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園

  卿棠晨起得早,洗漱完後便趴在軟塌上看著書籍,可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子煩躁。


  “小主子,府中老爺又派人送了來信。” 吉祥呈遞著手中的信棧恭敬道。


  卿棠撐著額頭,久久出聲;“放那兒吧。”


  她已無心思再看,父親長老們提拔的始終不過那些。


  起身來到暖爐前叉那雕花繡的窗子,一股冷氣驟然循進屋內,身後的婢子打了冷顫。


  卿棠嘴角揚起一絲笑意,若你這時看便見她眉宇間的凝氣聚散,雪白似巴掌大的臉頰在煦陽的普照之下是有多美。


  “三日冬雪猶殘,今日的天卻是極好的。”


  如意含笑道;“主子可是在屋內待著煩悶,不如出去散散心?”


  卿棠歎息:“也好。”


  經年冬雪猶殘 ,卿棠倒也許久未來這禦花園,尋思著還是憋在屋內久了緣故。


  “她本也是不得寵的宮嬪,憑借幾分狐媚勁兒也想上位?”


  “呸!真是不要臉的下賤胚子!”


  卿棠驟然停下步子,尋聲音的來源望去,隻見白雪階梯的殿宇前跪著一名女子,容貌清秀倒也可人,隻是那身旁的婢子話也說得難聽了些。


  “那是錦良人。” 吉祥輕聲道。


  “錦良人?”


  “據說是因今晨給皇後娘娘請安時不小心衝撞了溫良媛,便被皇後跪罰在雪地。”


  卿棠心裏不免多出幾分分量,溫良媛還沒說話,皇後便先借此懲戒,到底是殺雞給猴看,還是連皇後也要讓溫如傾幾分。


  話到這裏,吉祥擔憂道;“小主子……”


  卿棠知她所想,幹笑道;“姑姑不必擔心,卿棠不過一介不得寵美人,麵見皇後及各宮妃嬪的殊榮,卿棠恐算是不能了。”


  確切的來說,她連請安的機會也未曾有過,隻有承受過了皇恩,正七品,及以上的妃嬪才能有此殊榮。


  如此一來,錦良人身份縱然卑微卻也破了例,被刁難倒也難免。


  “喲,哼!還敢瞪我,皇後娘娘吩咐我來教訓你,教教你規矩,已是皇恩浩蕩,你卻敬酒不吃吃罰酒!”


  揚言那婢子抬手就想向錦良人掌摑了去。


  還是如意心急手快,忙抬手打斷了婢子的行動。


  “姑姑大人有大量,何須和一個犯了錯的妃嬪計較?”她笑道,皇後身邊的人,自己亦不敢得罪。


  “卿棠相信,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定都是些豁達大度,幕天席地之人,定不會給娘娘丟了臉麵。”


  聞言那婢子上下打量了卿棠一番,冷哼一聲,卻未曾敢言語,畢竟這宮裏貴人娘娘多的是,若衝撞了貴人,她不敢保證腦袋是否搬家。


  一旁吉祥見狀遞給那婢子一翡翠手鐲,婢子倒也見好就收,眉目如笑客氣的笑著,隨即行禮離去。


  見人影遠去,腳下之人這才怯怯起了身。


  “多謝!”


  卿棠回神笑了笑,見她起身身子卻又往後揚,忙搭了把手。


  紛紛揚揚的雪落在她肩上,看她衣著單薄,卿棠擔憂問;“良人這般可是著了冷,身子骨又如何受得住?”


  問既來人未開口,隨行伺候的婢子便先打抱不平;“多謝貴人搭救我家主子,隻是不想連宮婢也欺負我家主子了去……”


  婢子說著愈發委屈,隻是剛才也未見她護著了自家主子。


  卿棠麵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


  “這是棠美人。”吉祥介紹道。


  聞聲那婢子這才反應過來,鞠了禮。


  “良人此去因好生歇息,切勿著了寒才好。”


  錦良人麵色蒼白,但亦無法掩蓋那怯懦閃躲的眼神;“無礙的。”


  她話不多,掖了掖鬥篷便隨婢子轉身離去。


  如意撇撇嘴;“真是好心沒好報,小主子這樣幫她,連幾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卿棠無奈笑了笑,前往明廊腳下的步子卻未停歇,“錦良人性子卻是個膽小的。”


  “如此一來也成不了氣候,小主子是想借此機會拉攏她?”


  她笑著搖頭:“姑姑多想了。”


  “深宮寂寥,卿棠隻是想幫她,畢竟她與我也是同一位份的人,卿棠不想我們這般同等身份的人,為何就該受人欺淩,任人踐踏!”


  吉祥歎道:“這宮裏從來都是捧高踩低,強者為尊,弱者為食,主子應該比奴婢更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卿棠笑而不語,她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隻是她不甘,不甘為何一個人的尊嚴,可以隨意踐踏,任人欺淩。


  不甘為何她的命運,一生都被囚禁在這皇宮,這個囚籠,就像是她一生的枷鎖,抹滅不了的噩耗,宮牆深深,而她卻再也無法逃脫。


  錦良人剛一隨婢子回到屋中,婢子便掩蓋住了房門,迎來的就是婢子的一巴掌。


  “嗬,不知好歹!”婢子雙手環腰嗔笑道。


  錦良人被一掌掌摑在了地上,淚水奪眶而出,身子縮成一團瑟瑟顫抖哽咽著說話。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良人唯唯諾諾回話。


  “求求你放過我。”


  可婢子並不領情,隻是高傲的蹲了下來,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掐著的她的身體,恨不得掐進她的血肉裏。


  錦良人被掐得疼出了聲,梨花帶雨的求她放過自己,可這樣使得婢子更加猖狂的又給了她一記耳光。


  “不要以為你進了宮便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夫人叫我來幫襯你,可不是叫你來惹是生非!”


  “庶出就是庶出,一樣的卑賤!”


  說完她又嘀咕了幾句,讓錦良人起身倒茶。


  “噗”


  “這麽燙你想燙死我啊!”話不待反應就直接向錦良人潑去。


  而此時的錦良人早已是一身狼狽不堪的縮在牆角,捂著臉頰,哭泣聲大過今日受得委屈。


  婢子懶得理會鎖住了房門,走前還厲聲赫赫叫她討好這宮裏的關係,不然要她好看。


  眼角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淌,腥紅的眼角,話裏飽含的還是那些所受得委屈與屈辱。


  “母親,為什麽。”


  “母親……”


  午時的雪行到明廊梅園時卻也小了下來,初溫的旭陽普照,折射的光芒倒無比暖心。


  囑咐了如意收了油紙傘,攙扶著自己觀了這場冬雪梅園,倒真是冬雪裏最靚麗的風景。


  而忽聞梅園內傳出的笛聲,著實驚詫了她的興趣。


  “何人在此吹簫?”卿棠詢問一聲未果,這才罷了罷手。


  “主子……”婢子沉寂無奈。


  終究也被打發了去。


  腳下金軟戈玉的繡鞋,踏在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驚得那旁人停止了吹奏,卿棠抬頭才見梅園宮牆上的他。


  “是你!”


  那人依舊保持懶散雍容的姿態,而從他的舉止中並未看出驚異之色,仿佛早知她要來此一般。


  “多日不見,你倒是一點未變。”他的聲音很冷,冷的徹骨,與他懶散雍容的一麵格格不入。


  卿棠初入昭北時,到如今已四載有餘卻從未見過這人。


  見她疑惑,那人冷聲道;“墨北。”


  卿棠一驚!

  墨北,先皇十三子,端敬太後的兒子,與當今陛下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卿棠鞠了鞠禮:“原是十三爺,卿棠冒犯了。”


  那人懶散撇了一眼:“你是皇兄的妃子,又何須向本王行此禮。”


  卿棠不語,十三王爺早年的事跡她便聽說過,甚至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昭北雖看似國泰民安,繁榮昌盛,但難免避免不了外敵入侵,而這如今的和平卻都是這位英勇善戰,抵禦外族的王爺換來的,更是有戰神之稱,早年便已被封為了戰親王,陛下因此對其及其重視,再其容貌出眾,乃多少名門閨秀青睞之人,因此她自然不敢小覷。


  “原來王爺真是美若天人,卿棠不及了。”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真的很美,紫衣玉袍加身,綰玉金簪束著青絲披散,沉穩中散發出妖孽般的氣息,更何況那如玉雕刻的五官,膚如凝脂的膚色就連女人看了都難免嫉妒。


  隻是那沉寂的眸子中卻透著一股子深邃,讓人不敢直視。


  “女人,你在找死!”


  不過這王爺的殘暴,傳言非虛卻是實實在在的,甚至更血腥!

  話落,墨北早已來到了卿棠身前,用極具危險的態度審視著她。


  卿棠鞠禮後退了一步,諾諾道:“王爺此言何意?嬪妾說的難道不對嗎?”


  那人輕哼一聲,亦退開了一步:“想不到曾經初入宮廷的十三歲女孩,到如今也有野貓撲爪的一麵。”


  卿棠氣得麵紅耳赤,聲色鏗鏘道:“王爺錯了,嬪妾隻是想告誡王爺那夜說的話,我入宮不是因為陛下想要,而是為了保全家族而已,入宮選秀雖不得已,可這一切從來不是我想要的,因此何須爭奪!”


  盯著她遠遠離去的背影,那人眸子劃過短暫的錯愕,不想她既然看穿了那夜提醒她的人是自己。


  “那你又可知,一但入了這深宮,就算你不想攘權一切,可卻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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