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憶
聽了她的問話，君逸宸鳳眸閃了一下，他一個瞬移來到樓閣之上，與她相對而立。
看著僅離自己五步之遙的白衣男子，樓上的女子似乎有點受驚，她微微向後倒退兩步，眼神有些戒備地盯著君逸宸。
剛剛還站在樓下的人，卻在眨眼間就來到了自己面前，他到底是什麼人？
見眼前的白衣男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神情也很冷淡。
她再次細細的打量著他，突然，腦中閃過了幾個模糊的畫面，在她要細想時，一個玉雕粉琢的稚氣面孔清晰的映在她腦中，還來不及捕捉，又消失在了腦海里。
她眼中滿是驚訝和不解，自己的腦中為什麼會有這個孩童的畫面出現，以前為什麼沒有，而現在，看到他卻毫無預兆的出現，為什麼···
她左手猛地捂住心口，再次在心裡不斷的自問，她是誰？到底是誰？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
記憶中，只有那暗無天日的牢籠，其他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時，一陣刺痛朝她的頭部襲來，她雙手捂住腦袋，剛剛還紅潤臉頰瞬間變得煞白，眼睛緊緊閉著，秀眉快皺成了一條麻繩。
見她呼吸急促，手腳發抖，額頭還隱隱冒著細汗，君逸宸鳳眸再次閃過了一絲疑惑，他面色無常，心中卻有了一番認知，但，他並沒有開口，還是靜靜地站著。
等頭部的刺痛慢慢褪去，她才緩緩睜開雙眸，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想要讓新鮮的空氣覆蓋腦中的沉重和痛楚。
她心有餘悸的不敢去看白衣男子的臉，轉頭望著樓下的一片假山綠水，半晌，她再次開口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這是你畫的？」君逸宸答非所問。
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張宣紙，上面畫著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孩童，他小小的身子正站在一片草地上，手中抓著一隻蜻蜓，稚氣的小臉上滿色喜悅，一本書籍在他身後的草地上放著，書面被露水沾濕了大半邊，似乎被他遺忘了很久。
她扭頭看向君逸宸手中的畫，心突然一痛，眸中不知為何會湧出薄薄的霧氣，「是的。」
「你認識他？」君逸宸劍眉一挑。
「不認識。」她搖頭，看了畫上的孩童許久，聲音輕顫道，「他只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夢醒了···他、就不見了。」
兩滴淚、滑落臉頰。
隔著水霧，她鼓起勇氣直視君逸宸的鳳眸，激動地問：「你是不是認識他？」
看著她眼中的那抹希冀，君逸宸點頭：「認識。」
那女子聽后，身體猛的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快步走到君逸宸跟前，腳步有些凌亂，抬起左手，顫抖地拿過君逸宸手上的畫紙，看著畫上的孩童，眼中的淚水、止都止不住。
不認識，他卻常常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不認識，卻能看著他流淚，心痛和不知名的自責。
不認識，卻從心底相信，自己和那孩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叫什麼名字。」她聲音有些哽咽。
「君昱陽。」君逸宸鳳眸直視她的眼，不放過她眼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君、昱、陽。」她輕輕撫摸著畫中的孩童，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一抹柔和，帶淚的眼中滿是慈愛。
「他現在多大了？」她不舍的把眸光從畫上移開。
「二十有一。」
「那他···現在、在哪裡？」她的心有些雀躍。
「皇宮。」看來，真如他所料，她失憶了。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說完后，她便直直地盯著君逸宸，紅唇緊抿，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右手亦在袖中緊緊地握著。
「你是他母親。」君逸宸一字一頓道。
她美眸大睜，瞳孔微縮，臉上的表情有驚訝、有喜悅、有質疑、也有自責。
右手的指甲被她的力道給狠狠地掐到了肉里，但，她卻感覺不到一點痛楚。
過了許久，她才低頭道：「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為什麼、我卻不記得他？」
「你記得什麼？」君逸宸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內心卻有點起伏，他突然有點同情自己那個腹黑狡猾的皇兄了。
「暗牢，冷冰冰的牢籠。」她苦笑地看著君逸宸。
「其他的呢？」
「都不記得。」她迷茫地搖頭。
原來，一個人最可悲的是沒有記憶，比如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記得，不是可悲是什麼···
人生如此的殘缺，如此不完整，讓人活得如同一個木偶。
見她面露憂傷，君逸宸薄唇輕啟：「你先進屋休息，稍後會有婢女過來伺候，你想要什麼跟她說即可。」
話音剛落，他一個閃身，人已經到了樓下。
「等等，能否告訴我、你是誰？」等她回神時，那道白色身影已經走遠了。
「君逸宸。」在她覺得他聽不到自己的問話時，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彷彿近在耳畔，聲線邪魅又低沉。
她身體又是一怔。
看著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她輕聲低喃：「君逸宸···他和我的孩子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都是姓『君』？」
此時，通往水月閣的一條幽靜小路上，雷馨提著食盒心不在焉地慢慢往前走著。
才短短半年，她那圓潤的臉頰已經有些消瘦，已往那總是神采奕奕的美眸也變得暗淡無神。
長長的秀髮高高扎了一個馬尾，一支白透潤澤的珍珠發簪在髮髻上若隱若現，隨著她的走動，耳跡上的珍珠耳墜調皮地轉著圈圈，鵝黃色的腰帶上，一塊翡翠玲瓏玉佩很是顯眼。
這三樣飾品都是當初簫靈親自給她戴上的，如今，簫靈消失了半年，她就戴了半年，連睡覺都不捨得摘下。
她緩緩低頭，伸手摸了摸玉佩，「靈姑娘，奴婢好想你。」
思緒不由自主的飄向了遠方，回想著和簫靈相處的一幕幕，越想她眼眶就越紅。
她和雷香都私下偷偷哭了好幾回，都怨她們，當初要不是她們兩個太大意，又怎麼會被人有機可乘。
現在她們每時每刻都活在自責中，心，每天都在煎熬著。
每每看見王爺思念靈姑娘的模樣，她們都想拿刀直接割刎謝罪。
然而，王爺都是淡淡道，『你們兩個是靈兒的好姐妹，本王不會傷你們一絲一毫。』
想到此處，她雙眸已經有些濕潤，前面出現一個拐彎，她還是低著頭走，根本沒有看路。
「啊！」拐彎處，她低著的頭猛地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因為慣性使然，她整個人往後倒去，食盒也跟著搖搖晃晃。
然而，被撞黑衣男子卻穩如泰山，身體都不晃一下，只見他快步上前，單手攬著雷馨的纖腰，另一隻手迅速拿過快要摔在地上的食盒，就這樣，雷馨才沒有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瞬間，兩人四目相對，墨發也不分你我的交織在一起。
「風、風玄。」雷馨看著抱著自己的黑衣男子，緊張得連舌頭都在打顫。
「恩。」風玄扶她慢慢站起來，攬在她腰上的手卻沒有離開。
「謝謝。」雷馨臉頰微紅，兩人面對面僅一指的距離，她都能感受到風玄那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是她第一次靠他如此之近。
「小心看路。」風玄這才僵硬的把手從雷馨的腰上撤離，見她眸中的還未掉落的淚珠，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細微的關心。
然而，不敢抬頭直視他的雷馨、卻錯過了那一絲自己渴望已久的表情。
在她的心還砰砰直跳時，風玄又開口道：「去吧。」
「恩。」雷馨默默後退兩步，隨即抬頭看向風玄，見他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她的心，瞬間有些低落的，接過食盒，與他擦肩而過，腳步緩慢地往前走著。
「你、記得看路。」風玄扭頭看向雷香纖瘦的背影，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雷馨腳步一頓，她沒有回頭，只是點點頭便快速離開，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
風玄抬起剛剛攬過雷馨腰際的手掌，眼中第一次露出一抹除了冷漠之外的眼神，那就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