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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

  “我以為你也放棄了我……”Neo的聲音低得讓白雲杉心痛。


  “我以為你也放棄了我……”心裏默念著這句話,白雲杉望著跪在地上的Neo,你也放棄了我。也!


  “所以你不肯反省自己的錯誤?”停下來才注意到Neo的背上,胸前已經布滿了一條條青紫的藤條印,薄薄的褲子下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我不想離開,我不想回去,我不想被放棄。”Neo低著頭,從後麵看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破罐子破摔?”精瘦的背上,黑色的紋身像藤蔓一樣纏繞著脊椎:DO NOT FET THE LAST FOUR TOPS(不要忘記最後四個TOP)。藤條微微下移,抵在右肩胛的傷疤上,汗水從發尖滴落。


  “是。”話已落音,沒有預料中的藤條劃過空氣的咻咻聲,看著地上的影子,Neo試圖從中獲取什麽信息。一分鍾,五分鍾,或者更久,白雲杉移開了藤條,轉身去書桌邊打了幾個電話,大意是叫David送自己回訓練區的食堂吃飯。


  “把衣服穿上。”Neo膝行了幾步,撿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接著跪直了身子,等待白雲杉的命令。


  “蛙跳,目的地:我在訓練區的辦公室。”


  “是。”Neo起身,擺好了蛙跳的姿勢,這大概是白雲杉對自己在反省過程中蹲地的懲罰.——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白雲杉打開房門便看到跪在辦公室中央的Neo。


  “起來吧。”白雲杉坐到了茶幾邊的沙發上,隨手放下了帶來的紙袋。


  “是。”答得是很堅決,但是兩個小時的軍姿,隨後的蛙跳和剛才的久跪給膝蓋帶來的負荷可以用折磨來形容。咬著牙,摔倒了又爬起來,反複了幾次,Neo才踉踉蹌蹌地走到茶幾前。心想努力站直軍姿,卻止不住雙腿的顫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Neo說了句,“對不起,長官。”


  “坐下!”白雲杉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見Neo沒動,隻好改為命令的語氣,“難道還要我重複一次?!”


  “是。”艱難地移動著雙腿,Neo總算是坐到了白雲杉身邊。


  “吃點東西吧。”打開茶幾上的紙袋,漢堡,炸雞腿的香味頓時溢了出來。


  “啊?!”Neo有些搞不明白,不罰了還給飯吃?難道是吃飽了再罰?胃已經開始示威□□了,Neo沒有再想,要死也不做餓死鬼,拿起漢堡大口啃了起來。白雲杉的嘴角露出意思不易察覺的微笑,拍了拍Neo的肩膀,又幫他倒了一杯水,才回到了辦公桌邊。


  雖然量很足,但是Neo還是隻吃了個七八分飽,吃得過飽的話隻會帶來困意,何況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習慣使然。收拾好桌子,Neo剛站到牆角白雲杉便叫住了他。


  “過來。”


  “是。”Neo的心咯噔了一下,看來真的沒完。


  “你說你想留下來?”白雲杉合上文件夾,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點燃,皺眉看著Neo。


  “是。”真的想留下來,隻要能完成最後一個TOP,抽死自己都可以。


  “一年。”白雲杉伸出左手食指,“我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你能達到我的要求,我讓你提前參加畢業考。”手指轉而指向Neo,微微眯起的眼睛讓Neo有些害怕,“如果你沒有達到我的要求,你在廢墟的最後一年,你作為勤務兵負責這棟樓的茶水和衛生。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離開。”勤務兵,“非正式”人員中等級最低的一種,基本上是見人就要敬禮,任何人都是長官,任何人都可以命令和訓斥的。自由,榮譽,尊嚴都離他們很遠.……

  “我要留下來!”顫抖的聲音中卻找不到一絲猶豫,這顫抖大概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激動:留下來,隻要能留下來自己就還有機會,走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走了就是徹底的失敗。


  “你就這麽自信?就不問我的要求是什麽?”白雲杉的看著Neo,“留下來你就不能反悔的。”


  “.……”Neo沒有回答,他不知怎麽回答。自信?Neo不知道。要求?就算再高,Neo覺得自己也應該試一試,God helps those hemselves(自助者天助),他知道自己隻能盡力做到最好,他不想留下遺憾。


  “明天晨訓的時候,基地將會宣布對你的處罰決定,我希望你能接受。”白雲杉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紙,“你要站在主席台上讀出你的檢討。”


  “是。”Neo臉開始微微發熱,晨訓時在所有敵人麵前讀檢討,這是八年來自己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在那個主席台上,他隻做過演講,幾年前作為新生代表之一。


  “兩份檢討,英文的明天用,要求你自己清楚;中文的給我,沒有字數要求,但我不希望看到格式化的語言。”白雲杉的話讓Neo有些意外,就這麽完了?


  “是。”立正敬禮,臉上是滿是驚喜。


  “別高興得太早!”白雲杉瞪了Neo一眼,從筆筒裏拿出一支筆,“馬上寫!”


  “在這裏?”Neo有些意外,本以為可以溜了,不會真的在這裏寫吧。


  “那你想跑哪去?!”緊接著的一聲鼻哼讓Neo一哆嗦,沒辦法,拿過紙筆,張望四周,椅子是有,和書桌是配套的,就放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但是決不能坐!先不說待會會不會有人進來,就算是沒人進來,和三叔同處一張書桌Neo保證自己一下午一個字也寫不出,猶豫了一會,最後鎖定了茶幾,但是明顯不能坐在沙發上寫,不然那坐姿肯定會被打死。沒辦法,隻能跪在茶幾邊,還好茶幾附近都有厚厚的地毯,比起辦公室中央堅硬的大理石好的太多——

  “還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Neo總算鬆了口氣,兩份檢討,從下午寫到晚上,撕了幾次,用完了一疊紙,白雲杉總算說出了還行這兩字。“不過.……”接下來的這個不過卻讓Neo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同情一下白雲杉手裏即將淪為碎片的紙。


  “不過你這字實在有些難看。”額……Neo覺得沒必要同情紙了,還是同情一下自己吧。字都被評為難看了,這後果很嚴重!《聖經》《史記》一起來吧。“不過.……”又是不過,白雲杉今天似乎很喜歡這兩個字,“不過這次也算了吧。”


  “.……”Neo很無語。


  “讀幾篇,別到時候結巴。”把中文的那份裝進文件袋,英文的遞給了Neo。
——

  “我自己擦就可以了,三叔。”裹著浴巾的Neo看著白雲杉手裏的藥油。


  “滾過來!”


  “三叔.……”


  “小屁孩,在叔叔麵前還害臊,你小時候.……”


  “我已經長大了.……” Neo紅這個臉打斷了白雲杉的話,房間裏完全沒有了上級和下級的氣氛,隻剩下紅著臉侄子和床邊拿著藥酒的叔叔。


  “滾過來,不然再抽一次。”


  “額……”沒見過這麽哄人上藥的,可能還真怕白雲杉抽,Neo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解開浴袍,趴在床上。


  “還要哄!”白雲杉揚起手對著Neo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薄薄的Nei褲沒有任何抵禦能力,Neo痛呼了一聲。


  “這傷時怎麽搞的?”白雲杉看著結痂的傷口有些心痛,他本來應該隻是個孩子的,無憂無慮的童年,沒有戰火和硝煙。


  “訓練時不小心劃傷的。”Neo瞥了一眼,似乎早已經習慣。


  “以後小心點。”避開劈裂的傷口,白雲杉仔細地摸著藥酒。


  “嗯。”Neo閉著眼睛,似乎很享受現在的時光。


  “景暝,前天在反省室夢魘了?”


  “嗯。”監控室的鏡頭早已記錄下那一切,三叔總是能從細微的變化中發現自己的異常,因為太了解了。


  “很頻繁?”白雲杉皺起眉頭,語氣明顯透著擔心,Neo心裏的疙瘩,他很清楚,那三個月,也不僅僅是Neo受著煎熬。


  “沒,就那一次,可能是藥物原因吧。”不知道是不是僅僅在安慰白雲杉。


  “我也沒辦法,畢竟牽涉到了生命。”白雲杉的眼裏透出深深的無奈,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Neo趴在床上,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疑惑,白雲杉的無奈讓他有些疑惑,皺了皺眉,最後淡淡的說了句,“我明白。”


  “嗯。”白雲杉看著左腿上已經破皮的紫痕,笑罵道,“看起以後反省的時候還敢不敢蹲著,下次讓我抓住的話,負重跳台階!”


  “我以為你也放棄了我……”沒想到白雲杉一句小小的玩笑話卻讓Neo緊張起來,“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當我看到你蹲在牆角的時候我很失望。”下午Neo說出“我以為你也放棄了我”的時候,白雲杉就注意到了,也放棄,他心裏有結,“你以前無論犯多大的錯,都會好好麵壁反省,但今天卻蹲在那裏,我能不失望嗎?”


  “對不起……”Neo咬著嘴唇,“我一個人站在牆角,看著時間越來越少,我怕。”


  “怕?”


  “我怕你出去喝茶就不回來了。”


  “那有什麽好怕的?!”白雲杉有些不明白,開玩笑道,“你還怕耽誤飛機?David會提醒你的。”


  “我怕David來提醒我。”白雲杉發現Neo的肌肉有些僵硬,“我寧肯你早點回來,打我一頓,然後送我上飛機。”


  “放鬆點,擦藥呢。”白雲杉拍了拍Neo的肩膀,突然回想起上午剛進門Neo看到自己時的奇怪的反應:從喜悅到驚訝最後變成害怕。當時因為太生氣,也沒有去仔細想,拿起藤條就打。“你現在連打都不怕了啊?”


  “不是。”Neo忙解釋,“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我怕你連送都懶得送,而且如果連打都懶得自己動手,不是放棄是什麽?”


  “傻孩子。”寵溺地揉了揉Neo的頭發,“我怎麽會放棄你呢?”第一次發現在理智和冷靜的外表下竟然藏著一顆這麽敏感的心。


  “為什麽不會.……”也許是因為藥酒的刺激性過大,Neo把頭埋進被子裏,拳頭緊握,指骨微微發白。


  “景暝.……”白雲杉把藥酒放在一邊的床櫃上,他知道Neo正像他敞開心扉,而他卻束手無策。


  “父親放棄了我,Tony放棄了我,我以為連你也要放棄我了。”白雲杉很意外,意外於他會提起父親,更意外於他會提起Tony,他一直那麽回避。白雲杉在等待,因為他知道Neo已經決定說些什麽了,急於知道而提問,也許隻會引起Neo的回避,他也需要時間去述說。


  “Tony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命令你,放手!’”白雲杉靜靜地聽著,他能感覺到Neo現在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他能做的最多是讓他放鬆,“他以隊長的身份命令我放手,我堅決不肯,他撕開了手套上的魔術貼,摔了下去。”每一次回憶都是讓Neo的心再痛一次,“我沒想到他也會放棄我,我明明可以拉住他的。”


  “放棄你?”白雲杉不明白,他不明白那是的Neo的真實想法,在自責和暴怒背後隱藏的是什麽。放棄?為什麽說是放棄呢?Tony隻是不想連累他而已,Neo的那隻手可能救自己,也可能讓兩人一起喪身懸崖。


  “嗯。”Neo的聲音有些嘶啞,竟然帶著一絲怒氣,“他不認為我能拉住他,他不信任我。在搭檔之間,這不是放棄是什麽。”


  “穿上衣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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