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錦娘
薛氏此去燕國數載,這一回國讓在座之人更是百感交集。
宴席上,宮妃各自與薛氏交談拉著關係,薛氏麵上應付著,心思沒在這上邊。
墨楚夜不過與薛氏關慰過幾句借著身子不適合離開了。
這讓薛氏有些好奇?
君上看著毫無不適之態,反是眉頭難展藏著心事罷。
“這孩子,也真是。”
蘇懿逗笑兩句沒多說什麽,關心道:“姝兒一去燕國這麽多年可還習慣?”
“讓母國掛記了,兒臣已無礙。”
薛氏淺笑,“說來這麽久沒回母國,這次回來是想念您與皇兄,甚是掛念…才。”
“姝兒還是這麽孝順。”太後藏著深意,讓人給薛氏賜了坐,“等會兒宴席散了便去薛家走走罷。”
這算是許了她去薛家了。
“兒臣,多謝母後!”
室內歌舞交錯,絲竹繞梁,喜慶歡樂聲回蕩在整個長慶殿。
“表姐…”
薛氏轉頭,舉起酒盞,眸光相對間,盡是複雜與無言的淚意。
“傻丫頭…”
昭氏失笑,雖存著心事但還是壓住激動與疑惑,“如今已是一國之後,萬不這般了。”
薛氏一震,卻明白了昭氏這番話意思。
“在燕國這麽多年,本宮瞧著王後越消瘦了。”
“勞夫人掛記了,本宮…一切安好。”薛氏緩著聲道。
交談了兩句,薛氏歸了位置瞧著對麵消瘦的女子,無聲輕歎。
宴會進行完已是子時,這會子出宮自是不妥當,想著便轉道去了含香殿。
還沒踏進含香殿紅門,白嵐已在這裏侯著領薛氏進去。
“表姐…在等我?”
進了裏屋,室內溫度難免軟和了些。
昭氏睫毛一顫,放下茶盞,宮人全會意退去。
薛氏詫異,有些疑惑,便看昭氏已拿出一隻鳳頭珠釵。
這——
“王後可認識這支釵子。”
“自是看過。”薛氏接過,詫異道:“這不正是我送給表姐的?”
看這丫頭天真單純姿態,昭氏全明白了。
“姝兒……這珠釵是誰給你的?”
“表姐怎知…”薛氏一呆,詫異了聲:“表姐…”
望著案台上搖曳的燭光,昭氏全身散發怒意與難以掩蓋的殺氣,目光又變得炙熱。
握緊發釵,“這事…本宮先不能告知,若姝兒還當我是表姐…便告訴我。”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瞧表姐不願多說,薛氏雖是好奇也無奈,道:“好罷。”
“要說這珠釵,還是之前我身邊一個老嬤嬤給的。”
“當日為送棠妃出宮,便想著送些東西歸來留給表姐作念想,但一時又不知選什麽讓表姐喜歡,開心。”
“巧在這時,我身邊老嬤嬤將這珠釵遞給了我,還說若表姐看後一定喜歡。”
“但如今……”薛氏有些狐疑,失笑搖了搖頭。
“老嬤嬤——”
昭沁猛的握住薛氏手,差點顫了起來,“這個老嬤嬤…是誰?”
薛氏一震,沒想表姐這麽大反應,一時竟有些無措。
“表姐…”
看著昭氏發紅的瞳孔,薛氏終歸心軟了,正準備說什麽,昭氏忽然道:“老嬤嬤是否也來了京城,進了宮?”
什麽?
這會子,薛氏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表姐,臉色已不是言語可形容。
但對於薛嫿姝臉色,昭氏毫無意外,撫摸著手上珠釵,心思早已剔透。
想來,若不是這人想見自己,又怎會冒著暴露風險的危及將鳳釵給王後?
這麽一來,不比多說此人自是已進了宮。
“表姐……”薛氏狐疑,還想說什麽,終究無奈歎息,“罷了,若是表姐真想著見,明日我便讓嬤嬤過來。”
昭氏沒說什麽,輕應了聲又握住釵子發呆。
還記得,這珠釵是多年之前賞賜給奶嬤嬤的。
不錯——
正是照顧她孩子的嬤嬤。
後來因為太後強勢導致孩子被奪,無奈之下派了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嬤嬤去照顧,謹防蕭氏傷害孩子,可沒成…
孩子,最終還是沒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出生的孩子,就這麽被人奪去!
接著,不過數日孩子已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些往事仿若曆曆在目,每當昭氏想起來,無不感覺全身處在煉獄之中,有人拿著刀子往自己胸腔刺去,這讓她怎麽能不恨?
但一想起蕭皇後離世之前,拒死不認,美眸瞪起的模樣,昭氏會疑惑,難道真是自己誤會了?
或許,這裏邊有其它隱情?
抱著這想法,這麽多年來她沒讓人停止尋找嬤嬤。
因為,唯有當年老嬤嬤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
“表姐?”
薛氏連喚了幾聲,昭氏才反應過來,又看自家表妹欲言又止,“怎麽了?”
薛氏搖頭,“也沒什麽……”
“不過是我看今日陛下愁眉不展,宴席上沒看見棠妃。”
昭氏臉色一僵,沒說什麽,牽笑:“這段日子棠妃身子不適,陛下難免擔心。”
“對了,之前燕國傳來消息,你已有了孩子…”
薛氏麵色一羞,任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一對…龍鳳胎。”
龍鳳胎…
昭氏斂眉,無聲輕歎。
女兒雙全的美夢,這一輩子許是難以實現了,連一個孩子也保全不了。
“表姐…”
許是看昭氏心不在焉,又起了倦意,薛氏這才道:“夜已深,表姐早些安置罷。”
昭氏淡淡應了一聲,思緒又不之去了何處。
瞧這狀態,薛氏無奈搖頭。
總感覺自己這一回來,整個宮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
正準備移步,昭氏忽然起身,凝重道:“不妥,今日本宮要親自去見故人。”
“表姐無需這麽麻煩。”
薛氏無奈,對著侍女交代了兩句隻看侍女已退去,不過半會兒侍女領著一個老嬤嬤進來。
泛黃光亮透落在來人身上,讓人看不清。
但這身姿,與這老去的容顏昭氏可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錦娘……”
昭氏忽然紅了美眸,全身發顫,麵色發白得厲害。
這樣的表姐,薛氏沒見過,一時盡險些無措。
“老奴……拜見沁夫人。”
來人年過六旬,聲音忐忑夾雜著哭腔之聲,老去的容顏留下了歲月的溝壑。
但當衣裳昭氏目光落在老人臉上一道駭人傷疤時,卻是大震。
薛氏還以為表姐被老嬤嬤這傷疤嚇住了,這才將救起老麽的事全盤吐露。
還記得在當年義城公主出嫁去燕國和親之時,半道上一個昏在泥濘道路上的老婦人。
不錯,此人正是麵前這位老嬤嬤,也是昭氏口中的錦娘……
夜風太冷,昭氏幾乎看不清來人與這滿殿的輝煌。
唯有耳旁餘風在吹著,一點一點敲擊著昭氏的心。
夜色寒涼,天空之中不知什麽時候起了春雨,毫不停歇的敲打著宮道上的白玉石階,正如裏屋般不末了的話語。
轟隆——
一陣雷聲下來,閃光綻發出駭人白光,映亮了女子蒼白容顏。
“不,不要——”
昏迷之中,女子全身發顫死死將身體卷成一團。
墨楚夜連忙將女子摟過來,安撫的柔著發絲。
“乖,不要害怕,有朕在,朕一直在……”
一出聲,女子臉色更難看了,一把將男人推開,直奔去大殿外。
許是發生太快,連墨楚夜也沒反應過來,急忙去追。
“卿兒……”
卿棠發絲淩亂,赤足跑進了寒人的雨裏,不安奔跑著。
墨楚夜一看急了,這夜雨濕寒,她這單薄身子怎受得住?
可沒等男人靠近,卿棠卻哭了起來,雙手抱住身子,搖頭哭泣,還不忘退著步子。
“不,不要,不要殺我……”渾噩中的女子直哭著搖頭。
墨楚夜雖還沒對卿棠做什麽,但不必多想定是在夢裏,夢見自己傷害她了。
傻丫頭,我又怎舍得傷害你分毫……
男人在心裏暗自譏笑著,不知為什麽心疼得難受。
直接上去死樓住卿棠不放,打橫抱進裏屋去。
經過這麽一折騰,卿棠算是徹底病倒了。
翌日:
天還沒亮,墨楚夜已疲憊守在塌上一夜,又因晚上受了涼,臉色越發蒼白無力,但還強撐著,擔心一合上眼卿棠便無聲消失了。
他已經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陛下……”
王安忐忑進來,“沁夫人……差人來請您去倚蘭殿,有要事告知。”
倚蘭殿?
墨楚夜蹙眉,昭氏怎會在宸妃住處請自己過去?!
存著疑惑,男人不舍掃過塌上女子,讓人好生照顧著才離去。
辰時天還太早,昨夜落了春雨今日宮道上還有薄霧未散去的。
還沒進倚蘭殿,裏頭便傳毆打之聲,還有婢女哭求聲。
墨楚夜蹙眉,大步進來便看昭氏一襲白衣如雪站在玉柱旁,目光狠辣看著庭院裏受著鞭刑的女人身上。
“陛下。”
昭氏福了身,沒讓人停止鞭打,“陛下來遲了,臣妾便先沒征求陛下意見,懲罰了宸妃。”
男人疑惑,目光落在昭氏冷漠的麵容上,越發遲疑。
記得,昭氏可是不管六宮諸事,今日怎的發這麽大火,還對宸妃出手?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男人毫無心疼之態,仿若追問無關要緊之事。
可當眸子落在柱子上,被捆綁鞭打不成樣子的宸妃,瞳孔劃過絲詭異。
“陛下若是心疼了,大可處置臣妾。”昭氏麵不改色,“但宸妃……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