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的傳人
“你昨晚怎麽沒發短信過來?”還沒上車,白景暝就問道。
“發了啊。”安妮有些睡眼朦朧,拿出手機試圖去翻看已發短信卻發現已經被自己清空,頓時有欲哭無淚的感覺,“我清空了短信。”
“可是我沒有收到。”白景暝讓開路,讓安妮上了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可是我真的發了。”安妮將書包放在一邊,試圖解釋,“我記得大概是十一點的時候發的。我還納悶呢,你怎麽不回我。”
“可是我真的沒收到。”白景暝半信半疑。
“可能是移動的問題吧。”安妮覺得白景暝有些神經過敏,但是更多的是感動,感動於有人對自己神經過敏。
“今早吃水餃,是你喜歡的豬肉香菇餡。”白景暝將安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從後座拿出了保溫盒。
“我最喜歡香菇了。”安妮伸手去接保溫盒,主人卻殘忍地將其收回。
“安,如果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和我說,知道嗎?”安妮瞪向白景暝,卻發現此人正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堅持了一秒,軟了下來,“哦。”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遇到了什麽困難,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嗎?”白景暝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前排的武軍晟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我會幫你,無論如何,我會盡全力幫你,明白嗎?”
“哦。”安妮有些呆了,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我是你哥,這是我的責任。”白景暝摸了摸安妮的頭,將手裏的保溫盒遞給安妮,語氣軟了下來,“早晨少吃點辣椒,對胃不好。”
安妮打開飯盒,一個個餃子擺得很漂亮,旁邊還有個小隔間裏麵放著滿滿的辣椒油,白景暝雖然嘴上說少吃點辣椒,但還是滿足了這個妹妹吃辣的喜好。
武軍晟抬頭,已經是綠燈,慢慢地開動了車,嘴角微微上揚。
——
“高一新生來了啊。”座位輪換,白景暝又坐回了靠窗的座位,最愜意,最自由,風景最好的座位。
“好吵!”白景暝似乎不怎麽歡迎這批新丁,語氣中似乎還有一種厭惡,出於本能的厭惡?
“不過也是,還是暑假好,學校就我們,清靜。”
“嗯。”白景暝點頭表示讚同。高二、高一陸續開學,食堂裏每天人滿為患,當然這和白景暝沒有什麽關係,因為他基本上不進食堂;他不喜歡的是一到放學時間就堵車。
“你準備考哪個學校?”上周學校給每個高三學生發了一張誌願表,附帶兩張全國各大高校排名榜,說是讓大家為正式開始的高三生活確立一個目標,然後向著理想的大學前進前進再前進。
“不知道。”這件事明顯沒有被白景暝排上日程,他從前的人生計劃中從未出現過“高考誌願”一詞,這個掌握著絕大多數中國學生命運呢的詞。至於現在,很顯然白景暝對於“高考”這一詞的認識還不是很深刻,至少從他的態度看不出“一考定終身”的嚴重性。
“你打算出國留學?”一個暑假光高三這個年級就走了幾十個,有的是回戶口所在地上學,有的則是選擇了出國。說實話,以白家的經濟條件,以白景暝的自身條件,出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沒。”留學也不在計劃中,如果要選擇留學,當初就沒有必要回來晃蕩一圈,“家裏沒有安排。”
“也對,如果留學的話就不必回來。”安妮想起了白景暝那個牛逼的高中,“在國外直接考更容易。”
“不知道。”白景暝繼續不知道。
“你說在本地上學好還是去外地好?在本省還是外省好?”安妮有些困擾於這個問題,糾結中。
“差不多。”這個回答隻能讓安妮更加糾結,“問你等於白問。”
“我一直在國外上學。”白景暝補充道,“沒什麽感覺。”望著樓下由家長全程護送的乖寶寶們,白景暝皺起了眉頭:有必要嗎?這麽興師動眾?十幾歲的人了,報個到還這麽多人陪著?
“也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差別,白景暝從小離家,再不習慣也早就習慣了;一直被迫獨立,早就學會了盡量自己解決一切,避免麻煩任何人;回家,有人關心反倒感覺有些不習慣,不習慣這種相對的約束。
“我想去外地,卻又怕一個人適應不了,而且我也不想讓我媽一個人呆這邊,孤單。”安妮從書裏抽出誌願表,在第一行寫下了A大,“決定了,就A大。”
“習慣就好。”白景暝拿出自己的誌願表,按照安妮的抄了一遍,除了名字,連學校的順序都一模一樣。
“你怎麽能這樣?一點都不重視!”安妮有些驚訝,自己考慮了一周的事情白景暝一個下課就搞定了;更沒有想到,白景暝會直接抄自己的誌願表,雖然這不是真正的高考誌願,但是……
“嗯?”
“你知不知道A大是2重本嗎?”安妮覺得白景暝一定沒有看過高校排名表。
“不是隻有一本、二本之分嗎?”果然,眼前這位連高三生的常識都沒有,“聽說還有三本。”
“重本是一本中比較好的。”
“我查過A大曆年的分數線,一般都比一本線高出三四十分,所以我今天開始要為自己的目標奮鬥!”白景暝點了點頭,算是表示支持。
“你也是哦。雖然你總分不高,但是好的是你每一門分數都很平均,沒有掉得厲害的科目,努力一點應該也能趕上來。”
“差不多。”安妮不覺得白景暝是好學的人,從他漫不經心的語氣能聽出幾分。
“不過也是,你們家那麽牛,應該沒有問題的。”聽說隻要是一個批次的,錄取就不算違規。
“你就這麽不相信我的實力?”白景暝挑眉,“如果我憑自己的實力考上了怎麽辦?”
“你們在說什麽?”嶽珊珊總是突然出現,不過也不能說突然出現,畢竟她現在仍舊是白景暝的同桌,可憐的班長同誌還是坐在老師的眼皮底下。
“高考誌願的事情。”安妮笑了笑,打了聲招呼。
“我父母已經幫我辦好手續,準備年底的時候回英國,然後在那邊上大學。”說到這,嶽珊珊很是驕傲,“我都已爸爸已經是英國國籍了,而且爸爸入籍的時候我還未滿18周歲,所以可以隨同父母一起入籍。”
在中國,大部分人將擁有外國國籍看做是一件值得驕傲和自豪的事情,難以解釋的驕傲和自豪:為自己法律上不是中國公民而驕傲自豪。
“景暝,你在美國那麽多年,應該早就擁有美國國籍吧。”嶽珊珊認為一切都理所應當,“你大學會在哪個國家上?仍舊是美國?”
“我沒有入美國籍,我也不會加入美國國籍。”白景暝竟然沒有加入美國籍?這讓嶽珊珊甚至安妮十分不解,像白景暝這種有錢人家的子弟,特別是已經在國外呆過這麽多年的人竟然還是中國籍?這和現在的某些主流思想有些嚴重不合。
“為什麽?”這次反倒是安妮首先問了出來。
“你有看過美國的入籍宣誓誓詞嗎?”白景暝反問,嶽珊珊和安妮同時搖頭,“我也沒看過。不過三叔告訴我其中的一句是:I he law.(當法律要求時,我願為保衛美國拿起武器。)三叔就是因為這句話未加入美國國籍,他說他無法向生他養他的祖國,向自己兒時的同伴,向自己的同胞開槍。他說不會勉強我,等我到了18歲,自己選擇是否改變國籍。”
“但是,這隻是宣誓而已,僅僅是走個形式罷了。這種誓言現在到處都是,入少先隊,入團,入黨,不都有宣誓?還不是有那麽多貪官?結婚的時候夫妻雙方不都會宣誓效忠,不離不棄,白頭到老。但是現在離婚的人不還是這麽多?”
“美國《憲法》規定:任何人曾宣誓效忠美國而對美國發動戰爭或依附敵國,並向敵國提供援助和表示支持即構成叛國罪。打個比方:一個美國籍的中國人,因為我不知道怎麽稱呼,一個放棄中國國籍宣誓為美國效忠的中國人是否應該仍舊被稱為中國人,因為從法律上來說他已經不是中國人了。”白景暝特意強調稱呼問題,“一個美國籍的曾經是中國人的人,在中美開戰時。法律規定,他有義務將槍口對準敵人:他的中國朋友,他的兄弟,甚至他的父母;若拒絕,若他為中國提供任何援助,那就可以算是叛國罪。叛國罪成立的話可以判處死刑。”
“這麽嚴重啊。”似乎很多人都將誓言看做一種形式,似乎更多的人沒有想到過這一層關係,因為戰爭已經被淡忘了許久。但是身在戰爭前線的他們——廢墟的人,他們對戰爭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敏感。祖國,這是一種信仰。廢墟有明文的規定:任何人都有權利拒絕參加針對祖國的軍事行動。
“叮鈴鈴”上課鈴總是在不適宜的時間響起,安妮急忙抓起桌上的誌願表往教室另一邊自己的座位跑去。
“那你的決定呢?18歲之後。”手機震動,是安妮。
“我是中國人。”白景暝將短信發出,轉頭望向窗外,俯視:依舊是忙碌的新生家長;平視:人來人往的新生教室;仰視:湛藍的填空。
“我們是中國人!”那是自己第一次和Tony以兄弟相稱,沒有其他原因,僅僅是因為被逼之下說出了自己的國籍——中國。我們都是中國人,黑眼睛、黑頭發、黃皮膚的龍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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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變七十九周年祭:勿忘國恥,愛我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