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
一路無言,白景暝可能是在醞釀,而安妮明顯是懶得去理會某人,專心找合適的聊天地點。隻是和諧的局麵也沒有持續太久,在一通電話之後安妮似乎是找到了合適的目的地,也不過是十幾分鍾之後她就將車靠邊停了下來,“下車。”這也是白景暝最後的配合。
“我不喝茶。”白景暝停在茶館門口,不肯入內。他不喝茶,不管是最初在基地還是之後在A市,或者是在外麵的這些年,很多習慣都變了,但這個習慣從未被改變,或者說他不願意花費時間去習慣那種特殊的味道,又或者說是排斥。
他覺得自己很忙,沒有那個時間,所以即使Arthur和Mike不止一次用這點“嘲笑”他的不正宗,或者是奉凰苦口婆心地建議,他終究沒有做出任何改變,或者說根本就不願意去改變。
“晚上我不喝咖啡。”安妮回頭看了他一眼,白景暝的這番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進不進去隨你。”
第二次過招,氣勢上又輸了三分。僵局沒有持續半分鍾,在寒風中的白景暝一咬牙,乖乖地跟了進去。
“兩位,剛預定的包間,姓王。”安妮的這番話倒沒有引起白景暝特別的注意,這時候的白景暝還是處於一個遲鈍期。因為這時候的白景暝很不明白,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對某些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個安妮,一個奉凰,每次都把他吃得死死的,很多時候都隻剩下太陽穴抽痛的份。
不進去?不問清楚他怎麽可能放心?這才多久?!多久?也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多久了!他突然覺得將安妮交給王沐然照顧是一個巨大的無法挽回的錯誤。他們不會從……
想到這裏,白景暝剛壓下來的火氣噌地一下躥了上來,一邊後悔剛才那一拳收了三分力,一邊還覺得剛才上去拿鑰匙的時候應該再揍他一頓。
包間早就被布置好了,服務員將兩人領進來之後便退了出去。安妮將礦泉水瓶裏的水倒進了透明的玻璃杯裏,然後推到了她哥麵前,“你的水。”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看都不看推過來的水,白景暝沒有給安妮“休整”的時間,在第一時間發起了“進攻”。
“你什麽時候回的A市?”安妮也不管白景暝看不看,將水送到之後便開始擺弄桌上的茶具。小爐上的水被加熱,發出嗡嗡的響聲。
“你怎麽不告訴我你和他在一起了?”雖然一擊未中,但白景暝沒有讓自己的士氣低落,他準備一鼓作氣問出個究竟。
“你怎麽不告訴我你回來了?”隻是這一招對安妮卻沒有作用,她早就習慣了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就像奉凰一樣。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白景暝的境況有些危險。
“你回A市多久了?”對於這種反擊白景暝有些無奈,他回來的時候真的沒有想到這一步,更確切地說,從飛機降落到A市的那一秒起,他根本就沒有料到那一秒之後的事情,不是一兩件,而是幾乎所有的一切。他隻是一直在賭,所以他提前準備的一些東西根本沒有派上用場,他隻能迅速分析情勢、然後做出判斷。就像賭桌上的賭徒,隻是這是一場持久戰,如果把回來比喻成一次□□的話,他剛經曆過一場慘敗,現在的他需要積累資本,隻有這樣才能有贏的可能。
“這次隻是一個意外。”在白麟堂養傷的時候白景暝後來才想明白,他根本無法去解釋自己的突然歸來,八年前想要自由,所以有了那句:我想出國,所以留學。為自由,他幾乎舍棄所擁有的一切,不隻是金錢和權力。因為自認為懂得所謂的“舍得”,覺得有舍才有得。八年前為自由舍棄一切,現在放棄所謂的自由、舍棄這些年拚搏的成果,回來,為什麽?!如何去解釋都是徒勞,如何解釋總是有那麽多不合理。所以現在隻有一個字:等,讓時間磨平所有人對他突然歸來的不適。
“你回白家多久了?”意外?安妮可不相信這種意外,如果要說真的是意外的話,今晚的相遇才能算是真正的意外。
白景暝看著麵前透明的玻璃杯,不和為何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隻是對麵泡出第一開茶的安妮並沒有察覺到這種異常。他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睛從玻璃杯上移開,定了定神,才答道,“兩個月。”
第一個功夫杯很快被倒滿了,安妮卻遲遲沒將壺嘴轉向下一個,直到壺中的水倒盡,她才反應過來,放下了手中的壺。
她本以為會是兩天,至多是兩周,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兩個月。兩個月,他竟然已經回來兩個月了,可是卻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自己,甚至連一聲招呼也沒打,自己還以為他仍舊在美國養傷,本來還準備元旦連休的時候過去看他。
安妮將杯裏的水倒掉,打開茶壺,再次注水。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每次從香港或者周邊國家路過都不會忘記說一聲,有時候還會特意轉到國內的某個城市停留,又或者是突然的surprise,他隻是不願意回白家而已,可是這一次.……
蓋上茶壺,安妮卻沒有繼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礦泉水,喝了一口後才問道,“回來過年?”
“不是。”白景暝搖頭答道,安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什麽都沒有,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沒有焦距。
也對,農曆的新年在2月份,就算不是兩個月前,現在回來都有些不正常。可是,既然不是回來過年,白家最近也沒出什麽大事,那是什麽讓他突然決定回來?安妮想不到答案,至少現在她找不到確切的答案。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安妮的話讓白景暝愣了一下,他將目光收回,微微轉頭看著對麵的安妮,這似乎是一種答案。安妮的猜測可能是基於上次的意外,她覺得自己是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或者說美國的公司遇到了麻煩,也可能是惹到了不應該惹的人,不然那次也不會傷到要進ICU的地步。
“沒有。”白景暝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用左右大拇指輕輕撥動著,“我隻是回來了。”
“哦。”安妮低頭也沒有再問,包間裏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原本以為會和他吵起來,卻沒想到會這麽安靜。沉默一直在持續,有些異常的陌生。
安妮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彈出框提示有短信,白景暝抬頭就看到了預覽框中的那句:[我要不要過來?]署名是王沐然。
安妮看了白景暝一眼,拿起手機,解鎖。在輸入框裏輸入了兩個字:不用。想了想將兩個字刪掉,回道:[沒什麽事,放心]。
安妮剛將手機放回,手機卻又響了起來,[有什麽事情叫我,我就在對麵]。安妮有些頭疼,他就不怕白景暝衝過去揍他嗎?
白景暝自然也看到了這一條,這些年他和王沐然交集不少,但從沒發現過他是這麽討厭。他低聲嘟囔了幾句,安妮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隻覺得好笑,他哥沒變,至少這抱怨的摸樣沒有變。
“他對你,好嗎?”.——
白景暝和安妮從包間裏出來的時候,對麵包間門也開了,王沐然還真的是不怕死,安妮的第一反應是上前一步攔在兩人中間,而白景暝看到安妮這番動作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將手中的車鑰匙交給安妮,“安,你先回去,我和六子聊聊。”
安妮愣了一下,單從這稱呼來看,他哥似乎和他男朋友關係不錯,隻是這關係見麵禮卻是一拳?這樣似乎有點……
“安,你先回去,我和你哥聊聊。”王沐然看著白景暝,這心情可是一點都不緊張,“放心,大不了被你哥揍一頓。不過如果我今晚橫屍街頭的話,那就肯定是老四幹的,這樣的話你可一定要向警察提供證據,你就告他謀殺親妹夫!”
安妮聽到這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王沐然還真是無論對什麽人,在什麽時候都能開玩笑,隻是安妮回頭看他口中的老四,卻隻看到那張撲克臉,不過想了想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就放心了。“好!到時候我保證主動提供證據。如果你有幸活下來,被我哥達成豬頭,我一定幫你準備熱雞蛋。”安妮接過白景暝手中的鑰匙,轉身往樓道走去,身後的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囑咐道,“注意安全!”
“這麽這次回國一點聲兒多沒有?”等安妮走了,王沐然轉頭問身邊的人,“知道你不喝茶,所以咱們去喝酒?”
可能是白景暝記得安妮那句不能酒駕,開車的是王沐然。車一停,酒一放,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夜。過去了這麽多年,這江還是那條江,這人還是那兩個人,唯一不知道的是那紅酒盒子裝的三菱軍刺現在身在何處。
開酒、碰瓶,兩人很默契地吹掉了第一瓶。白景暝剛放下空瓶,王沐然又遞上一瓶,啤酒也還是當年那個牌子,隻是喝著味道卻總覺得有些不一樣。白景暝又喝了一小口,剛想說什麽,卻被王沐然搶了先。
“我和安說好了,今年過年就帶她回去見我們家老爺子,然後把事兒給定了。本來還想著是先斬後奏還是冒險告訴你,沒想到今晚被你給逮著了。”王沐然喝著酒,“這麽著吧,現在你如果還想揍我,我堅決不還手。”白景暝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隻是自顧自地喝著手裏的酒。
“我們本來還想著怎麽和你說這事兒,這下好了,你來了個突然襲擊。”白景暝不說話,王沐然接著說,“我又不是別人,這麽多年兄弟了,你的脾氣我是了解的,就算再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玩你這寶貝妹妹。”
白景暝轉頭看著王沐然,“安說,你對她挺好。”
聽到這句話,王沐然馬上得意地笑了,這是在誇他呢。“必須的啊,那是我老婆,我不對她好對誰好?”接著王沐然就開始誇安妮的各種好,當然他自己也會客串,順帶誇誇自己是有必要的……
“我們共事這麽多年了,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王沐然說著,喝著帶了幾分醉意,“這安妮是你的逆鱗,我哪敢動?如果我敢玩你的寶貝妹妹,就算我躲到中南海,你都有能耐弄死我,對嗎?”
白景暝聽到這話,轉頭,看著王沐然,沉默了許久,最後微微點頭。
“過完年走?”王沐然算著日子,這幾年白景暝在國內最多也就待過一個月。見白景暝搖頭,王沐然很誇張地說,“你這次不會是回來了就不走了吧,你別嚇我,我膽小受不了這驚嚇。”
看到白景暝點頭,王沐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眯起了眼睛,打量了白景暝許久,確認這不是在開玩笑後,忍不住搖頭歎了口氣,“前兩年的時候,我就勸你回來,你不肯。不但不肯,還和你們家老爺子鬧成那樣。後來,上新項目,你寧肯把錢投到隔壁市那幾個項目上冒險,也不肯要當時A市那幾塊砧板上的肥肉。我看當時的你是做好了永遠不會A市的打算,而且是不想與A市扯上關係。我也就不好多說,而且對我來說隻要賺錢就好,哪兒都沒差別?可是現在你又突然回白家來了,所以我就不知道你是現在腦子燒了,還是現在腦子不燒了。如果不是發燒肯定是腦子進水了,你說你如果當時肯順著老爺子的意,就回來那麽一次,或者咱兩再合作一起吞了那幾塊肥肉。隨便做那麽一件事情,現在你在家裏不會像現在這麽被動。”
白景暝沒有否認,隻是與王沐然碰杯。喝著酒,眼睛望向江心,黑洞洞地一片,然後不禁皺起了眉頭。就像王沐然說的,如果兩年前和老爺子不鬧到那一步,就順他的意回來那麽一次,現在事情都會好辦很多,現在真的很被動。
“我以前每次問你為什麽不回來你都是這樣,不說話,喝悶酒。然後我就不問了。”王沐然又給自己開了瓶酒,“可是,今天我倒真好奇了,我真想知道,你為什麽就這麽突然回來了?”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而且兩年前我也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麽一段:想死沒死成,養了半年的傷才緩過來,這傷剛好又受了點刺激。”白景暝說得很輕巧,似乎這就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兒,他又補充道,“也許明天我就又回美國去了。”王沐然搖頭,他覺得除了養傷那句都是有點半真半假,最後那句純粹是開玩笑。
他盯著白景暝的側臉看了很久,最後微微揚起了嘴角,“原來你都計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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