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答卷
人如果承受不住壓力自然會亂,亂中自然會出錯 。很多人都明白這一點,包括白景暝,隻是很多時候明白不代表能改變什麽。
白景暝翻看著行動組傳回來的照片,照片裏的人他認識,因為他喝過這個人調的酒,酒的味道雖然記不清了但人還是有點印象。調查組的反饋資料顯示此人是癮君子,最近賬戶上有一筆不明來曆的資金轉入。26日晚上武軍晟召集大家開會後,他第二天就將賬上所有的現金取了出來帶回家,買了今晚的汽車票,然後約了人在郊外見麵。原本隻是想終止合同順帶收完另一半“傭金”的他,可能也沒想到對方在他的堅持下和威脅下會想殺人滅口。
白景暝的人順利地“救下”了他,然後驚魂未定的調酒師“很配合”地與白景暝的人核對了當晚的細節問題,一切無誤,這比白景暝預料的要順利得多。
調酒師的上線是一個手臂上紋著盤龍的中年人,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白景暝的要求,而且一點也不配合,還說打死也不說。白景暝聽了忍不住搖頭,總是有人這麽天真。刑訊之下沒有硬漢,何況不理解這句話的紋身男還是個沒有受過專業係統訓練的人。最小的傷害最大的痛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刑訊就是找到這個切入點然後進行攻擊,這種攻擊包括但不限於□□上的痛苦。
白景暝的車還沒開回桂園,他就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上線的消息,行動組已經跟進,白景暝看到傳回的資料和照片時讓所有人待命,因為照片裏的人也算是他的舊識——六子的發小兄弟,邱葉。
“我希望你還記得當年你幫王家那小子弄出來的那個人。”老爺子的這句話在耳邊響起,白景暝對前排的孟宗政命令道,“停車!”
“傳我的話。”孟宗政迅速將車靠邊,白景暝沉聲下達命令,孟宗政卻不由一愣,白景暝用的竟然是傭兵行動中才使用的密語,“一、審訊那邊繼續,確認他們背後真正的主使者,務必從側麵確認他們是否是老爺子的人。二、讓行動組確認身後是否有尾巴,如果有,迅速回報。三、對衛韜的手機進行監控,反饋一切信息。立即執行!”
“是。”孟宗政拿出手機迅速轉發命令,坐在後座的白景暝眉頭緊皺,他現在完全不能確認,老爺子的這句話是誤打誤撞還是另有所指。時間已經不多了,老爺子要他交出一份答卷,他必須在今晚做出選擇,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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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常,白景暝卻一夜未眠。審訊那邊沒有證據表明紋身男是老爺子的人,行動組確認自己沒有被追蹤,衛韜的手機監控也沒有異常。第七天,SKY CLUB大火後的第六天,老爺子給出的時間還剩不到24小時的時候白景暝做出了最後的選擇,“放人,把人送到東西大道的最西邊,讓他從西往東走。告訴他,敢離開馬路一米就要他的命,你可以給他示範一下。”孟宗政靜靜地聽著白景暝的命令,他感到了是一種壓力,站在他對麵的不是白家四少,是他記憶中熟悉的那個人,“A組待命,B組暗裏跟著,一旦有任何外界聯係殺了他。如果沒有當他走到第三個十字路口的時候A組製造一場交通意外,這人不能留。”
“是。”孟宗政立正答是,白景暝接著往下說,“不管是何種方式,我要的都是一場交通意外肇事逃逸,除此之外什麽也別留下,明白嗎?”孟宗政立定,再次答是,他當然明白,這是一次任務,今天這裏就是戰場。
白景暝收到交通意外的電話一個小時之後便立刻打電話給武軍晟,說自己想放紋身男出去做誘餌,卻沒想到出了交通意外,自己現在不知道怎麽辦,問武軍晟有什麽計策。武軍晟那邊也愣了,問白景暝在哪兒,說自己馬上過來。
可是白景暝這通電話之後的第一個來到桂園的不是來自白麟堂的人,也不是來自白家的人,而是不請自來的三個警察。由於某種疏忽或者說習慣,白景暝到此的所有計劃中都沒有考慮警察這一因素,是的,他忽略了警方也密切關注著SKY CLUB的大火,所以在紋身男由於交通事故死亡後,三個警察來到了桂園,帶隊的還是個熟人。
白景暝一眼就認出了帶隊的就是十年前自己欠他一次的楊隊,那一次他幫自己買了早餐、和自己討論了狙擊,最後還借手機給自己打電話回家。最後自己對他說,“謝謝你,楊帆。我欠你一次。”,可能他本人並不在意,自己卻記得很清楚。
隻是十年後的再次見麵,立場卻有了很大的區別,自己不再是那個打架被抓的少年,他也不是那個楊隊了。想到這裏白景暝不禁搖頭笑了,十年前誰也不能算到再次見麵會是這麽一種場景吧。“白先生?”楊帆停下疑惑地看著白景暝,他不知道白景暝為什麽會笑。
“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想起十年前這小區治安是這個城市最好的,沒想到現在一個月之內竟然有兩起入室盜竊,真的讓人意外。”白景暝搖頭歎息,“那時候才剛建好一期,入住率也低,出租車都很少有。沒想到一轉眼十年過去了,不隻是小區內部,整個城區都發展起來了,真的是沒有想到。”
警察前腳剛走,武軍晟就從後院餐廳的門進來了,看來人早就到了。武軍晟問警察過來幹什麽,白景暝說是最近小區盜竊案增多,隻是日常巡邏而已,武軍晟聽完卻皺起了眉頭。又問了紋身男的事情,問白景暝為什麽會把人放了。白景暝說自己是想把他作為誘餌,沒想到卻出了交通意外。武軍晟也急了,直接說白景暝是太急功近利,這人一死所有的線索都斷了,而放人的決定是一個失誤,更準確地說是失職。
白景暝愣了,問武軍晟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武軍晟說現在唯一的補救辦法是查出來是誰做的。白景暝說這可能隻是一場普通的車禍,但武軍晟卻一口咬定這不是一場意外,雖然他沒有看到任何事故報告,他還是十分確定地告訴白景暝這是一場謀殺。
七天限令的最後一天和最開始的一天一樣忙,武軍晟處理這種事情顯然要比白景暝熟練得多,他帶著白景暝奔走於各個老大之間,可惜的是什麽也沒有查到,到最後武軍晟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想著也許真的隻是一場交通意外。
晚上的時候,白雲楓打電話過來,問白景暝今晚是否回來,還沒等白景暝回答,白雲楓就囑咐道,即使不回家吃飯也回來一趟,說是有話對白景暝說。
等白景暝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他是累了,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又折騰了一天,晚上出去應酬又喝了不少酒,雖然強迫自己吐出了大部分酒,但現在胃還是不舒服。
白雲楓見他回來就把他叫進了書房,開門見山地問起了SKY CLUB的大火,白景暝“實話實說”,說自己今早本來打算將人放出去當誘餌,卻沒想到這人出去不久就死於一場交通意外,所有的線索都斷在了這裏,今天忙活了一天也沒有什麽結果。白景暝又和白雲楓說起今天中午桂園來了幾個警察,借著最近小區有發生幾起盜竊案的幌子查看了一番,但自己懷疑這是警察懷疑到自己頭上了,隻是沒有什麽證據罷了。
白雲楓停了沉思了幾分鍾,問白景暝打算怎麽辦。白景暝說爺爺給的期限已經到了,明天隻好去認錯,爺爺怎麽罰他也認了,確實是自己工作失誤。白雲楓聽完點頭,同意白景暝的處理方式,讓他在明天的會議上主動認錯。白景暝點頭算是答應了,他明白雖然自己立下軍令狀的時候在場人少,但是恐怕現在知道這個的人不少,至少白雲楓他們已經知道了,衛韜、寧超、武軍晟心裏都有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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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清晨還是帶著涼意,老爺子披著件外套站在院子裏逗鳥,武軍晟上前恭敬地叫了聲老爺,老爺子點了點頭武軍晟接著往下說,“查不到是誰幹的,現場很幹淨,警察那邊已經將事情定性為交通肇事逃逸,道上沒有一點風聲,可能….”老爺子擺了擺手打斷了武軍晟的話,然後將鳥籠放在一邊的石桌上,背著手開始在院子裏小步走,武軍晟一步步跟在旁邊,不敢打斷老爺子的思緒。
“這事什麽時候發生的?”沉思了許久,老爺子捋著胡須問,武軍晟忙回答,“四少說是十點多。”
“現場有目擊證人嗎?”昨天白景暝打電話過來求助武軍晟那會兒,武軍晟掛斷電話就把這事兒匯報給了老爺子,“沒有。東西大道那段人本來就少,攝像頭還沒裝所以也沒監控錄像。”
“警察那邊怎麽說?”老爺子問,武軍晟自然不敢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回報給老爺子,“警察說是路過的司機報的警,急救車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根據刹車印判斷肇事車是一台越野車,司機撞人之後停了下車,但沒下車就開走了。”說到這裏武軍晟突然想起昨天去桂園時遇見的警察,於是補充道,“昨天我趕到桂園的時候,刑警隊的楊帆帶人在那裏,四少說是最近小區盜竊案增多,來走訪的。”
“人你確定?”聽到這裏老爺子頓住了腳步,武軍晟卻十分確定,“我確定,我到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的車,所以等在外麵沒進去,特意去確認了一下,不過四少好像不認識人。”武軍晟小心地觀察著老爺子的臉色,還好老爺子並沒有因為這件事生氣,可能是考慮到白景暝剛回來不久,不認識也正常。老爺子似乎並不在意楊帆的事情,隻是接著往下問,“景暝怎麽把人放了?他是怎麽說的?”
“四少說自己想把人放出去當誘餌,派人跟著呢,沒想到好沒進市區就出了意外。他的人報了警,人是當場死了的。他說自己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了,隻好打電話讓我幫忙出點主意。”老爺子聽到這裏明顯對四少的表現有些不滿意,武軍晟看著老爺子微微皺起的眉頭接著說,“我了解了一下情況,就和四少一起出去,可惜查了一下午也沒查到什麽。晚上陪張局喝酒喝到了十一點多,四少喝得有點多,我派人把他送回二爺那邊然才回的白麟堂。”
“他不覺得這不是意外?”老爺子問,武軍晟搖頭,他印象中的白景暝沒有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意外,“四少說他也沒想到會出意外,說是自己失職,太急功近利了。”老爺子聽完這些點了點頭,武軍晟說這可能真的隻是場意外,老爺子嗯了一聲提起鳥籠往屋裏走去,“你先去準備一下,一會就開會。”
老爺子提著鳥籠進了屋,躺在一邊的搖椅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扶手,腦子裏是剛才武軍晟說的那些話。這事有些不正常,太幹淨了,太意外了,太沒有風聲了。白景暝的表現也有點不像是他那孫子,他所了解的那個白景暝。這孩子是變了,還是…. ?
老爺子閉目養神,顯然他的孫子是有隱瞞的,為什麽放人?是達成了什麽協或者說脅迫成功?這交通事故是不是太快了,連白麟堂這邊都沒有收到放人的消息,就有人搶先動手了?而且,事發之後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景暝為什麽在一個小時之後就打電話給武軍晟?隻給了自己差不多六十分鍾,是不是有點太少了?這麽早就放棄了,這可不像白景暝啊。籠子裏的鳥發出清脆的鳥鳴,他不禁想,這一個小時之間他的孫子又做了些什麽?那個連安妮出事都會等到最後一刻的白景暝,真的是已經變了?
老爺子現在還不知道,但他有辦法知道。他睜開眼睛,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這不是關得住的鷹,這也不是沒牙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