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聲歎氣已經代表了皇帝最終的決定。
“小卓子!”皇帝突然想到了那個在小女兒身邊伺候的宮女,倒是個忠心的,萬事都緊張著自己的主子,麵對強權的時候也不屈服,小公主身邊缺的就是這樣忠心的宮女。
好像當時是讓劉公公處理了的,這樣勇敢忠心的奴才可不能讓她心寒了。
門輕輕地被打開,劉公公弓著腰,邁著小步子恭敬地走過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那個犯錯的宮女你打算如何處置?”
劉公公躬身應答:“奴才想著是要按照宮規處置。”
“如果還沒有執行的話,就免了吧。”
皇帝漫不經心地開口,拿出奏折低頭處理。
“奴才遵命。”劉公公領了旨意,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出了門,劉公公就笑了。
轉頭對小鄧子教導道:“看見了嗎?剛剛小公主身邊的人才來說話,如今陛下就親口赦免,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你可懂得了?皇宮裏,可以有瞬息變化,卻全部都是仰仗陛下一個人的心思。”
小鄧子誠懇道:“師傅,小鄧子知道了。”
夜色開始,天幕漸漸變成了黑色。
“皇上,請翻牌。”
敬事房的太監過來,那尖細的聲音有些尖銳,被死死地壓抑著,是無數次摸索中的,最不會觸怒陛下,讓陛下聽著舒心的聲音。
皇帝從一堆奏折中抬頭,小太監立刻有眼色地上前,恭恭敬敬地將放著後宮妃嬪綠頭牌的托盤舉過頭頂,身體幾乎完成了九十度,這個角度這個高度,剛好讓皇帝不費力地看著,不費力地舉著。
皇帝陛下的手逡巡著,在最顯眼的那塊上麵停頓了一下,一會兒就移開了,最終翻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三個字:柳貴人。
這柳貴人向來心性淡薄,很少露麵,爭寵的妃嬪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她的名字。
皇帝陛下從來都是被千萬人手心裏捧著供奉著,自然做不來紆尊降貴的事情,而柳貴人既不爭寵也不得寵,是以進宮幾年,這還是第一次得到侍寢機會。
敬事房的太監看了眼那翻開的牌子,麵上有些詫異,但隻是一瞬,下一刻就退著出去,準備後續所有事宜。
出門抬眼看天空烏雲密布,似是要下雨的節奏。
看來,這天要開始變了。
安平殿裏,聽說父皇今天竟然去了柳貴人那裏,桃朵朵挑眉,沉吟之後就知道為什麽了。
在早間見過的那些位分低的妃嬪中,柳貴人算是給她留下了個比較深的印象。
不同於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眼含秋水的妃嬪,柳貴人身子薄弱纖弱得跟一張紙一樣,穿著極其素雅,在皇帝麵前也沒有任何邀寵的表現,規規矩矩地行禮就退下,一副與世隔絕,不爭不搶的淡薄性子。
父皇去寵幸這樣一個女子,應該是衝著對方不爭的性格去的。
在早上她要被收養膝下的消息傳出去的時候,說明陛下是同意的,不然誰也不敢將假的消息傳出去。
而如今皇帝陛下去了柳貴人那裏,現在估計整個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了。
不知道某人會氣成什麽樣呢,本以為唾手可得的東西就這樣沒了,所有的算計都變成了空,竹籃打水怎麽不讓她惱怒呢?
桃朵朵勾起唇角,幸災樂禍的笑了,她成功地扭轉了第一步,還讓皇後的尊嚴掃地,真好。
這一切都是父皇的功勞,如果皇帝在這裏的話,桃朵朵一定會送上一個親親。
父皇你真是太給力了!
鸞鳳殿。
門被貼身宮女關得緊緊的,裏麵隻有皇後和貼身宮女兩個人。
皇後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茶水四濺,她的臉色陰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汁一般。
“陛下白日明明很高興,還暗示今天會來本宮這裏就寢,現在倒好,竟然去了柳貴人那裏!本宮好好設置的一個最大的局,本以為將那些消息散播出去陛下也沒阻止,那就肯定是讚同的,到時候成功了可以借勢提高本宮的地位,沒想到現在反而丟盡了本宮的臉麵。真是氣死本宮了,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貼身宮女上前,開口道:“娘娘,奴婢已經去查過問過了,從您出來過後,中間小公主去見了皇帝一回,回寢宮的時候遇到大公主,摔了一跤,陛下召集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過去看,還親自過去了。然後回來的時候就沒出過禦書房的門,之後便決定要去柳貴人處過夜。”
尹嬤嬤與皇後一起長大,是皇後的陪嫁丫鬟,向來心思最是細膩,心機也很多,是她最信任的人。
從來,最了解皇後的心思的人就是尹嬤嬤。
什麽事,不待皇後吩咐,就已經為她辦妥。
皇後讚賞地看了一眼尹嬤嬤:“嬤嬤,知我者莫過於你了,依你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尹嬤嬤想了想,道:“奴婢覺得,這差錯可能是在小公主身上。陛下跟您說完之後,就隻見到了小公主一人,說明事情的關鍵就在小公主身上。”
“這點本宮也明白,可本宮覺得不太可能。”皇後皺眉:“那小賤人不過才五歲,哪裏懂那麽多,你看玉燕大她許多,都還要本宮時時刻刻提點和敲打才能有這樣的心性,那小賤人才那麽丁點大,從小就在山野中長大,哪有人能教她什麽。早先本宮跟陛下說起來這件事情的時候,陛下明明那麽高興。現在改了主意,這其中必然有原因,但要說一切都是因為那五歲的小丫頭,本宮寧願相信,她是歪打正著壞了本宮的計劃,但要說是故意的,故意幹擾陛下的心思,本宮絕不相信。且陛下雖然不是一個千古名君,可也是當了多年的的儲君,再加上親政許久,又如何會被一個小丫頭糊弄過去。”
尹嬤嬤躬身:“娘娘所言甚是,小公主才五歲,要說心機,也不會真這麽厲害。那依娘娘的意思……”
“可能是其他本宮不知道的原因。”皇後沉吟了一番,終是開口道:“先盯著她,本宮明日再去試探一下陛下的口風,不管怎麽樣,將那丫頭記在本宮名下這件事是誌在必得!至於那個敢和本宮爭寵的下賤蹄子……”皇後的眼中閃過怨毒。
尹嬤嬤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娘娘放心,奴婢曉得該如何做!”
“好,嬤嬤辦事本宮自然是放心。”
皇後低頭看著手上戴著的精美護甲,臉上笑容晦暗不明。
這一夜,鸞鳳殿內燈火亮了一整夜,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