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宣政殿談話
杜星暖與那少年一起走到了將軍府門前,門前有兩株巨大的鬆柏,此時已經入冬。
別的樹木早已葉黃凋落,唯有鬆柏長青,顯得那樣桀驁不馴。
“你能告訴,需要我做什麽?”小少年看著那郭家大門,突然遲疑了起來。
因為他記起了母親的話:若是母親撐不到那日,待郭老將軍回朝之日,你帶著這個信物去尋他,他定會護你。
但是如果你放不下仇恨,執意要報仇,那麽你便不許去將軍府,你不能給郭家帶來任何可能的禍害,明白嗎?
此時一陣風吹來,杜星暖感觸著著冬風的肅殺,起風了,冬天來了,熬得過去便是新生,熬不過去便是死亡。
“我想讓你聯合所有柔弱的力量,擰成一股繩,若是有一日這戶人家遭遇災難。
用你的力量護住他們,讓他們大隱隱於市,消失到無跡可尋,這可能很難。
或許對於伯爵府一家的死亡來說並非等價,你願意嗎?”
小少年看著目光坦誠、期待的看著她的小姐,點了點頭。
“小姐,我願意”小少年總算露出了他的笑容,護住郭家他願意,目光一樣坦誠且自信的告訴她。
如今母親的仇,小姐替他報,那麽他便不算帶仇入郭家的。雖然他不明白,為何小姐會相信自己能做的,就為了小姐這份信任他也必須要更為努力。
至於信物,他已得郭家庇護,雖然母親從來不願意同自己細說自己的身世,但是母親說過。
郭家是他的恩人,若是有一日足夠強大,一定要庇護郭家,今日小姐來尋自己,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會解開。
夕陽西下,杜星暖伸出她的略微有肉的手朝向他,而他也伸出他瘦弱的手與她對掌。
若說此時的小少年是小狼,那麽她則是沉睡的熊。
此時他們並不知道,一掌便是一世。
而杜星暖也並未發現她隻能在辰親王麵前才能肆意哭泣,而那小少年小狼王也隻會在她麵前柔弱。
“可以告訴我名字了嗎?”杜星暖微笑的看著小少年。
“小姐,我隨母姓李,名安,如今需要我做什麽?”少年看著那黃昏下柔和的女子說道。
“李安!真好聽的名字,你現在隻需要好好養好腿傷,日後我再同你說。
對了不用叫我小姐,以後你叫我星暖姐姐,若是以後你心中有悲憤,你可以大聲呐喊,也可以同我說。
或是我們直接打上一架也是可以的,但是我不允許你再傷害自己,知道了嗎?”
“好,我答應你!”小少年鄭重且認真的看著那個女子,他又有家了。
宣政殿。
“難得,難得,朕以為不到明日述職日才會見到你!”以至不惑之年的皇帝容色清明,和藹的望著辰親王。
拍了拍那陽剛少年的肩膀,久別一年才見說是皇弟不如說是自己大兒子的辰王說道。
要知道每次班師回朝他的皇弟就算提早回來也不肯進宮,今日著實奇怪。
辰親王望了一眼又再次相隔一年才見到的皇兄,並不想搭理他的調侃,依舊板著臉,直接拿著六扇門整理的伯爵府案卷遞了過去。
皇帝接過之後,惱怒不已,一掌重重擊在案上:“伯爵府還真是敢!還真敢!一百三十多條人命,視若草賤!對了你向來不肯理朝事,今日怎麽會帶這案書進來?”
“恰好路過那裏,且剛好要進宮看看母後,就順便手帶進來了”辰親王麵不改色的說道。
“順手?”皇上嘴角抽搐的看著自己養大的皇弟,他會順手,不可能!
“皇兄打算如何處置?”辰親王完全不理他的疑惑,目光灼目亮的看向皇兄。
“這事關重大,伯爵府畢竟是開國功臣,這……”
“斬了吧,否則難平民怨,難不成皇兄還不打算對世家下手?”辰親王看著自己的皇兄問道。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並非易事,若是……”皇上為難的說到。
“如今外亂以平,大部分兵權已收至臣弟手中,國庫充盈,此時不動,待到何時?之前腐敗的軍隊皇弟已經收拾好了。
皇兄難不成繼續讓那些蛀蟲繼續啃噬下去,再將這滿是蟲蛀的江山交給太子?”辰親王最不喜歡的便是皇兄猶猶豫豫的樣子。
“怎麽皇兄還打算放任他們嗎?十年了足夠看清了!皇兄這些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而是一直在等,如今散落的兵權已經不成氣候,皇兄是時候完成父皇的遺願了”辰親王目光熠熠的看著他的皇兄。
皇上聽完頓時一愣,是呀十年了,他已經接過這帝位十年,久到他都忘了年輕時的初衷。十年讓他遺忘,也慢慢讓他開始自我麻痹了。
那時候他還正值年少,接過這帝位,曾經抱著小辰王,對他說,以後皇兄一定可以實現。
道和天地,德配陰陽,人結諸侯,義施文武,禮治邦家,製服反叛,信達軍民,紀綱肅清。
政事嚴整,臣賢君正,子孝父慈,兄友弟恭,君臣一心,不肆幹戈,不行殺伐,行人讓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四方瞻仰,讓北梁成為史上最好的國家。
可是上位之後,他才知道,由於先祖與先皇的錯誤抉擇,兵權流失,國庫空虛,忠良被害,奸臣當道,他根本寸步難行,隻能變成最中庸的皇帝,如履薄冰。
若是說做的最正確的事情,第一便是重啟郭家,郭家重掌郭家軍,為他幾度製服反叛,信達軍民,守疆固國,威懾四國,解決他的外患之憂。
第二便是用心撫養了他的皇弟,辰王從小便是聰慧,知道他憂慮。
十四歲便開始主動要求去軍營,用了十年的時間,將那散落的兵權,一步步收複,將那些滿是野心之人統統斷了臂膀,再也掀不起大風浪,解決了他的內憂。
皇上看著這個明明還被自己抱在懷裏,如今卻長的比自己還要高的人,十年並不短,明明被他寶貝的養大的孩子。
這十年受過多少次謀殺、躲過多少次刀劍,經曆過多少次生死才變成如此這般滿是殺伐。
要知道小時候的他簡直就是最可愛可親的孩子,皇宮裏無人不愛。
可是為了實現自己上位時的抱負,為了讓自己不再被束縛,就這麽無怨無悔的離開,替他征服天下,變成人人都躲的殺神。
“皇弟辛苦了!好,朕是時候清清這股汙氣了,這江山是先祖和許多人用鮮血打下的,的確不能被他們繼續啃噬下去了”
辰親王見此時的皇兄已經收起了那遲疑,眼神堅定,整個人又似回複了年輕時的神采。
“隻是朕不明白,你今日怎麽突然便對伯爵府下手?”皇上看著這案卷頗為奇怪的繼續問道:“為什麽第一家選擇吳家?”
“吳家作孽太多且這十年枝節較薄,最適合殺雞儆猴。”辰親王麵不改色的說道。
皇帝看著眼神輕微閃躲的辰親王,嗬嗬的幹笑了兩聲,朕若是信你,這近二十年皇帝就白當了!
但是也不拆穿,按下疑慮,正色道:“這郭家你如何看?”
“看什麽?”辰親王假意不明的問道。
“你可知道今日早朝,武官無一不頌郭家的勞苦,文臣也是齊齊上書請示要讓朕重賞郭家。
就連禦史台參奏夜闖城門,縱火燒少傅府文武大臣均站起來說乃情有可原,郭老將均曾經自認的未受君命,文武大臣也是均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可知道,今日早朝是朕在位二十年,文武一致響應,沒有爭議的一次。
而且郭家所至之處皆得民心,軍心,朕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