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落西山時
幾日後的黃昏,杜星暖拿著幾張父親字跡卻已泛黃的書稿。
抬頭看著已經未剩的幾片葉子,仿佛已經枯死的老樹,一群烏鴉落在那發出淒厲的哀鳴。
杜星暖不急不緩,慢慢的看著夕陽漸漸地失去了光澤,從西邊落下。
“小姐,葉子全落完了,院子裏的菊花也都焉了”綠竹看著那搖搖欲墜的一片枯葉感傷道。
杜星暖看著終究還是落下的枯葉,上一世的自己每一片落葉似乎都要敲碎自己的心房,每一聲鳥鳴都要濺起她的淚滴。
她望出去的每一束眼光都蘊藏著孤獨,每一個腳步都是狐疑不定。
但是如今的她知道待到春暖之時,老樹的嫩芽會濡養而出,菊花會重新盛放,喜鵲會重回枝頭。
而她身邊定會有歡歌笑語。上一世失去的一切,定會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歸來。
而要重新擁有這一切,她要做的還有許多。
“柱子,將她捆來吧!”杜星暖毫無波動的語氣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是小姐!”柱子聽命便離去了。
沒多久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便被綁住了雙手,塞住了嘴巴,丟在了西苑的書房裏。
簡潔空闊的書房,杜星暖坐在了那高椅子上,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一雙寒光掃在那女人身上。
已經連續五日,經過柱子的暗中觀察,劉嬤嬤由於眼疾,處理食材便交給了她處理,這幾日均是她將那相生相克的食物趁著劉嬤嬤不注意混在了一起。
而這人並非是郭家人,乃是身體仍舊康健之時,在街上看到被人掀了攤點,遭人欺辱所救的女子。
那女子便說她乃望門寡,處處受欺淩,請求入府作婢,母親便動了惻隱之心,讓她入府在廚房幫廚。
“說吧,你為何要謀害我母親?”
柱子將那塞得死死地白布扯了出來。
“為什麽,因為她該死!”被困住雙手雙腳的癱坐在地上的女子眼神透露出無限的仇恨。
杜星暖看著連冤都不喊,不尤的高看了那婦女一眼。
但是詛咒她母親她如何能忍住,將那手怒拍那桌子,厲聲道:“我母親好意收留你,她與你有何仇讓你如此迫害!”
“哈哈哈有何仇,你知道我為何會成為那望門寡嗎?我的準夫君就是死在了郭家軍的刀下!
我本可以和李郎成親,可以有三兩個可愛的孩子,可以過好日子的可是就是郭家將我的一生全毀了!”
“你是回伊族人?”杜星暖照著她的年齡推算,十年前回伊族突然攻擊我朝子民。
來勢洶洶,將那第一城池攻陷之後,胡亂斬殺子民,一城近萬人被屠的幹淨。
外祖臨危受命前去抗擊,帶領將士以及郭家所有男子還有能上戰場的女子,不眠不休趕到之後看到死狀淒慘,餓殍遍野,血流成河,連老弱婦孺都未曾放過。
一怒之下,再也直接將所有的入侵者全部斬殺,直攻敵軍城門。
揚言若是不將那直逼到回伊族統領將那幾個倡導戰戈的官員和將領全部處死,方才作罷。也就是那一戰讓周邊的人都看到了天朝的將士勇猛及犯我天朝者必誅的原則,各周邊國將領皆被威懾,恐懼,不再敢肆無忌憚作亂!
杜星暖看著地上的女子並不否認,郭家並非作孽而當為守護有功,她不會有絲毫愧疚,因為若是有絲毫愧疚那麽就是否認了外祖以及眾將士的流血的辛勞,那些為國捐軀者就是白白犧牲了。
“真是好笑,不要給你的惡毒找借口,當年你們殺我多少子民,若你的準夫君也是其中之人,他才是該死之人!”杜星暖怒斥道。
“不,我不管,我隻知道是你郭家殺死了他!不過我給他報仇了哈哈哈,我殺不了郭家軍任何一個人,但是我卻將他最愛的女兒拉來給我夫君陪葬,夠本了。
想想也是笑話,我本打算一下子毒死她,正努力找機會。
結果這杜老爺竟然來買通我,就是為了慢慢折磨她。
你可知道這十年我看著她越來越弱,看著她瘋癲的樣子,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內心有多歡喜,有多暢快。
郭家毀我一生,我也一步步毀了他的愛女,真是大快人心!
你手裏的書稿是我故意留的,哈哈我就是要讓郭將軍回京後對著愛女的屍首,發現是自己將愛女親手送給了惡魔磋磨還不自知,我要讓他終身都在悔恨中度過!”
杜星暖看著接近瘋癲的女子,想到大概這大天朝一樣潛伏著許多如她一般恨不得郭家都死掉的人吧。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可在普通人身上沒有王和寇之分,也沒有正義和邪惡之分,但凡喪失了自己的親人,他們隻會把仇把怨記在對方頭上。
那婦人即可恨亦可憐,可憐她癡心不改,可恨她是非不分!
然而杜星暖還沒有來得及做決定,那烈性的女子便突然拚了命的一頭撞在了柱子上,倒地後笑著說:“黎郎,我來了,我同你一起等那大禮到”
杜星暖當然知道那人說的禮就是她母親,她知道定是聽了前幾日她請的大夫幌子,知道母親時日不多,才這般放心先去。
杜星暖走前那婦女旁邊,看著她道:“你那份大禮永遠都不會到,已有神醫為我母親醫治,而他說母親不日之後便會恢複,你就放心的自個去吧!”
杜星暖並不想讓她瞑目,她就是要讓那婦人睜大眼睛看著,邪不勝正,上天終究會善待真正良善之人,由不得你們這般肆意迫害。
“紅梅你去檢查下她身子可有何標記,去房間再搜尋一次看能否發現通關文書之類的”
杜星暖想著十餘年前那夷族與我們天朝剛剛惡戰,並無如今這般商貿互通,夷族人要來這裏並非易事。根據剛才她的供述她並非是杜家安排的,那麽她一介弱女子來這並非易事?那會是誰?
景王嗎?可是十餘年前他也還是個孩童,那不成那時候心思就如此之深,可是不是他又會是誰?十年前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杜星暖看著搖了搖頭的紅梅,再看著果真睜大眼睛死不瞑目斷了氣的婦女,重新站了起來,對柱子吩咐道:“簡單埋葬了吧,給她留個碑寫上她和黎郎的名字!”
隨後往母親房裏走去,將那書稿放在了母親的首飾盒裏,她終究還是心軟了。罷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是已經死了的敵人,隻是成全有情人而已,心軟應也無妨。
柱子將那屍體用布裹好,吩咐了兩個小斯一起從後門抬出,卻被早就虎視眈眈受命盯著西苑的奴仆看到了,嚇得腿軟急忙跑去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