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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

  接下來的兩周時間過得很快,也許是因為很忙,等爺爺問白景暝工作交接問題的時候,他反應過來留在A市的日子就隻剩下了三天,最後三天。


  出了書房他撥通了安妮的電話,聽到的依舊是那句熟悉的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著說,“明天有時間嗎?我帶你出去?”那邊很快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一邊閑聊一邊往回走,掛斷電話的時候正好到家門口。剛進門,陳雪就招呼他入座,說餓了的話一起吃點夜宵。


  白景暝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點頭說換了衣服就下來。再到餐廳卻發現人都齊了,比吃正餐的時候還整齊,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安靜地吃著東西。


  “我,不要。”最先說話的是白景昊,他從口袋中摸出了他曾經夢寐以求的車鑰匙放在桌上,推給對麵的白景暝。


  白景暝喝著碗裏的粥並未答話,他沒有去想為什麽白景昊會將這車還給自己,但是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東西都整理好了嗎?”白景昊看著白景暝,剛想說什麽卻被白雲楓搶了先,“快要走了吧。”


  “就這幾天收拾。”可能是覺得沒有太多的東西要帶,白景暝壓根就沒有在意整理東西這回事。


  “護照和簽證拿到了嗎?”白雲楓問,雖然他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甚至沒有問的必要,白景暝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準備好這一切,如果他把出國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話。


  “都拿到了。”白景暝咬了一口手裏的玉米饅頭,有些含糊不清地答道,“都準備好了。”


  “嗯。”白雲楓點頭看著桌上的鑰匙,這鑰匙他認識,他還記得一年前兒子收到這份生日禮物時的驚訝和欣喜,他說:酷。“你把那台藍色的跑車送景昊了?”


  “是的。”白景暝低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對白雲楓說,“就當他考上重點大學我送給他的禮物吧。”白景暝伸手將鑰匙推回到白景昊麵前,他對著白景昊笑了笑,白景昊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他完全愣了,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白景暝,他更願意相信現在是自己的錯覺。


  “景昊這次考得很好,學校和專業都選得很好。”白雲楓並沒有對這件禮物做出太多的評價,他認為孩子之間的事情大人還是不要插手為好。話題順利轉開,今晚餐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同——

  白景暝將車停在小區門口,他習慣的位置,安妮也習慣的位置。


  車剛停穩安妮就從小區門口出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白景暝的車,還沒等白景暝招手就已經往這邊走過來了。


  “送你的。”看著安妮坐上副駕駛座位,白景暝剛想提醒她扣好安全帶,她就將手中的紙袋扔給了他。


  “什麽?”白景暝停在手中的動作,安妮故作神秘沒有回答,所以他笑了笑打開紙袋,首先看到的是天藍色的一團。他揚起眉頭看著安妮,後者示意他繼續。所以他隻好在接受禮物的環境下揣著處理爆炸物的心徒手拿出紙袋裏這天藍色的一團,拿出來之後仍舊是一團,白景暝看不出它的具體用途。沒辦法,隻好繼續,就像處理爆炸物最後要拿起鉗子那最後一步。


  “你知道我不係圍巾的啊。”白景暝將糾結寫在臉上,提著長條形物品看著安妮說。


  “不係你也給我dai著。”白景暝還在判斷這個dai是帶著還是戴著的時候,安妮接著說,“我不管,這就是你的生日禮物。”


  “生日?”


  “對,我提前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安妮指著那圍巾,語氣變得“淩厲”,“不準扔!我不管!反正我問過你喜歡什麽顏色,你自己說是天藍色的!而且我查了天氣,你去那邊也用的著。反正就不準扔了,雖然前一段才開始學的,手工是差了點,偶爾漏針,偶爾織錯,但是不準扔了!這已經是別人織得最好的一根了,你要帶著!”


  白景暝撲哧一下笑了,將圍巾握在手心,軟軟的,和天一樣的顏色,素樸沒有任何多餘的花紋。可能她現在還不會編花紋吧,想到這裏他又不禁揚起了嘴唇。他是從不戴圍巾,但這一條他一定會帶著的。“知道了,知道了。”


  “後天什麽時候的飛機?”


  “下午先飛上海,次日中午飛洛杉磯,再轉到費城。”白景暝將圍巾折好放在紙袋裏,“我喜歡。”


  “慘了,比我上次還麻煩。”安妮有些同情地看著白景暝,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不輕鬆的。


  “沒事兒。”白景暝以為沒人會在意,但是日子越臨近似乎就有越多的人問他飛機航班的事情,“你猜,今天我會帶你去哪?”
——

  倒數第二天白景暝在白麟堂進行工作的交接,這事本來早就要做了,但是似乎被白景暝忘記了才拖到現在。雖然並不困難,但也繁瑣,等一切處理完後在老爺子那裏進行最後一次述職,所有的一切做完也是下午四點了。


  回到自己白麟堂的房間,將最後要帶走的東西收進背包,站在門口的白景暝最後一次掃視這個房間,他想這裏的一切馬上就會迎來新的主人了,自己隻是一個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他伸手合上了門,背著書包往院子走去,走出院子,沿著小路在迷宮一般的白麟堂老宅裏轉悠,就像那次被宇寒領著一樣,一步一步走過。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們大多都會停下來恭敬地叫一聲“四少”,然後在白景暝點頭後繼續剛才的事情。一路上走過很多地方,他第一次到的大堂,寫過字看過書的書房,切掉白景昊手指的訓練場,贏得冠軍的比賽場,被吊在橫梁上打得血肉模糊的刑堂,抽過悶煙的屋頂,開會常用的……他想起了很多,不隻是這兩年甚至小時候在這裏的那些記憶片段都湧了出來,最後他站在白麟堂門口撫摸著白石麒麟,就像兩年前到這裏一樣。他突然轉身上車,頭也不回地走了,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


  車開出來不到五分鍾,一邊架子上的手機便不安分地響了起來,白景暝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按下了藍牙耳機上的接聽鍵,那邊的人太熱情,白景暝倒是鎮定,皺著眉頭直到等那邊安靜下來才吐出了他的開場白,“我是白景暝。”


  “剛從白麟堂出來,怎麽了?”那邊的王沐然似乎有些太激動,“嗯,後天的飛機,怎麽了?”


  “我過來吧,你們別鬧封路什麽的的了。”白景暝感覺這群人還真做得出來,所以想了想最後說,“今天我做東,你把人都帶到SKY CLUB去吧。”


  白景暝不知道是誰將自己要走的消息傳了出去,不過今天那麽多交接手續,估計誰都能看出白景暝要走,隻是沒想到王沐然卻急上了,說要走也不通知他一聲。要通知嗎?白景暝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問題當成問題,所以最後他成了一個問題,因為大家都知道四少很能喝,也所以這個夜晚異常慘烈。
——

  最後一天,白景暝選擇向兩個人告別,奶娘和已經長眠的媽媽。


  他將一堆水果和他自己都知不知道是否真正有用的補品塞滿後備箱,然後驅車往祁佳家開去。他真的不知道,一直以前都是奶娘在照顧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各種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最了解自己的脾氣,隻是到現在白景暝才發現自己卻沒有去關心她什麽。


  白景暝剛開下國道就看到奶娘坐在兩條路的交叉口朝他招手,他停下車讓祁佳上車剛想說什麽祁佳卻先開了口,她說怕白景暝不認識路,不放心,所以還是到村口來接了。白景暝剛想責備,祁佳又說了,你看,這不正好,你這車我認識,一眼就看到了。


  一下車祁佳就開始介紹,說兩個兒子工作都好了,這房子也是新建的,小孩子都讀書了,所有的都好了起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起來,那就好,白景暝是這麽想的。白景暝打開後備箱將裏麵的東西往外搬,祁佳一看到就說,人來了就行了還帶這麽多東西,白家對自己一家都很好,四少你……

  中午飯是在祁佳家吃的,都是白景暝愛吃的,祁佳看著白景暝吃得歡快,比什麽都高興。上車開出村子後,白景暝再次撥通了祁佳的電話,他說,奶娘我剛才放了一張銀行卡在你衣服口袋裏,密碼是您身份證的後六位,我要出國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隻有留點錢給你。


  奶娘拒絕,甚至說要把錢還回來,白景暝半威半哄的,最後好不容易才讓祁佳將錢留了下來。掛斷電話的白景暝突然覺得十分可悲,是的,可悲。除了錢他沒有什麽能給奶娘的,他甚至不能給她一個承諾,一個有求必應的承諾。


  他最初的想法事給祁佳一個電話或者手機號碼,萬一有什麽意外可以直接聯係,但是想了很久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號碼,他不願意自己以後的生活對奶娘產生不利的影響,也不願意將屬於自己的責任推給別人,但是最害怕的可能是留下聯係方式再想聯係卻杳無音訊吧。


  他想給祁佳一個郵箱,他認為最安全可靠的方式,但是祁佳連瀏覽網頁都不會,何況是發送電子郵件?

  他並不願意用金錢來表達他的感情,但是他無奈地發現這是唯一的辦法。他有些慚愧,奶娘用將近十年的時間照顧自己,自己卻連一個承諾都給不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悲,他心中不想走的想法又開始生長,他發現自己開始留念,在告別的時候開始留念。


  白景暝叫了聲媽就屈膝跪了下來,墓前擺放著的是剛從花店買來的百合,他知道媽媽是喜歡的,至少曾經是喜歡的。


  跪在墓前想了很多,帶著愧疚與承諾,天明的時候他朝墓碑磕了三個頭,他說“對不起,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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