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越女淚
“三千貫?不多不少,正好三千貫?”那店家被牽動起了不好的記憶,立時顯得有些慌張。“……那你還是趕快想辦法要回你的賬務吧。餘小姐自是通情達理之人,自然沒有昧著您的錢不還的道理。”
郭巨峽看他那副驚弓之鳥般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地解釋道“不不不,是有整有零的三千貫。”
言罷,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身邊的靈兒。
仔細想來,這個餘誠予似是與靈兒也有不少相似之處。同樣都是豪門貴胄,同樣的深受百姓喜愛,同樣的身世坎坷,小小年紀就開始經曆諸般闖蕩。
若是靈兒沒有我,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如果我沒有出現,一刀魔還沒有死,她或許就不會被再次卷入那江南鹽案。或許,已然重新掌握了胡家鏢局也說不定……
郭巨峽晃了晃腦袋,拋開這些無謂的雜念。
他對那店家道“實不相瞞,這次來潭州,餘小……餘誠予是隨我左右一起來的。臨消失前,她一副很想見哥哥一麵的樣子,所以我就率先趕過來蹲守了。”
“這樣啊……”
那店家臉上的憂慮更重了。
“饒是如此,這位客官可否答應在下一個不情之請?——待會兒如果餘小姐真的出現了,請立刻將她帶走,不要讓她見到哥哥這副落魄模樣……”
他話音未落,一陣響亮而中氣十足的罵聲響徹了這整間樓閣“你特麽說誰落魄呐?!”
郭巨峽聽到那動靜,不由得咧了咧嘴,樂了。
那動靜出自那麽一個麵向的男子口中,還是蠻顛覆的。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依據郭巨峽多年來閱人無數的閱曆,普通說話能整出這動靜來的,普遍都不是一般的身手不凡。就算不提什麽所謂的萬夫不當之勇,起碼也是實打實的身負蓋世武功!
“老板,給灑家拿酒來!”
那醉人從店麵深處的桌子中間爬起身來,就像是一陣驚天炸雷之後從洞裏鑽出來一隻小倉鼠;亦或是貼了滿牆的惡犬警告後麵,轉角栓著一隻皮靴子大小的小拉布拉多。
“噗。”
胡靈忍不住一陣悶笑。
餘舒腆著張大紅臉,悶悶不樂道“我好歹……不大不小也是個將軍,西路濕……時……侍衛馬親軍主將……”
“哦豁!聽著名頭不小嘛這?所以他能領多少兵。”郭巨峽也懶得直接去問他本人,想來問了也是白問。
店家小聲道“有個五六萬吧。不過我朝武將的情況,如你所見……五萬禁軍教頭,也就這樣了。”
郭巨峽尷尬地笑了笑,宋時重文輕武的老傳統他還是知道的。不過有些事有些道理咱知道歸知道,這餘舒好歹也是個五萬禁軍大將,平時沒事的時候就這德性?
不過盡管他心裏百般嫌棄,麵上自然還是對此人保持有起碼的尊重——畢竟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肥輿商會的公子起初相當於是犯了事被拉去充軍的,末了這幾年下來不僅屁事沒有,還混了個禁軍教頭。
雖然不知道他這幾年都經曆了些什麽,若是他本人沒點能耐,肯定是混不出這種履曆的。
跟這種有能力沒氣魄的大人物講話,最忌諱的就是彎彎繞繞。能有話直說便直說便可,不要浪費別人半秒鍾時間,哪怕你看著他正在無所事事。
郭巨峽這般想著,大致掃了一眼這店家的貨架,鈴起一壇好酒便擺在了那餘舒麵前。
那餘舒想也不想,抬手便豪爽地去夠那酒壇,看那樣子怕不是想直接對著壇子灌。
然而那餘舒朦朦朧朧中,每每手剛差點要碰到那酒壇,那酒壇便往回縮幾分。他正納悶著是誰在這消遣他,一抬頭,便見到了郭巨峽那笑麵虎一般的表情。
“這位兄台,我與你的妹妹餘誠予有些同行之誼,她現在欠了我三千二百五十貫錢,可否勞駕您代償一下?”
“啥?你說……我妹誠予她……欠你錢?”
郭巨峽“是的。”
“有何憑據?你總不能空口無憑……就說我妹她欠……”
郭巨峽“要欠條我是沒有,不過這樁事情我可有得人做擔保。”
“誰?”
郭巨峽“西路禁軍王韶。”
聽到這個名字,那餘舒先是楞了一下。
隨後,他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了起來!
“你、你說誰?你特麽說的西路禁軍王韶,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王韶啊?那鱉孫幾時這麽好心,還給人做起擔保了?”
“餘誠予欠我的銀票,就是王韶他給的。”郭巨峽悠悠道。“你若不信,以後有機會我可以找人來跟你當麵對質。”
餘舒“別別別!我勸你省省這份心。
那王韶是什麽人,我可比你了解。隻要你肯給他錢,他是什麽事都敢幹,什麽話都敢說。隻等你腰包裏碎銀子那麽一響,他嘴裏那瞎話就噗噗得跟竄稀似的往外躥。
至於那肥輿商會,那更不必提。你看軍爺我像是有錢的樣子嗎?現在的商會,那純粹就是鳩占鵲巢外強中幹,表麵依舊冠冕堂皇,內裏啊,早就不是我們餘家的產業咯……”
郭巨峽默默收回了手邊的酒壇,裝模作樣道“什麽嘛,廢話講大半天,不就是拿不出錢?”
那餘舒聽到這話便不樂意了。
“什麽叫拿不出錢?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看這窮酸世道,再不濟也還沒有到拿銅臭論英雄的時代吧?我即便是落魄為了武人,也不至於你一個商人騎在我麵前擺譜吧?”
胡靈聽他那話頭不對,趕忙上前兩步便要勸解。
再放任這兩個人說下去,要是動起手來,以他倆這點體量還真有可能會打不過這禁軍教頭!
然而那郭巨峽看著她,默不作聲給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顯然是在說——不必驚慌,你姑且先看著,要相信一切都盡在我掌握之中。
郭巨峽“我可沒有和你擺譜的意思。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你妹妹現在麵臨的可不止是一文錢的問題。
那可是三千貫,你兄妹倆已然不是什麽豪門貴胄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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