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今天大家辛苦了,明天我們將舉行最後一次排練,大家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安妮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手繪T恤,“曾老師對今天的話劇很滿意,大家繼續努力。”
“大家加油,得冠軍了我們就公費出去搓一頓!”作為班長的陳讓永遠那麽有號召力,特別是聚餐或者聚會的時候。很多年之後,大家更加肯定這一點,班長一吆喝,猶如一枚深水炸彈,潛水的同誌紛紛迫於壓力浮上水麵。
“安妮?”可能是因為今天的排練結束得過早,完全不在白景暝的意料之中,武軍晟和那輛熟悉的白色Q7並沒有出現。
“嗯?”安妮頓了一下,有些疑惑。
“三天。”簡單的兩個字,適時的提醒,旁人有些不明所以,但值得明確的是兩人之間有秘密,“一起走?”
“好。”安妮委婉地謝絕了一幹閨密的邀請,白景暝一直陪同在左右,大家自然識趣沒有多問,隻是祝兩人玩得開心。
原本以為他已忘記,卻沒想到他隻是給自己足夠的時間,足夠的空間,沒有幹擾地安靜地去考慮這件事。除了那天中午的午餐,他幾乎沒有表示。三天到了,他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要不我們去對麵的店裏坐坐?”安妮指了指對麵的小店建議道。
店不大,但是比較溫馨,雖然是周末,但是靠窗的座位邊坐滿了情侶。不同於其他地方,這裏的音樂聽起來很陌生,但是卻很舒服。服務生很精明,直接將兩人帶進了情侶座。
“我們店最近新推出了一個新品:香港的鴛鴦奶茶。重要的是我們的鴛鴦裏,咖啡和奶茶的比例是4.5比5.5。這是最正宗的做法,兩位要不要試試?”
“對不起,我不喝咖啡。”白景暝禮貌地拒絕,翻看著手中的菜單,“一杯冰檸檬水。”
“一杯卡布奇諾。”看來安妮是這裏的常客,點東西的時候菜單都沒有打開。
“為什麽是我?”等服務生離去,安妮才開始發問,她想了很久,想不出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為什麽白景暝會選擇自己?
“因為你問了這個問題,因為你慎重地考慮了三天,因為你對待這個問題同樣慎重。所以是你。”白景暝望著安妮笑了笑,然後轉過頭去望著窗外,“因為你沒有因為我的請求而到處伸張,沒有四處炫耀。因為你很冷靜地考慮著這個問題,你看重的是白家四少這個稱謂下真實的我。”
“可是.……”安妮有些被白景暝繞進去,她覺得白景暝的回答沒有錯但是卻有些因果倒置,“可是這些都是你問過我這個問題之後我的反應,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會選擇我?”
“對我來說,你很特殊。”白景暝的話越來越讓安妮不明白,“特殊?”
“上次去你家吃飯的時候,在你家客廳,我看到那張公園裏的照片,我認出了你的哥哥,他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我哥?!你認識他?!”安妮的驚訝全部寫在臉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白景暝會認識自己的哥哥。雖然哥哥以前也在美國,但是美國那麽大,那麽多所學校,自己根本就沒有過這種假設,太不可思議了。
“嗯。”白景暝的肯定讓安妮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竟然認識哥哥,他認識哥哥!
白景暝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呼吸,“我不想騙你,我們曾經是搭檔,我們是最好的兄弟。這是我選擇你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我明白失去他的痛苦,我希望能夠照顧你。雖然我不知道如何去當好一個哥哥,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代替他,代替他在你心裏的位置,代替他給你的感覺。可以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像哥哥一樣照顧你,就像當初他對我一樣。”
安妮看著白景暝,她從未這麽仔細地打量過一個男生,他想做我哥哥,因為他曾經受過哥哥的照顧,他沒有編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沒有試圖掩飾什麽,他隻是很明確地告訴自己:你哥哥曾經是我兄弟,我想照顧你。
服務生送上咖啡和檸檬水。安妮端起咖啡,她喜歡卡布奇諾,奶泡的香甜和酥軟,咖啡的苦澀和濃鬱,讓人無法抗拒的甜中帶苦,回味無窮。
白景暝靜靜地等著,等待安妮的回答。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決定是否告訴她事實,她也需要時間去接受。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不認識我哥哥,你會答應我,進入話劇組嗎?”安妮望著身前的咖啡杯,鬆軟的奶泡正在慢慢消逝。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在邀請他去家裏吃飯的那一天,記得他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不僅僅是因為今天這頓豐盛的晚餐,更是因為那份從未有過的家的溫馨。之後並沒有什麽交集,最多是路上遇見打個招呼,直到譚銘受傷,自己邀請他加入話劇組。
“我不知道。”白景暝考慮了許久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是不知道呢?想過他的回答是“會”,也猜過他會否認的理由,但是就是沒有想到她會回答“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正如你當初所看到的,我不是一個很樂於助人的人,我也聲明過,我不會加入任何組織。所以,我堅決地說會,感覺有點奉承你身子是欺騙你。”白景暝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認真,“但是如果說不會的話,又有點牽強。”
“牽強?”安妮不知道這個詞用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我不喜歡如果,對於過去的假設沒有任何意義。不一樣的條件,不一樣的選擇;不一樣的條件,同樣的選擇;同樣的條件,不一樣的選擇。誰又知道呢!很多時候,條件和選擇之間並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那麽我今天拒絕你的話,話劇……”安妮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很明確,如果我拒絕你的話,你對話劇的態度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嗎?
“我說過我會盡力而為,這是我對你的承諾。”白景暝笑了笑,似乎有意緩解一下氣氛,但語氣卻不容置疑,“我有我的原則。”
“哦。”安妮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輪到自己來選擇了,答應或者拒絕。
“如果你不確定的話,可以慢慢考慮,或者你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等到話劇結束之後再給我答案,沒事的。”看安妮一直緊張得不說話,白景暝說,“這件事我做得也有些魯莽,sorry。”
“哦。”安妮算是默認,但是馬上意識到什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認為你用話劇來威脅我,我隻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選擇。”
“沒事。”白景暝的笑容是安妮從未見過的明朗,“我明白。”
“我真的很猶豫,你是第一個要認我做妹妹的人,答應你,你便是我哥哥了。”安妮攪拌著身前的咖啡,“答應你,你就是我哥哥了。這不是玩玩,這也不是個遊戲.……”
“我知道。”白景暝攪拌著玻璃杯裏的冰塊,他很欣慰於安妮的猶豫。她也很認真,沒有把這件事當作一個玩笑。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孩子,單純的孩子,天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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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屋,玩具都準備好了,這周就去接Mars?”祁佳請假兩天,臨走之前再三交代不要進廚房,因為兩人在廚房的表現都過於驚險。
“這周日,你有時間嗎?”
“我沒事。”武軍晟發現白景暝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老實交代,拐賣了哪家的小妹妹?揚帆小區的那個,還是嶽小姐,或者說兩個一起?”
“我從不拐賣,而且還沒成功。”說話之間,白景暝正在發動嗅覺和視覺研究桌上的那盤涼拌酸黃瓜:綠色的皮,白色的肉,紅色的辣椒,蠻大的酸味。慎重考慮:吃還是不吃呢?
“你都開口了,還會沒成功?”武軍晟發現白景暝對自己身邊的涼拌酸黃瓜有點意思,“國外應該沒有吧。挺好吃的,試試?”
猶豫,猶豫,白景暝打量著那盤小小的黃瓜,用狙擊手的眼神。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五秒鍾,十秒鍾,三十秒,如果把黃瓜換成任何一種有生命的物體的話(三叔除外),恐怕都被白景暝的眼神逼到了牆角,“不要!”
“味道真的挺不錯的。”武軍晟夾起黃瓜,往嘴裏送,“酸酸的,很脆,配上剁辣椒很經典,開胃,而且這天氣吃著很舒服。”
白景暝聳了聳鼻子,再次確認空氣中彌漫的生黃瓜味,“不吃。”
“.……”對麵的武軍晟看著白景暝這一係列的表現,實在有些無語,不就是一盤涼拌黃瓜嗎,有必要這麽認真嗎?不吃就不吃,還考慮那麽長時間,還用那種殺人的眼神盯了半天。攤手,白家的小孩都有點奇怪,最奇怪的讓自己碰上了。
“紅燒鯽魚。”服務生上菜,涼拌黃瓜事件終於告一段落。
自此,白景暝再次踏上了挑食之路,被打斷九年的挑食之路。
因為他發現沒有人會在知道他不喜歡生黃瓜的情況下,強迫他吃一個星期的生黃瓜。作為一個優秀的狙擊手不應該挑食,但是作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也不應該吃味道大的食物,白景暝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