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贈之
暖閣內,淡淡的檀木香充斥著房間,室內燭火暗淡,縷空的雕花窗桕死死得掩著,斷隔了屋外的飛雪,隱隱約約的燭光照在一麵古色銅鏡上,折射出的鏡麵可以看出她的肌理。
美人執起發簪,對鏡貼黃花,理著雲鬢。
眼角的朱砂痣使得多少人垂青,而一身白衣素稿更加襯托出她的驚豔。
女子背對婢女,麵朝鏡前,聲音纖細問:“如何了?”
一旁綠櫻婢女恭敬回話:“回良媛,戰親王今夜讚賞了一位妃嬪。”
她手裏的動作頓了下,珠釵劃落在地上,驚得滿屋子人跪地叩首。
“良媛息怒。”眾人齊聲。
“誰?”她的聲音還是很柔,同剛才一般無二。
綠櫻婢女怯怯抬頭回話;“是,棠美人…”
“這是做什麽呢?傾兒怎如此玩鬧”
話裏未回神,墨楚夜便著急尋來了。
“陛下。”溫如傾忙起身行禮,卻被墨楚夜扶住。
“你說你起身怎穿這樣單薄,這樣玩鬧下去朕可要惱了。”雖說是責備,可話裏更多的還是寵溺。
罷了罷手,室內眾人屏退左右,他將她小心打橫抱起放到床上,又細心的去拿鉗子夾那炭火,隻怕凍著了她。
看著麵前的男子,溫如傾心裏複雜,叫住他,“陛下,屋外有婢子,讓她們做便是。”
墨楚夜笑笑,放下了手中的鉗子,親昵的將她抱在懷中,“你身子不好,我怕她們做得不細心。”
是了,他還是那般為她著想,在外人麵前他自稱朕,可在她麵前永遠都自稱我,因為他說,他隻是她一個人的。
溫如傾歎了口氣,安靜的躺在他懷裏。
“以後不許穿那樣單薄。”墨楚夜有些生氣。
“好。”
她答應得爽快,話也不多,似乎在想什麽。
“陛下,今日如傾未去赴宴,太後可是生了嬪妾的氣。”溫如傾試探性問。
墨楚夜抱緊了她;“無礙,傾兒身子不好,不願去便不去。”
她還是那樣柔柔的笑,墨楚夜轉頭看她,似乎又想起什麽。
“今日身子可好些?”
她點頭嗯了一身,靜靜躺在他懷裏聽他的心跳。
而墨楚夜抱著懷中溫潤如玉的女子,身體卻愈發燥熱難耐,更何況還是他最愛的人。
“傾兒…我”他說得吞吞吐吐,竟像尋常夫妻一般想征求妻子的同意。
溫如傾似乎發現了他的不同尋常,以往溫柔的話語中,這會兒卻起了波瀾,“陛下……”
“如傾,如傾身子現在還不行…”
她話未說完,啊了一聲便被墨楚夜壓在了身下。
溫如傾此時真的急了,但她明顯能感覺到他鼻息間傳來的絲絲酒氣。
她力氣本就小,加上墨楚夜酒氣上頭,哪能擰過他。
溫溫熱熱的濕吻落在她的眉間,鎖骨,櫻唇上,她明顯能感覺到男人下體滋生的欲望,抵著自己的小腹。
耳邊抽噎聲喚回了男人的理智,墨楚夜開始急了,心疼的將溫如傾攬入懷中。
“傾兒,傾兒對不起,我…”他理著她的青絲安撫著,同時又感覺到自己的心有多痛。
“傾兒?”
墨楚夜喚著她,可溫如傾並不說話隻是安靜的任由他抱著。
他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我隻是想要個我們的孩子…”
這場鬧劇,終究是在長長的冬雪深夜中結束。
今晨一早,吉祥去找過如意,卻半掩著房門將吉祥拒在了門外。
雖說大年已過,可此時的大雪並未散去,依舊稀稀碎碎的下著。
吉祥凍得有些發冷,手腳通紅,隻是突然身上一暖,轉頭看她,
“小主子。”她鞠了鞠禮。
卿棠笑笑,“無妨,我去吧。”
撂開半掩的簾子,屋內總算有了絲暖意。
如意枕在案前,見卿棠行來忙攙扶著問:“主子怎過來了。”
“自是替你姐姐說情來了。”卿棠玩笑說。
“姐姐也真是…”如意仿佛還在置氣。
卿棠拉過她的手說勸說;“如意,在宮中一言一行應當謹慎,你比我長幾歲,該知這裏頭的理。”
“昨日夜宴場合,吉祥不過是怕你說錯話,闖了禍事,你也別怪她。”
如意點點頭,細細聽著又道;“奴婢多謝主子教誨,定當銘記在心。”
當卿棠說完這一切從屋內出來時,才記起自己似乎掉了樣什麽重要的東西。
“小主子。”吉祥攙住了她,眼裏透著擔憂。
卿棠知她所想,逢笑道讓她進屋內去。
說完轉身便向長長的明廊走去,腳下積雪依舊一踩一個腳印子。
如果她沒記錯,昨日她應是把那東西拉在了梅園。
冬日的雪天依舊灰蒙蒙的,下著小雪,卿棠鬆散的發髻上全是雪點子,身子異常的單薄。
捂著手呼了口熱氣也算暖和了些,腳下繡鞋經過冬雪摧殘早已濕透。
梅園裏的梅花已被掩蓋在了積雪下,仿佛怕懼了寒冷縮進了自己的小窩。
而她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未肯停息,昨夜下了大雪,積雪覆蓋了滿地,卿棠此時也隻能刨開厚厚的積雪在昨日摔跤的地方尋找。
以往芊芊素指此時被凍得通紅,幹凍著唇角發紫,她的身子在咧咧寒風中瑟瑟顫抖。
雪還是不停的在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突然間背上一暖,那銀狐色貂毛花邊映入了她的眼簾。
轉身來看,竟看見個自己最不願看見的身影。
她既不說話,並不代表別人也沒話說,“本王以為你有多聰明,不想還是那般愚不可及。”
卿棠一聽這話便怒了,起身亦退開他一步,“那王爺還幫我做甚。”
墨北嗔笑出聲,“本王做事從來不問為什麽,不過看這宮裏難得還有你這樣傻的女人,一時沒忍住罷了。”
卿棠愣下,似乎沒想他會這樣說,也不打算繼續理他。
墨北皺了皺眉頭,又低頭看她刨開那積雪找東西,心裏竟起了一絲憐憫。
“你找的是不是這個?”他從懷中掏出那個精致的小物件給她看。
盯著那個暗香花色的荷包,卿棠一驚,伸手就要去搶。
“還給我!”
墨北反問道:“作何?”
“這是我的!”梨落生氣說。
“你說是就是?本王還可以說它是我娘子的呢。”墨北依舊性的玩笑,套她話。
“那是我娘熬著瞎了的眼睛繡給我的!”卿棠眼裏朦上了一層霧氣。
不知為何,墨北此時看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心紮了下。
“還給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本王一個問題。”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冷。
卿棠迷茫說;“什麽問題?”
墨北遲疑了一會兒,眼色森然看她,“那日,你是怎的知曉本王曾是提點你的那人。”
原是這個,卿棠仿佛鬆了一口氣,盯著他腰間那把隨身攜帶的玉瀟說;“那日你雖留給我一個背影,不過,在我轉身時所曾看見的便是這把玉瀟,所以梅園初見,你吹簫獨奏,便斷定是你。”
他唇角仿佛揚起絲弧度,笑道;“看來,你並不傻。”
隨手便將荷包扔給了她。
卿棠早在心裏嘀咕罵了他千二百遍,你才傻!
既然東西已經找到了,便也不必多做停留,免得婢子操心來尋。
轉身欲走,卻又想起來一事,“那這狐裘,我這便歸還王爺。”
她動作還未展開,便聽見那人嫌棄的聲音:“都被你披過了,髒了的東西本王不喜歡,贈你便是。”
卿棠頓時慍怒得啞口無言,“可內宮女眷是不能接受其他男子的東西私相授受,除了陛下。”
墨北拍了華裳上的雪,輕描淡寫,“那是你的事。”
他轉身離開,卿棠忙朝他身影喊道:“那我今日清洗後,明日便還你。”
男子唇角邪魅微彎,滿目寫的盡是笑意,腳下輕塌苔上雪,朝著明廊方向離去。
然而卿棠此時卻在苦惱,如何讓這狐裘躲過眾人的眼睛,不被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