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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瓜葛

  來早了,白景暝站在距離刑堂大門最近的一個拐角處,他想將自己隱匿在陰影之中,隻是當空的太陽不讓他這麽做。


  他靠著牆站著,將後背貼在並不光整的牆麵上,他閉上眼睛,深呼吸。陽光的直射讓他不能沉浸在完整的黑暗之中,他深呼吸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變深、變重、變得急促。


  是的,怕。這種怕不是九年前坐在開往白園的車上的那種怕,不一樣卻也一樣。


  怕。他伸出兩指按在頸間的動脈上,比起胸口的劇烈起伏,指下的跳動更加明顯。這一次沒有任何人的命令,這一路沒有遇到任何人,這一次是真的知道錯了,可是一切也都變了,和九年前……

  一百。默數到這個數字的時候白景暝睜開了眼睛,陽光刺眼,他眯起眼睛,他知道怕也沒有用,他告訴自己走吧。


  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踏在白景暝心頭上,他數著腳下的步子就像剛才數著自己的心跳一般,1,2,3……

  白景暝在門口轉身,正想往前走卻頓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個轉身是標準的向左轉,每一個動作都是他教的,過了二十年都沒有忘記。他在嗎?望著禁閉的刑堂大門,白景暝有一種期待。九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在等自己回來。九年後的這個午後,他還會那麽做嗎?特意從歐洲趕回來,為了自己?

  習慣性地咬唇又鬆開,往前走,上台階,停在了高高的門檻前,雙手按在朱紅色的大門上,推開它就不用猜了,不管他有沒有回來。


  門嘎吱一聲開了,比白景暝想象中的要容易,就像四天前進白麟堂的大門一樣,沒有那麽多波折。


  “來了?”等在門後的是武戰。


  “是。”白景暝將雙手收回到身側,站在高高的門檻前有些拘謹,他知道老爺子在這裏。武戰並沒有讓白景暝進門,隻是轉身往大堂裏走去,白景暝沒動隻是隨著武戰望向大堂的方向。兩點的太陽太刺眼,隻能天井後的大堂裏有兩個影子,正對著的是老爺子,白景暝確認旁邊的那個影子不是他。


  這一次,他沒有回來。


  失望?因為希望?但是有希望的資格嗎?白景暝問自己。


  “老爺讓你進去。”武戰傳話,他看著白景暝邁過高高的門檻,然後合上的門。嘎吱,又是門的嘎吱聲,白景暝轉頭,武戰已經不在自己身後,這嘎吱聲之後,刑堂安靜地可怕。可是白景暝不敢多想,他回過頭往大堂裏走去。


  天井空地上的青磚已經磨得發亮,當年立在那裏的門子形木框也已經換成了鐵框,今天的自己……他沒有往下想,因為已經走到了大堂的台階前。一步,兩步,短短的兩步就走進了白麟堂的屋簷之下,又是幾步,停在了老爺子麵前。


  “爺爺。”白景暝抬頭,他看見了老爺子身邊坐著的白雲鬆,不是他。


  “回來了?”老爺子的語氣隨意,就像平常見麵的一聲問候,放學了,回來了?可是就這一句,卻讓白景暝心裏一抽,“是。”


  “想明白了?”今天的老爺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直接,他沒有逗鳥,沒有品茶,也沒有將進來的白景暝晾在一邊。


  “是。”白景暝卻緊張起來,手心有些濕潤。


  “我說過什麽?”到這一句就不隨意了,白景暝低頭,老爺子的聲音已經冷了下來,帶著家主的威嚴,“還記得嗎?!”


  “記得。”白景暝怎麽可能不記得,“您說過:‘這次不回來,你就永遠不用回來……’”白景暝一字一句地複述道,說到一半欲屈膝跪下卻被老爺子喝止,“還有呢?!”


  “還有.……我就當白家沒有這個孫子,你永遠不準踏進A市一步!我.……”伴隨著“我”字彎曲的膝蓋,和這個“我”字一起被喝止,“不用跪!受不起!”


  反射性直起膝蓋的白景暝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望著老爺子,老爺子沒有給他答案;他轉頭望向一邊的白雲鬆,可白雲鬆隻是沉默。他有些發慌,放在身側的手握起了拳頭,他讓指甲壓向掌心,借助由此產生的鈍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嘭!”這是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冷靜不了,平靜不下來。白景暝跪定,雙手撐地,彎腰,額頭緊貼地麵,“孫兒景暝,求爺爺責罰,求爺爺再給孫兒一次機會。”額頭的涼意讓他更加明顯地感受到背上的汗水,他等,他感覺到了有人站起來走近自己。可是沒等他完全抬頭,白雲鬆就一腳踹了過來,他沒有躲,甚至穩住身子準備承受更多,可是最終還是被踹翻在地。


  “滾!”就一個字,滾就一個字。


  “不!”回應的也隻有一個字,不。白景暝爬起來,忍著肩膀的痛再次叩首,他聽到了上前的腳步聲,閉上眼準備再次承受,坐在一邊的老爺子沒有讓這一切繼續發展下去,他擺了擺手道,“雲鬆。”


  白雲鬆聞聲停下腳步,見老爺子準備站起來忙上去攙扶,老爺子撥開了白雲鬆的手站起來走到了白景暝麵前。“知道為什麽讓你跪四天嗎?”


  “反省。”白景暝沒有說太多的恭維話,在這裏沒有這個必要,他也沒有去揣測老爺子的心思,他說,“反省這些年的錯和罪。”


  “讓你跪四天,三天是為了白家的列祖列宗,一天是為了你媽和你大伯母。”一邊的白雲鬆有些驚訝,顯然他也沒想到老爺子會這麽說,“白家其他人都對不起你,所以受不起。”


  “不,我……”白景暝慌亂地抬頭,老爺子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走吧,洗去紋身,從此你與白家再無瓜葛,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你是自由的。”


  白景暝愣了,他呆呆地望著老爺子,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這樣就結束了嗎?洗去紋身,再無瓜葛?本以為今天到刑堂會是一輪煎熬,一頓藤條或者一頓皮鞭,可是怎麽也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一段話,就這麽結束了?

  “雲鬆,開門。”老爺子命令道,白雲鬆點頭轉身朝大門走去。


  “爺爺,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的白景暝覺得自己完全冷靜了下來,“我知道我錯得很離譜,我再也不敢了。那些是我的罪,希望您能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最後一次。我想回家。”


  “走吧,飛吧。”老爺子搖頭,深深歎息,“外麵是更廣闊的天,那是你的舞台。”他伸手揉了揉烏黑的頭發,已經不是當年那紮人的板寸了,“你啊,從來就沒有什麽不敢。走吧,白家一直欠你的,也算是還清了;你欠白家的,也算是一筆勾銷了。” 蒼老的手順著鬢角往下,輕輕拍了拍揚起的臉,這臉已經沒有當年的稚嫩,“走吧。”


  “我想回家。”淚水順著眼角無聲滑落,浸濕了蒼老的手,“我想回家,爺爺。”老爺子沒有回答,隻是收回了手。可是背在身後的手卻不停地摩挲著指間的淚,直到它們滲入粗糙的皮膚。那淚是溫的,他輕輕搖頭。


  “白家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身後傳來的白雲鬆的聲音讓白景暝低下了頭,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希望自己能平靜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此刻想起的是白雲杉,於是他慢慢將胸口的氣體吐出,然後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他退後一步,側開身子,抬起頭看著老爺子和白雲鬆。


  “九年前,你想要自由,於是我放你走,給你自由。”老爺子沒有看白景暝,隻是摩挲著背後被淚浸濕的手指,他語氣中式毫無掩飾的失望,“九年間,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不過,所有的一切到今天也算是了解。”


  白景暝咬唇,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知道老爺子對他的重視,九年前的一件件事都開始浮現,“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回來,沒有禁令,但也和白家沒什麽關係,因為你早就不再是白家人了。至於其他的,你也不要強求什麽。”


  “我願意為我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我願意贖罪,我也不要繼承權,我隻是想回來,回家。”白景暝哀求,他看著老爺子全身微微發抖,“求您,讓我回家。”


  “雲鬆,扶我回去。”老爺子伸手,白雲鬆忙上去攙扶。九年,又一個九年,那個當年能擋住自己陽光的人已經不再強壯,更確切地說,他已經變得蒼老。九年,時間已經吞噬了太多的東西,太多的東西隻有在失去後才會懂得珍惜。九年?人一生中有多少個九年?

  熟悉而又陌生的鴿哨聲打破了刑堂的安靜,白景暝抬頭眯起眼睛望向天空,有鴿子在天空盤旋,一圈又一圈,但他知道這早就不是那群被Mars折騰過的鴿子了。


  鴿子飛了一圈又一圈,飛累了於是停在了屋頂,隨之消失的是鴿哨聲。白景暝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日落時分的蝙蝠,那時候的自己從未離開過這個城市,那時候總喜歡坐在屋頂上數蝙蝠,那時候.……

  白景暝低頭,揉了揉發酸的脖子,這時候的刑堂已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安靜極了。他回頭望向大堂,他看到了大堂裏的供桌,他想起了供桌後裝滿水的長條形石槽,他記得那裏麵有一根綁著紅繩的藤條。還有一種方法能回來,他背過家法,也記得堂規,還有一種方法,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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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謝謝空的長評


  安暝不會坑,隻是最近很不在狀態,發生了很多事情


  前傳已經開始計劃了,已經寫了引子,三百字

  小白已經二十七了,故事還在繼續,文很長


  還有什麽問題沒解答的嗎?貌似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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