我說的照顧不是你們想的住院的那種,茹嬌身體沒受傷。我只是怕她想不開怕她做出過激的事情,我一個人照顧她就足夠了。」
掛了電話警|察正好也來了,肩膀趴上著一隻小倉鼠精神體的女警|察對她笑著打招呼:「嗨,又見面了。稍微等一下,我們組長馬上就過來了,今天由她來給你錄口供。」
「本來這種小事不必她親自出馬的,但這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的。」女警對她眨了眨眼睛。
余柔對這種無中生有的調侃不知作何反應,只能笑了笑應付過去。
走廊盡頭走出來一個□□的女人,長捲髮隨意地披散在腦後,領口的紐扣奔放地開到第三顆,上半身穿著極具辦公室風格的襯衫,下半身竟然搭配一條破洞牛仔褲,手上還握著一支抑製劑。
余柔看到她的一瞬間呼吸一窒,心跳不自覺加快,臉很熱,身體也很熱。雪花的清淡氣息不受控制地從她身上爆發開來,瞬間充斥著整棟醫院。
周圍兵荒馬亂,余柔聽到護士嘴裡驚呼著什麼跑遠,她晃了晃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醫院裡都是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很快就有護士抱著抑製劑跑過來,徐洛宣嫌她們動作太慢,還好她早有準備,直接一針扎到余柔身上。
「……」余柔很快清醒了,她似乎該向面前這個人道謝,前提是這個人不要面色潮|紅喘著粗氣看著她的話。
「你叫余柔是吧?」徐洛宣深吸口氣,面色恢復正常了一點。之前懷疑是同名同姓,這下可以肯定就是眼前這個人。
她自顧自地發問,也不需要余柔回答,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再次登錄塔專供嚮導瀏覽的網頁,點進基因匹配那一欄,輸入自己的指紋,很快配對結果出來了。
徐洛宣把手機翻轉給余柔看,余柔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基因匹配那一欄里,與徐洛宣的基因相匹配的人從上到下排了一豎列,按照相容度從高到低排名,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她自己。
她與徐洛宣的相容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六點四。
徐洛宣充滿痞氣地笑起來:「我就說哪裡不對勁,總是覺得煩躁悶熱。」
原來不是天熱,而是結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