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明朗來到護城河邊, 她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主動去找楚軒的一天。


  她偷看了信的內容。楚軒的行文跟他本人一樣溫和優雅, 內容也不涉及情愛。但她走過懵懂的少女時期, 也了解蘇冬梅。太知道這樣一封信對她的殺傷力了。


  通過書信的內容, 她知道, 她所看到並不是唯一的一封。


  她不知道他們時候開始通信的,也不知道其他都寫了什麼。


  她只知道絕對不能繼續下去了。


  楚軒來得很快。穿著白襯衣西褲,從私家車上下來的時候,旁邊的經過的一對情侶都轉過頭看他。


  明朗一直都知道他很優秀,形象談吐出眾, 眼光行事毒辣,迷戀他的人從來都沒有少過。她現在能夠很清醒的對待他, 但曾經她也深深著迷過。


  楚軒過來時呼吸還有些不穩, 笑開來如春暖花開。


  「明朗……」


  「你在給蘇冬梅寫信?」明朗劈頭就問。


  楚軒瞭然一笑后, 不慌不忙說:「是有這麼回事……」


  「你是別有用心吧?」明朗已經壓不住自己心裡的火了, 「楚軒, 你真令人噁心!」


  楚軒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愣了一會,想要去拉明朗, 被明朗一下甩開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楚軒看明朗情緒有些激動,也壓住了自己的激動的心情,保持讓她感覺安全的距離,「信不是我先寫……」


  「是蘇冬梅, 她寫信來, 問我一些事情, 我就寫了回信。哦,信,我都還保留著,你要是想看,我拿來給你看!」


  明朗看著楚軒,想從他臉上看到說話的真假。


  楚軒也在仔細看她。


  「明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他低聲問道,深沉的眸子里一道淡淡的喜悅一閃而過。


  她一如既往沒有看透他的心思。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希望蘇冬梅繼續跟面前的人聯繫下去。


  「不管我有沒有誤會,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給她寫信了。」她說。


  楚軒見她這就要走,一把伸手拉住了她。


  明朗已經今非昔比,力道之大,普通人根本奈何不了。


  再次被甩開后。楚軒說:「明朗,你讓我不給她寫信,我可以做到。我做這一切原本就是為了你。我喜歡你,明朗。」


  明朗心中一驚,她雖然早有感覺,但沒有想過,他會這麼直白說出來。


  從前,這句話,她盼了多久?

  然而,就算是說出來了,又能怎麼樣?

  過去永遠過去了,她不會回頭。


  明朗騎著自行車回了家裡。


  安悅秀說:「咦,你不是去找冬梅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剛好,我要去一趟菜市場,你看家啊。」


  安悅秀走後,明朗的臉也苦了下來,她看不進書了。


  外面知了聲聲叫,屋裡卻很安靜,似乎連空氣的流動都能聽得見。


  塵封的過往在腦海略過。


  她纏著楚軒要跟出去泡溫泉,自己下廚跟保姆學了幾道菜,還賣力了一晚上。


  他們一起的有男有女,她性格不討喜,又少跟人接觸,那些女伴都不熟,說不上幾句就冷了場。自己都覺得彆扭。於是去找楚軒。


  泡完溫泉后,男士去打牌,她覺得坐在楚軒旁邊都比跟那些女的說話強。


  只是她很不喜歡牌桌上那些葷調子。


  楚軒轉過頭說:「你先去睡,別等我。」


  她熬了一會,沒熬住,便去了房間里。在套房的桌子上看到了楚軒的手錶,想及他表不離手的習慣。她拿了手錶過去。在門口時正聽見屋內的人說起楚軒。


  「楚總啊,你這也該成個家了吧?」


  她在門口聽得心砰砰直跳。他們在一起已經有七八年了,他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結婚的事情。她怎麼會不想呢?只是怕呀。明聰是怎麼對她們母女的,她再清楚不過了,心裡的陰影使她一直對婚姻抱有恐懼心理,但又渴望擁有。


  楚軒在笑。


  「楚總今年有三十幾了吧?是該有個家了。」又有人說。


  「急什麼?」楚軒慢條斯理說。


  坐楚軒對面的是個大胖子,不知道是姓劉還是姓尤。楚軒跟她說過,她沒往心裡記。


  「楚總,該著急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兒子都快十歲了。」那胖子笑著說。


  坐楚軒下手的是個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男子,長著一張猴子似的瘦臉。剛明朗坐楚軒旁邊,另一邊正臨著他。她好幾次都感覺這人斜過來打量她胸和臀的目光。牌桌上也屬他葷話最多。也說道:「楚總身邊有那麼個絕色美人,哪還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


  大胖子說:「老候,你這話就說錯了。剛才那女的長得雖然不差,但一看就知道是個草包,內里沒多少貨。我聽說,她好像連大學都沒上吧?這樣女人,玩一玩還可以,娶回家還是算了,上不了大場面。」


  她低著頭,幾乎要將嘴唇都咬破。


  姓候的又咔咔笑起來:「那是那是,玩歸玩,娶回來的還得是有文化,有內涵的。咱們楚總這人品,娶什麼樣女的都埋汰不了啊。我聽說天行的老總就有意讓楚總當女婿吧?人家那閨女可還是個海龜哦。楚總身邊的這個有七八年了吧,這再漂亮也就那麼一回事。楚總,你要是決定分手了,記得提前跟老候我說一聲,我不介意,我這人就好那腰細胸大的……」


  嘩啦一聲之後,楚軒推了牌桌,站起身說:「不玩了。」


  她回了房間里,一直呆坐著。楚軒開門進來,問:「怎麼還沒有睡?」


  她看著他,想問他一直不跟她提結婚,是不是跟那胖子說的一樣,覺得她沒文化,沒內涵?


  他進屋后,喝水脫衣服,然後去洗澡。她還是沒能問出口,心裡沉沉浮浮,也知道那胖子大約就是真理。


  她後悔自己以前太任性了,說不讀書就不讀書了。小紅她們沒文化那是家庭條件有限,而她不是。她是自己自作自受。


  她越想越忐忑不安,想著他的喜好,也脫了衣服來浴室。裡面水氣瀰漫。她從背後抱住他。


  楚軒回頭笑了笑,說:「怎麼啦?」


  她沒說話。楚軒轉身親了親她,抵著額頭低低笑著說:「想要啊?」


  一場雲雨完畢,她心裡種了根刺,開始上各種補習班,舞蹈形體體育運動,文化知識等等。


  一天晚上,她上完課回來,想著時間太晚,便沒叫醒保姆,準備自己到廚房下碗面吃。


  裡面燈沒滅,保姆正跟隔壁別墅的同行說話。


  「……還不知道啊?」


  「可不是?今天一早還高高興興出去上補習課呢?哎呀,可憐勒。」


  「可憐啥?人家吃香喝辣的,不比咱們的日子好過?」


  「不一樣啦,咱們生來就是條苦命,她細皮嫩肉的,又長得這麼好看,哪個男人捨得?」


  隔壁保姆笑起來,「這長得再好看,楚老闆還不是一樣不願意娶?玩了這麼多年,還不就圖她年輕漂亮?等再玩個幾年,她年紀大,你看她,興許,還沒有咱們倆好呢?」


  保姆唉聲嘆氣,「楚老闆這事不該這麼做,都跟了七八年了,說結婚就結婚,還瞞著不跟她說,要她知道了,還不得哭死……」


  她手中的袋子掉地上了,裡面說話的人驚動跑出來。保姆大驚失色,還想要隱瞞。她一聲不吭就回了房間裡面。家裡報紙雜誌不少,大多都是關於財經政治的,她以前從來不看。那次卻將這些全翻了出來,從最近的日期開始找。


  也沒翻多久,就在一張帶著娛樂性質的報紙上看到了楚軒跟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手牽手的照片。報紙上還登載了採訪,寫明了那女子的身份來歷和婚禮舉行的確切日期。


  就在當天。


  她跑出去,好久才攔到計程車。司機問去哪?


  她茫然一陣后,說出了婚禮舉行的大酒店。


  到了酒店門口,所有已經到了尾聲,服務員正在搬花籃,收拾場面。她在楚軒的結婚照前站了好久。服務員過來拖地,讓她讓一讓。她這才離開。


  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裡?跟了楚軒之後,她沒再做過任何一個工作,跟小紅姐她們早就沒聯繫了。繁華的都市,她沒有一個朋友。


  茫然走了一陣后,她發現自己進了一家酒吧裡面。她要了一杯雞尾酒。有人過來搭訕,邀請她跳舞。


  她突然想到自己什麼都不會,離開了楚軒還能做什麼?

  她年紀大了,以前認識的人早不聯繫了,模特自然是做不成了。


  那就跳舞吧,她好歹還學過幾天舞蹈課。她可以開舞蹈班,教人跳舞。


  她於是跟人下場子跳舞,身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吹口哨,有人動手動腳起來,她沒像從前那樣抗拒。


  楚軒結婚了,不要她,她沒文化,沒內涵,就算是想當個舞蹈老師,人家也只當她是花瓶,沒想著要尊敬,只想著占她便宜。


  她瘋子一樣跳著笑著,身邊的人變少了,也沒有發覺。


  楚軒進來了,她給自己壯膽,又喝了一大口酒。


  就算是難受,分手了,也不能讓人再看到塵埃里去。


  她舉杯笑盈盈說:「楚軒啊,恭喜你呀,我先干為敬……」


  她記得都是這麼說,酒還沒有喝完,就被人扛了起來。


  她在衛生間大吐特吐,似乎連肝肺都吐出來了。


  楚軒在浴缸里放了水,剝了她衣服,將人丟進裡面洗。


  後來,他也進來了。她先前還掙扎著,又抓又咬,漸漸沒有力氣,任由他衝撞。


  他咬在她肩膀上,說:「以後別出去了。」


  明朗抹了抹臉,楚軒的這一句,以後別出去了,就困了她足足五年。


  所有的情愛在這五年裡面消弭的一乾二淨。


  等她再出來,真正成了黃臉婆,想當舞蹈老師也沒有當成。


  前塵往事,太過難堪,愛過了,恨過了,她只想忘的一乾二淨,但這些根本由不得她。


  蘇冬梅進來了。


  楚軒絕對不是她的良配,她該怎麼才能讓蘇冬梅死心?楚軒應該算是她的初戀吧?經歷了那麼多苦難后,還要她遭遇一次這樣的傷害嗎?


  明朗想著都覺得心疼。


  電話響起了,明朗出去接。


  楚軒說:「明朗,我在你們家門口。」


  明朗差點將電話丟出去。她知道他不會在這時候說假話,她能不開門嗎?安悅秀就要回來了。


  明朗開了院子大門,站在正當中。


  「你還來幹什麼?」


  楚軒看著她,笑一聲,溫和問道:「晚上有沒有時間?我請你看電影。」


  明朗看著他,有一種抓破他臉上笑容的衝動。到底還是忍住了。


  「沒時間。」她說,「你以後不要找我,我不想見到你。」說完啪一聲關了院子大門,亦自進屋。但心裡始終忐忑著,不知道這樣楚軒會不會離開。


  她們在這小區已經住了幾年了,鄰里之間關係一向和睦,她不在乎學校的聲譽,但周圍鄰居的閑話,她還是不想聽到。她外公外婆和媽媽都住這裡呢。


  而且安悅秀要回來了。


  一直忐忑著,也不想看人到底走了沒有。


  等到門響起,她這才探頭看窗外。安悅秀回來了。楚軒不在門口了。


  暑假只有幾天,她不想進學校之後,還在憂心這問題。跑蘇家比以前勤多了。不敢太明白問蘇冬梅,就怕原本只是朦朧的,這麼一說開,就成了事實。


  以後蘇冬梅豈不更加難受?

  楚軒倒是沒再去過蘇家來,找她卻頻繁起來。在其他人看來,並不顯得刻意。因為晨光電子在南江市已經有了一家分公司。


  東寧大道的改造已經進行到尾聲了。她們家沒要錢,要的是商鋪,同等面積大小的上下二層樓。明朗騎著自行車跑過去看。無論位置,格局都很好。絕對的中心地段。


  她在裡面轉圈,想象該怎麼裝修,物品貨架該怎麼擺放,南江一中附近的門面也不能丟,那裡可以專營學習體育用品。這裡是市中心,來往客流大,商品的品種必須齊全,還有這麼大店子,光請一二個人絕對不行。他們還要招人。


  朱虎的年紀大了,前幾天出去,連門都忘記關了。要不是安悅秀有事返回,她家就是唱空城計了。


  朱小玉以前是護士,悄悄跟安悅秀和她說。朱虎這恐怕是老年性痴獃了。


  一大一小,兩家店子,光朱小玉一個人肯定不行,雖然有謝滿福幫忙,但是大主意,還是得她們家決定。


  明朗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大學畢業了,可以跟媽媽一起做這些,讓外公外婆輕鬆下來。


  但她還有一年才能參加高考。


  她其實也可以提前一年參加高考,她覺得考上一類大學,絕對沒問題,整個高中的課程,她們已經全上完了。但她要想考最好的大學,現在絕對不行,必須要再鞏固。


  她從樓上下來,看見自己自行車旁邊停著一輛汽車,楚軒微笑站在旁邊。


  明朗的臉拉下來。


  楚軒就像沒看見她的表情一樣,抬頭看已經搭起架子來的高樓。


  「這位置不錯。」


  明朗沒有理他,繞過去打開自行車鎖鏈。


  楚軒站在自行車前面。


  「讓開。」


  楚軒沒有動,像是有些無奈說道:「你就不能跟我說會話嗎?」


  明朗不想,瞪著眼看她。


  陽光從樹縫裡照在她臉上,泛著淡淡的光澤,一張薄怒的臉美得驚心動魄。楚軒臉上的無可奈何又添了寵溺。


  他幾乎做不到不讓她順心如意。


  明朗見楚軒讓開了,騎著自行車就要走。踩了沒兩下,就聽見了滴滴聲響。她回頭看了一眼。楚軒拿著大哥大,看著她說道:「是蘇冬梅的電話。」


  明朗幾乎瞬間就剎住了車。


  「你還在跟她聯繫?」


  楚軒走過來,笑得無可奈何,「電話是她打來了,並不是我打過去的。」


  明朗覺得嗓子眼像是堵了塊東西,格外難受。


  「你看,我這不也沒有接嗎?」楚軒又說道。


  明朗看著楚軒。


  蘇冬梅那邊,她小心翼翼,不敢問太明白,只含沙射影勸說著,讓她專心學習,別將心思讓不可捉摸的事情上等等。蘇冬梅反而還笑話,問她還有在跟燕雲飛聯繫不?她想去京都上大學,是不是就為了跟燕雲飛在一起?她當時就啞了口。突然覺得老師們的苦口婆心原來是這麼的累。


  楚軒見明朗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心裡更是柔軟。


  「你放心,你上次說了之後,我就沒跟她聯繫了。」頓了頓,又低聲說,「我心裡只有你,再放不下第二個人了。」


  明朗一聽這話,張口想央求的話一下吞到肚子里,她不能為了拉蘇冬梅而將自己再陷進去。


  她踩著自行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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