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法海
欺人不欺心,余道沉吟良久,終究是搖頭,將心中一時想起的答案甩開。
老和尚見他搖頭,臉上依舊笑吟吟,神色沒有半點變化。
不過余道也不會啞然無言,他背著手,走在破舊的佛堂之中,說:「大師,我實不知佛祖為何物,但我想起一段詞。」
老和尚點頭:「說。」
余道抬頭,目視著垂憐眾生的佛像,開口:「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話說完,余道嘴角露出笑容,他直視著微怔的老和尚,又說:「若說世間有佛祖,這佛祖,如何不能由我來噹噹?」
話聲雖然戲謔,但是落在老和尚的耳朵裡面,卻是讓他心中一驚。
不過老和尚見多識廣,如今看見一個年輕道人口出狂言,倒也不以為意。真正讓他驚訝的,還是余道剛才念出來的那首詞。
老和尚口中念叨:「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念到這一句,他眼睛中的神光竟然大盛,雙手一拍,竟然動容。
「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老和尚大笑,笑聲如同洪鐘大呂,響徹在佛堂之中,把佛像都震得顫動。
「好詞!好詞!」和尚拊掌不斷,像是一個癲狂僧人,不過他眼睛中清明依舊,並沒有瘋狂。
余道看著老和尚的這幅面貌,心中暗驚:「難道此人不是感應境界的,而是……」
「施主!」老和尚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余道的衣袖,緊盯著余道,質問:「這詞誰人所作?」
余道聽見,沉默下來。
老和尚枯瘦的手指攥著余道的衣袖,竟要把余道的衣袖扯斷。
余道瞅見他眼中吞吐的神光,心中突地一驚,「機緣!」他腦中的思緒頓時翻湧,千百個念頭都升起來。
和老和尚僵持良久,余道神色一松,嘴角微笑,他不扒開老和尚的手指,而是從袖子中拿出劍丸。
余道把劍丸攤在手掌上,劍丸正兀自顫動著,釋放著點點毫光。
「大師可知此物?」
老和尚瞅見余道的劍丸,先是平靜,后又是一驚,眼皮跳動,「舍利子。」
余道從容道:「詞正是從此而來,乃是一高僧圓寂時所作,篆刻於岩壁之上,被貧道所得。」
「高僧姓甚名誰?」
余道搖頭:「不知。」
聽見余道說不知道,老僧銳利的目光漸漸消散,變得平和下來。他鬆開余道的衣袖,掩著自己的口,輕輕咳嗽起來,又是咳出幾口黑血。
老和尚閉起眼睛:「沒想到貧僧臨死前,還能有幸見識到這首詞,幸甚至哉!」
話說完,老和尚突然睜開眼睛,直視余道。
「小友,貧僧有一法,你敢接不敢接?」
余道聽見,心中跳動,他面色不變,只是拱手道:「如何不敢接?」
老和尚輕笑起來,緩緩說:「此術有因果,待我說完后,你再道接或不接。」
「貧僧乃是棗木成精,今已兩百餘年,生於斯、長於斯。昔日因得山下村民的幫助,才有倖存活至此。故貧僧踏入道途時,便立有大誓言,要庇佑山下村民一世,使其血脈延續不斷。而廟外的那些人,正是當年村民的後人。」
「如今婆羅之地蠻災四起,貧僧耗盡修為,才僥倖將其帶回此地苟延殘喘……」
「咳咳!」老和尚斷斷續的說著,口中的咳嗽聲不斷。
余道眉頭微皺,直接開口:「大師,你所謂因果,是要我庇佑他們?」
出乎余道的意料,老和尚擺手說:「非也非也!這是和尚的因果,不是你的因果。」
余道訝然,老和尚又說:「貧僧所說因果,正和那蠻災有關。」
余道眉頭又皺,若說庇佑千餘人,即便是庇佑一世,他也有手段,大不了將其養在葫蘆裡面,使其血脈延續不斷。但若是要求他平定的蠻災,那就難了。
根據和尚的口風,所謂的蠻災必定不是小事,而余道不過才踏入凝煞境界,即便他的實力非凡,他也不想去摻和進去。
畢竟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消道死的情況,眼前的老和尚就是前車之鑒。
老和尚似乎瞧出了余道的心思,他面上又笑:「小友勿憂,蠻災洶湧,便是鍊氣六層的高人,一個不小心也會折損在裡面。」
和尚抬頭望向破廟外,緩緩說:「貧僧便是被那邪蠻所傷,導致內腑盡碎,血肉盡腐,沾染上了邪氣,一身修為付之東流。」
余道聽見,心中暗道:「難怪那些凡人使用和尚的根莖之後,會情緒發狂,想來就是因為和尚的血肉被邪氣污染了。」
老和尚繼續說:「貧僧所求之事,不過是要小友繼承我門的秘法,延續我門的道統,使其不要斷絕於蠻災之中。」
聽完老和尚的敘說,余道眼中神光大現。眼前這和尚,是想把自家宗門的傳承交付給他,讓他延續道統。
他若是應下,就能憑空得到一份傳承,而且這份傳承想來應該不差,能讓他增加不少的底蘊。
「果真是機緣!」余道心中歡喜。
余道當即不再猶豫,拱手說:「請大師賜法!」
見余道應諾,和尚笑吟吟的,又說:「得我法門,應當入我門牆。」他頓了頓,「但你我是道友,倒不用拜師,取個法號即可。貧僧法號為『法山』,字輩為『法』字輩,你便和貧僧一輩,至於……」
聽見只用取個法號,連師都不用拜,余道也是略微詫異,不過他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躬身說:「還請大師賜個法號。」
老和尚沉吟許久,突的拍掌:「山海相對,且海寬闊于山,浩蕩而寬闊,貧僧此生倒是未曾見過大海,便許你法號為『法海』,願你法力無量,智慧若海。」
說完,老和尚示意著余道:「小友,可行否?」
余道乍一聽見法號的兩個字,並沒有感覺不妥,但是他細細想著,忽然眉頭微挑。
「法海。」這法號,他怎麼感覺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