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餘家六女
那兩個門衛倒很是出乎郭巨峽的意料。按理說這好歹也是個金銀滿堂的錢莊，雇幾個五大三粗的蠻橫臉保鏢做門衛，亦或是弄兩個文質彬彬，舉止有度的年輕人做接引，都實屬正常。
但這家錢莊裏走出來的，竟是兩個叫花子般模樣的人物。他們弓著明顯因營養不良而佝僂的腰身，背著手從那門房深處的黑暗中走出來，麵容看著不過三十，體態卻已龍鍾，不由得令人嘖嘖稱奇。
“二位……門房小哥。深夜叨擾有失禮節，我們有事要找那位餘老板，能不能麻煩通報一下？”
郭巨峽十分禮貌道。
其中一個門衛沉吟良久，似是在十分痛苦地回憶著什麽。仿佛想起了什麽，又很快便糟心地忘卻。
“餘老板……餘舒……餘老板？”
郭巨峽的心底咯噔一下。
這錢莊的老板是餘舒？那我身邊這小姑娘又是誰？
合著她這是本來就打算讓我們在外麵等候，自己進到這錢莊裏處理她的私事？
算了，這亂世江湖的，誰再沒點小秘密。
他這般想著，白了身旁的餘舒一眼。而後者麵對這尷尬場麵，也隻得羞愧得轉過了頭。
“郭大哥，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郭巨峽坦然地開解道“畢竟‘獵戶家的女兒嘛’，弱肉強食，行動叵測，會比別人多懂一些森林裏的生存法則，也是理所應當。沒事，我不在意。
那麽，門房小哥，那個真正的餘舒，現在身在何處？”
那兩個門房麵麵相覷，似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郭巨峽的措辭裏有何深意。他們再次上下打量了郭巨峽的穿著打扮，再三肯定他確實應該是來談大生意的，這才開口道——
“餘老板不在錢莊裏住。他的話，這會兒應該是在肥輿商會的會客廳，萬家酒樓四層西廳……哦，你們是外地人吧……你們回頭打眼一看，見這城中最高的那棟樓閣，便是了。”
“叨擾了。”
郭巨峽禮貌辭別，這便帶著身邊人離開，直奔了門房口中說的安個萬家酒樓。
一行人中，唯有那假托餘舒姓名的女孩還站在那鐵柵欄門口。
她猶豫良久，終歸還是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那個……敢問你們可知道，餘誠予是何許人也？”
郭巨峽聽到那個名字，眼珠在眼眶裏溜溜一轉。前世的經驗所形成的直覺告訴他，這個餘誠予，八成就是這個女孩自己的名字。
他停下腳步，回頭觀察起了那兩個門房的反應。隻見那二人苦惱地抓耳撓腮，麵麵相覷著費力地回憶了半晌，其中一人才突然瞪大眼睛，提醒另一人道——
“噢！這位姑娘說得餘誠予，該不會是在說餘家六小姐吧！”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是說小六啊！有十年沒見了吧，也不知本家那邊還有多少人記得她……”
“二哥，三哥。”餘誠予突然親切地開口喚道。“小妹我帶著最後三千貫銀票回來了。”
那兩個門房仿佛沒聽見似的，正要結伴一起回到那鐵柵欄後的黑暗中——驀地，其中一人如觸電般僵在了原地。
緊接著，另外一人也兀自停下了步伐。
“你……你說什麽？”
“小六……？你？”
那二人上下打量著餘誠予，滿眼裏都是震驚與感傷，似是做夢都沒想到多年之後，印象裏那個流著大鼻涕的小妹竟然出落成了如今這樣一個美人，還跟在了郭巨峽這麽一個大行商的左右。
不知不覺間，渾濁的老淚盈滿了那兩雙眼眶！
“這又是怎麽個情況？”
郭巨峽有點看不懂這狀況了，他好奇地看向了那女孩。
“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餘誠予，這錢莊掌櫃家的六女？那這兩位是怎麽個情況？”
餘誠予雙目緊緊一閉，猛一回頭率先衝上街頭，奔向了那萬家酒樓的方向！
“回來！小六你回來啊！”
那兩個門衛扒著鐵門，失魂落魄地以自己嘶啞的嗓音，衝著那背影大聲呼喊。“我和你二哥已經沒幾年活頭了！不要為哥哥惋惜，不值得啊，不值得！”
然而那餘誠予聽聞這話，竟似是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說一般，不置一言，絕不回頭。她隻是默默向前跑著，跑著。
“這位老板！算我們兄弟倆求你了，快把她追回來！絕對不能讓她與餘老板相見啊！”
郭巨峽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鎮靜“她是和那個餘老板有什麽過節嗎？還是說有什麽深仇大恨在裏麵？”
“都有！總之就這麽放她去見餘老板的話……她一定會死的！我們兄弟兩個都已經這樣了，決不能再讓小妹也！”
郭巨峽沉吟些許，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了胡靈。
胡靈點了點頭。
“追！”
隨著郭巨峽一聲令下，郭巨峽胡靈嶽之鬆謝揚四人拔腿便上，朝著萬家酒樓追去。
這裏麵隻有郭巨峽一人身上沒有輕功。盡管他用盡了渾身解數去全力奔跑，拚上了好多年的軍營生涯，卻還是很難追上另外那三人。誠然，軍營生涯給他的身體帶來的許多本領；但在那些早已失傳的古代功法麵前，他那一身本領已然是超前得毫無作用。
郭巨峽努力穩住自己淩亂的呼吸，繼續全力追趕著那另外三人的步調在這城中飛奔。
然而那餘誠予看來也不是什麽一點功夫都沒有的小丫頭，她似是拚命想要甩掉郭巨峽他們，行走的路線也越來越奇特。
從一開始僅僅隻是順著大路走向萬家酒樓，到後麵開始走一些昏暗而陌生的小巷，最後簡直就是跑酷了起來，遇路行路，遇牆翻牆，遇溝跳溝，遇簷上房。
飛簷走壁，身手了得！
在郭巨峽的內心中，一個聲音在咆哮。
草！不能再拖了，有機會我一定也要搞本功法來練練，不惜一切代價！……不過那都是後話。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
“餘誠予！我不管你身負著什麽家族大義在身，那是我這一趟去西夏整條路上用的零花錢啊！
想借錢直接開口就得了，何必要明搶？
你站住！有話好好坐下來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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