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追究
一夜無眠,不知是否是有意避開,早餐的時候白雲杉並沒有在餐廳碰見白景暝,聽傭人說是吃過回房間了。白雲杉微微皺眉,思量了一夜覺得自己將他逼到了死角,而他從來都不喜歡被逼到死角,他會喪失安全感,他會“呲牙”反抗。
十二點之前,並不是個確定的時間點,所以當白雲杉推門而入,看到書房裏的白景暝的時候,他並沒有太意外,他輕輕和上門往書桌後屬於他的位置走去。
聽到開門聲白景暝並沒有回頭看,他一直低頭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直到白雲杉坐下,他才抬頭看了一眼,短暫的對視,兩人眼裏都異常平靜。而這時候的白雲杉也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他一旦做出選擇就不會回頭。
沉默,似乎兩人都知道開始意味著什麽。沉默,長時間的沉默讓白雲杉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白景暝在猶豫著什麽,但他明白自己心裏沒底。長久的沉默,白景暝停下的手裏的動作,但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白雲杉看到的書桌上的煙,他抽出一根,火柴摩擦的聲音引起了白景暝的注意,他抬頭看著白雲杉點燃煙,然後他低頭笑了,他知道白雲杉在乎。而在他們之間,每次的選擇,從來都是誰在乎誰會輸。
David突然闖了進來,沒有給兩人開口的機會,這場醞釀已久的談話被迫中斷,因為在兩叔侄置氣的同時,外麵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老爺子的電話直接撥了過來,白雲杉的號碼,給的命令確是白景暝的。容不得一絲遲緩,白景暝直飛瑞士,而白雲杉則趕回歐洲分部,有些人終究是坐不住了,血緣親情終究敵不過一個“利”字。
封鎖、施壓、卸權、換人,沒有太多的意外,一切都在老爺子的掌控之中,這套手段老爺子一輩子玩了無數次,何況這次還是在白氏。白氏,即使是洗白的歐洲分部,流著的還是白家的血,延續的還是那隻飛天的麒麟。麒麟,雖是祥獸,卻也是四靈之一,也有自己的逆鱗。
不到半個月,白家歐洲分部就已經完成了權力交接,按照約定這裏劃歸到了白景暝名下,而另一邊的白家本部也恢複了安寧,至少是表麵上的安寧。白雲杉與白景暝,連同白景謙一同回到了A市,而白曦與他母親則留在了歐洲,似乎並不像牽連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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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A市的時候,這個城市看起來似乎恢複了往日的表麵上的平靜,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軌跡,雖然與之前有點差異,但也不大。來接機白景鐸恭敬地叫了句三叔,又和一邊的白景暝、白景謙打了招呼,氣氛有點奇怪,甚至有點兒尷尬。
三台車緩緩地停在白麟堂門口,先向老爺子報個到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白景暝自然回去找他的奉凰,向老爺子述職這種事情有白雲杉在自然不用他操心。
孟宗政有事兒脫不開身,所以送白景暝回去的是寧超,他其實更願意自己開車回去,反正也沒有什麽時差的問題,隻是別人不放心而已。
“四少。”車裏很安靜,閉目養神的白景暝聽到這麽一句嗯了一聲,示意寧超繼續往下說,“這次的事情,堂裏的老人們對您有些不滿,可能……”他沒繼續說下去,但白景暝明白他的意思,這次的不信任表現得太明顯,這種不信任顯然讓那些老人們有些不滿,更何況那天會議室裏那句話還有老爺子的那個巴掌。
“不滿才是對的。”白景暝當然知道他們的不滿,他們的不滿從開始就存在,隻是在老爺子的那一巴掌之後便不隱瞞而已,相比之下他更關心的是另一個人,全程參與這次事故的唯一一個不屬於白家的人,“陸天明那邊怎麽樣了?”
“天明哥一直陪在大少身邊,不過您走之後,被警察叫過去了一次。”這事兒白景暝知道,孟宗政又說到,“不過聽說在局子裏被打了,和對付您的是一個警察。”這個白景暝倒是不知道,不過既然是這樣,這事兒就有點意思了。
“老爺子那邊什麽態度?”寧超不知道白景暝問的是陸天明還是整件事情,“老爺子把白麟堂的事情都交給戰爺和大少了,也沒管太多。”說到這裏,寧超看了看後視鏡裏的白景暝,那張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他似乎並不在乎,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因為那句話被老爺子當眾扇了一個巴掌,之後又因為得罪了不少人,便把他送去了歐洲避風頭,直到這邊事情穩定之後才把他叫回來。
“去趟SKY CLUB。”白景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臨時改變了路線,寧超的遲疑讓他疑惑,“怎麽了?”
“老爺子把SKY CLUB暫時交給二少了。”寧超看不到白景暝的表情,他也不敢去看,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汗。許久之後總算聽白景暝問道,“誰的主意?”
“西區的七爺。”聯想起那天會議室的那一幕,白景暝不禁冷笑,人,有時候不能太急;人,更不應該太見風使舵。轉向太快總是看不清,看不清總是沒有什麽好下場,比如白雲柏。寧超隻覺得背後發冷,他知道SKY CLUB對四少代表著什麽,他不敢再說話也不知道往哪開,直到身後的白景暝說,“那我們今天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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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人,迎接自己的隻有Ares,傭人們發現四少似乎心情不錯,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在院子裏陪Ares玩了大半個下午。
白景暝確實心情不錯,O傳來消息,最後的合約已經簽訂,半個月前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單做成接下來半年都不用愁,並且擴張的計劃也將順勢進行。至於白家,這麽一折騰,有些事情就明了了,也不用細細去理,看不清,一刀切便是。而這麽一折騰,牆裏牆外的有些人自然也按耐不住了,真是替自己省時省力。
“回來了?”躺在地上的白景暝看著電腦上的文件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除了奉凰沒人會不敲門就進書房,而一邊的Ares放下玩具起身迎接。“剛下班,你怎麽又沒穿鞋。”奉凰對這件事情有些覺得孺子不可教,“歐洲的事情還順利嗎?”
“忘了。”白景暝放下電腦,起身,“反正這房間裏都是地毯,也沒什麽關係。”他走過去張開手抱住奉凰,奉凰卻推開他,蹲下一把抱住了一邊的Ares,“你真乖~”白景暝光腳站在一邊,滿臉黑線……
白雲楓將白景暝叫進書房了解完歐洲的情況之後卻疑惑了,老爺子的態度愈發讓人看不清楚。要說白家,一直是一分一合,而到了現在,卻有些太不清楚.……老大的事情出了之後,掌控一切的白景暝落了個巴掌,然後白景鐸與白景銳兄弟名正言順地接手了老大手裏的事兒;而白景暝,表麵上看著被“流放”到歐洲,卻得到了老四吐出來的白氏海外,而白景銳的調離白氏現在由自己所管,白景暝手裏部分白麟堂的勢力被收回。老爺子這是什麽意思?白雲楓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了,按照常理,按照規矩,都不應該這樣。這麽一步,離“合”是有些遠了。
更讓他擔心的是白麟堂那些老人對白景暝的態度,他甚至有些替白景暝委屈,明明都是他的手法,卻最終落下這麽個下場。
這一次,有得有失,得到了白氏海外這個大蛋糕,卻同時失去了白麟堂的一些根本,也算不清是得是失。不過,看過白景暝的手法白雲楓突然放心了一點,畢竟老爺子看到的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些。而且,白雲杉回來了那結果還是說不定的。
從書房出來的白景暝接了個電話,和奉凰打了個招呼便獨自開車出了門,王六約見他,說是賠罪,當然沒有賠罪那麽簡單。
見麵的地方在城郊的私人會所,仿四合院的建造,獨門獨戶,讓小白有種進了白麟堂的錯覺,當然比起白麟堂這裏還是嫩了點,白麟堂的一磚一瓦都寫著白家的家族史。白景暝把車停在門口,得人帶路進了院子,王六早就等在那裏了。
“嚐嚐這茶。”待白景暝坐下,王六將茶推到他身前,白景暝聞了聞笑了,嚐了一口,“新上的秋茶?”
王六點頭,又給白景暝倒上,“喜歡的話一會兒給你家老爺子帶點兒回去,老爺子好這一口。”白景暝點頭,多年的合作,再加上安妮這層關係,他們之間早就不存在客氣,王六倒也是上心,知道自己不喝茶不會上心這些,而自己手下那些人估計也不會開口。
“我準備明年中旬把婚禮給辦了。”王六的話讓白景暝不禁抬頭 ,他看著王六,喝了一口茶,想了一會兒才問,“同意了?”
王六點頭,“老爺子鬆口了。”白景暝卻看不出王六的輕鬆,他當然懂,家族,特別是大家族考慮的永遠是家族利益,家族利益是其中每個成員的權力,但也是義務。家族聯姻是一種傳統而又有效的獲取利益的方式,或者說手段。你若想要自由,想要打破這種規則,那隻能拿更多的利益來換取。
“過一段,我會把奉凰送回美國。”對於白景暝的這個決定,王六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因為按照現在的情勢這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這次白家受襲導致計劃提前,他是白景暝他不會留下不安定的因素。
“傳聞要分?”王六看,白景暝沒有回答,隻是給自己倒了杯茶,他接著問,“準備開始了?”
白景暝放下茶壺,看著王六,搖頭,“老爺子並沒有表態。”他知道這種傳言絕不是空穴來風,那天的那個巴掌恐怕已經傳遍了A市,而最近兩邊的權力界限更加清晰,市麵上恐怕早就有了不同的版本。自己在白麟堂失勢,而景銳同時撤出白氏,一切似乎都在給外界暗示,假若歐洲的事情傳回國內,這種猜想會更進一步瘋傳,難怪歐洲的事情國內一點風聲都沒有,老爺子是控製了,“不急。”
王六看著白景暝,似乎他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失勢,於是似乎明白了,他定有自己的打算。“我要回北方一段時間,有事及時聯係。”他頓了一下才問,“那個楊帆,你們之間,有過交集?”
“我欠他一個人情,”白景暝倒是坦然,“蠻久的事情了。”想到這裏白景暝不禁笑了笑,“ 沒想到這會兒能遇到。”
“你真的不追究?”王六看白景暝點頭,實在有些意外,他是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這次的事情是我沒……”
白景暝抬手打斷了他,“過了,這樣結了也好。”白景暝看著王六,叮囑道,“ 你最近也注意點安那邊。白家有內鬼,可能會提起當年的事情,我當年鬧著要出國也有安的原因,加上後麵安在外麵用過老爺子的念珠,雖然說知道的人很少,但是你還是注意點。”
“念珠?”王六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那串硨磲念珠。”白景暝並沒有隱瞞,“見念珠如見老爺子。”王六沒想到那麽多年前他手裏就會有這種東西,看白景暝的眼神有了些變化,如果這樣,那他為何堅持出國,如今回來了又哪有那麽簡單?
這晚沒喝酒,白景暝說的話卻讓王沐然有些恍惚。“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我和安之間選擇,你不可以負安。”王沐然知道這是一切開始的號角,因為他在安頓最後的不放心,“她我媳婦兒,護她是我分內的事兒,你……”王沐然看著被大燈照亮的前行的路,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刻他的眼神,這是他認為最重要的事情,比任何項目計劃都重要。
可是,即便這樣,到時候真的接受起來還是那麽難,有時候真的需要的隻是一句溝通,有時候說清楚真的比獨自承受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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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番外,基地的事兒,考慮要不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