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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省

  瞥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按了按隱隱發脹的太陽穴,Neo半眯著的眼睛在看到手表的那一刻猛地睜開,已經8點多了?!匆忙地把空酒瓶收到一邊,Neo發瘋似地往外衝。


  自從上一次賽車打架的事情之後,司馬泰就不會像以前一樣死死地規定好一切。隻要能完成當天的訓練任務,怎麽安排全憑Neo自己。


  但是訓練任務隻能說是繁重,任務要求也隻能用苛刻來形容,Neo經常為此熬到深夜。但有時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剛睡著,就又被潛進房裏的司馬泰用冷水潑醒。


  沒時間去想那麽多,跑到房間裏翻出訓練的服裝,穿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啪的躺在地上,Neo望著天花板,一年的訓練已經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人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這樣的訓練剛開始的時候,Neo隻覺得自己快瘋了。但是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慢慢適應下來;兩個月的時候就已經能在司馬泰潑水之前醒來;三個月,司馬泰最多也就走到床邊;就在前天,已經能把刀架到潛進來的司馬泰的脖子上了.……

  放鬆下來的Neo,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頭痛,爬起來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頭痛卻有增無減,摸摸額頭,Neo想自己恐怕是病了。
——

  “他怎麽樣?”坐在椅子上的白雲杉,眼裏有難以掩飾的疲憊。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變故,相比之下白景暝還是比較讓他省心的。


  “著涼了,高燒。您放心,已經打了退燒針,等一會燒退下來就應該沒什麽問題了。”醫生小心地看著白雲杉的臉色,猶豫著是否應該往下說。


  “有什麽直說好了,你也不是第一天當我的私人醫生了。”白雲杉用手按了按眉心,看著醫生搖了搖頭,“他怎麽了?”


  “還是老毛病,胃病。”醫生這話一出,白雲杉的眉頭就皺起來了。胃病,廢墟的人百分之九十幾的都有這毛病,胃病要養,誰都知道,但誰都沒有辦法。訓練,任務,學習,忙都忙不過來了,還有那心思?!


  “嚴重嗎?要住院嗎?”Neo胃的情況,白雲杉可能比Neo自己還很清楚。也因為清楚,更因為自己是過來人,所以白雲杉才這麽重視,他絕不希望Neo這麽小就落下病根,“怎麽又複發了?”


  “.……”猶豫了一小會兒,醫生繼續往下說,“可能是因為喝了點烈酒,再加上受寒,所以才導致胃病突然複發。”醫生盡量隱瞞,因為他知道在廢墟裏,長官都有培養自己親信的傳統,甚至會收義子。對於基地的孤兒們,這種幸運意味著一步登天。但是這些幸運兒卻遠遠比一般的學員要辛苦得多,他已經見過太多被拋棄的孩子,那種慘劇他實在不想看到。醫生也知道,自己一句話的輕重就可能影響這個孩子的一輩子。


  “燒什麽時候能退?”廢墟的學員幾乎都喝酒,白雲杉對Neo喝酒的要求也隻有一點:不能飲酒過度。


  “過幾個小時應該能降下來,剛才體溫已經沒有往上升了。”醫生遞上病曆,退到了一邊。


  “那好,就交給你了。”看了一會兒病曆,白雲杉微微點頭,命醫生退下。


  “你也去休息吧。”白雲杉起身對旁邊的David說,“這邊的事情也終於告一段落了,隻需要統計一下了,不急。”


  “要不要過去看看?”David指的自然是Neo。


  “算了,等會吧。”白雲杉擺了擺手,“他現在也燒著。你先去休息吧,好好休息一下,反正這兩天也沒什麽事了。統計那方麵也不急,周五才要上交。”


  “好的。”David點頭,暗自鬆了口氣,昨天的會議雖然出了點意外,但之後卻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得多,趁著白雲杉心情好,Neo的事情也許就這麽過去了。
——

  醫生拔下了點滴的針頭,測了一下Neo的體溫,滿意地點了點頭。,“燒已經退了,可能會感覺到肌肉酸痛,休息一天應該就能恢複正常。”記□□溫表的讀數,醫生合上了病曆本,“我會幫你開證明,明天就不要去訓練了。”


  “嗯。”Neo看起來很沒精神。


  “少喝酒,你的胃不好,能不喝的話最好戒了。”醫生建議道,“你的長官肯定不希望看到一個醉醺醺的手下。”


  “嗯。”Neo似乎在想什麽,根本沒有留意醫生的話。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等到醫生出了門,Neo才從床上坐起來,楞了許久,最後穿好衣服站到了房間的牆角。


  “你做出的決定沒有一個是對的!”這是以標準的反省姿勢站在牆角的Neo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該死的是你!”


  Neo的心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平靜,再也不能讓自己安靜下來,白色的牆壁猶如資料室裏那一張張資料,他們不停地在眼前翻過,記錄著“所謂”的事實。


  從來沒有想過的一些事情現在竟然成為了現實;從來沒有懷疑過的東西現在竟然充滿了疑問;從來沒有想到原來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那樣,原來所謂的事實還有兩個版本的;從來沒有想過三叔也會騙自己,三叔也會這麽防著自己。


  甚至在自己走進那間資料室之前,甚至在自己翻開那本資料之前,一切都是確認的,一切都是那麽地不可置疑,一切都如數學一樣嚴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加一就一定等於二。但是,Neo低頭冷笑。數學是嚴謹的,邏輯卻是不嚴謹的,就在邏輯學中,就在簡單的邏輯運算中,一加一是可以等於一的;在二進製中,一加一也是可以等於零的。(注一)


  ony墜崖前的那個微笑,他說,我們永遠是兄弟。然後放手了,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因為Tony知道當時的Neo是無法把自己拉上去的,他知道也許會連累Neo一起墜下山崖。


  Tony的放棄是對的,當時的自己確實無法做到,甚至是在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三叔給自己做的那次模擬實驗中:三次,自己沒有一次把人拉上來,最後一次還拉傷了右臂的肌肉,連著自己一起墜在早已設好的緩衝網上。躺在緩衝網上的Neo,終於明白Tony的選擇的真正意義。即使在那種時候,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還能做出那麽冷靜的分析,不愧為SNOW的隊長,不愧是安驍的兒子!


  Neo也記得,當Tony摔下崖之後,自己用無線電和基地通話的內容。望著清晨霧氣彌漫的山穀,自己放棄了Tony,選擇了服從命令,因為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但卻不知道,就在自己放棄的那一刻,在深深的山穀間,摔成重傷的Tony正無助地等待救援。而自己卻放棄了,為了所謂的完美,放棄了兄弟的生命。因為在那個時候的自己眼中,服從就是一切,任務就是一切,自己真的有那麽自私無情?!


  在基地沒日沒夜地睡了三天之後,“權衡”了三天三夜之後,自己才從懸崖繞到山穀,可那時一切都晚了,Tony已經不在,剩下的隻是消失在叢林深處的被拖走的痕跡,找到身份牌的那一刻自己確定Tony已經被叛軍抓走或殺死,所以開始瘋狂地報複。


  在短短的17天之內,Neo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殺死那麽多人,隻記得當時腦子裏的憤怒和絕望。從最開始的遠程狙擊到後來的近身刺殺,Neo覺得那些天自己真的像一匹狼,一匹浴血的狼。報仇是當時自己唯一的念頭,可是一切的後果卻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Neo想起了那篇報告,那篇一年前的報告。執筆人用大量的證據查清了Tony的死。但在Neo眼中,那篇報告隻證明了一件事:自己害死了Tony。是的,自己,Neo害死了Tony,不是故意的,卻把握著整件事的發展;不是主謀,卻是一個比主謀起到更為關鍵作用的人。是自己將Tony一步一步推至叛軍的槍口之下,是自己,不是自己殺死了的那些人,也不是追捕的那些人,是自己!這個口口聲聲說是Tony最好兄弟的人,說是世界上最在乎Tony的人,發過誓同進退的戰友!那個在事後嚷著,叫著要報仇的人才是真正的罪為禍首!

  廢墟從小就教育自己:服從!服從就是一切,服從高於一切!沒有理由,沒有疑問,你隻要服從,你所學到的一切隻是為了以後更好的服從於你的教官,你的長官!但是.……

  抗命!15歲前的Neo從未做過,甚至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雖然張狂,雖然高傲,卻服從。他第一次決定打破的時候,第一次真正去違抗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就如很多化學反應一般,反應是不可逆轉的,而自己的那次抗命恰恰是最好的催化劑。


  抗命!Neo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如果自己早點做出這個決定,當時就繞回到山下,也許就能救Tony。自己既然服從了撤退的命令,為什麽又要來個回馬槍,為什麽又不肯乖乖地待在基地裏呢?一把□□,一把匕首,瘋狂地奪取了51個人的生命。不,不是51,是52,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這次報複行動,就不會有那麽大規模的搜捕行動,已經被當地居民救助的Tony也不會被叛軍發現,更不會……

  TOP!TOPS! 原來在當時的自己眼中,最親密的兄弟抵不過一個TOP!患難見真情,自己卻交給了Tony一份這樣的答卷!難怪Jim會說和自己在組隊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難怪Jim會懷疑是自己謀殺了Tony,難怪大家會說在你眼中隻有TOP,難怪自己會被稱為狼,血狼!

  Neo的全身止不住得顫抖起來,他閉上了眼睛,仰起了頭,張大了嘴卻不能發出一個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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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


  邏輯加法(又稱“或”運算)運算規則如下:


  0+0=0

  0+1=1

  1+0=1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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