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每一次擁抱，都盡量抱緊一些

  「除了你，我很難愛上別人了。」


  李心說這句話的時候，大雨依舊淅淅瀝瀝下著，濃厚的烏雲遮住了外面的月亮，一片黑暗。


  窗帘已經被拉上了，房間里也一片黑暗，沒有風雨，沒有燈光，只有——李心急促的呼吸聲。


  她的兩隻大眼睛就像兩塊明亮的黑寶石，黑暗裡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她眼裡的光芒太亮了，亮的我不敢和她的眼睛對視。


  短短十一個字，李心說的很認真，彷彿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說過一句話似的。


  說完，她就在站在我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在等我的回答。


  我輕輕嘆息。


  終究是來到了這一天。


  從小到大，李心都是一個藏不住秘密的人。


  小時候她抓到了蟬，第一個分享的對象是我。


  她口袋裡有錢，第一個分享的對象還是我。


  她想和我玩遊戲了，第一個訴說的對象依舊是我。


  等她長大了，她終於明白了女孩子就應該有自己的小秘密的道理。


  於是，她在心裡藏了一個小秘密。


  這個小秘密，她一藏就是很多年。


  我不知道李心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或許小學，或許初中，也或許——是高中。


  但我知道，這個小秘密在她心裡藏了很久。


  她像個受到驚嚇的小貓，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她怕這個秘密一旦說出來會嚇到我，然後——兄妹的關係就成了累贅。


  我們會尷尬，為了避免尷尬，我們會減少見面的次數。


  再然後，我們就像兩條相交的平行線，漸行漸遠。


  最後，我們會成為陌生人。


  於是，她選擇了陪伴。


  即便我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她還是選擇原諒，以妹妹的身份陪伴著我。


  她見證了我一路走來的酸甜苦辣，我有對象了，她明面上說恭喜，心裡卻是苦澀。


  她等待著我不斷分手，又不斷在一起，當我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來，又一個接一個走，她依舊在原地等我。


  現在，她終於把心底的那個小秘密肆無忌憚的說出來了。


  說完后，李心的呼吸就變得更加急促起來了，就像上了岸的鯉魚，因為缺氧而不斷呼吸。


  她的身體開始發抖起來，明明窗戶是關著的，但是她依然覺得很冷。


  這是表白嗎？

  算是吧。


  明知會拒絕，可是還是要說出來。


  起碼——說出來會好受些。


  可是說出來后，李心的心裡又充滿了愧疚。


  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我們是兄妹，我們是親人。


  親人之間，怎麼能有愛情呢？

  那種愛情是不被祝福的——在古代是要被浸豬籠的。


  為什麼？

  自己還要說出來嗎？


  這不是給哥哥添亂嗎？

  李心的心亂極了，也難看極了。


  她失魂落魄的看著我，就像小時候犯了錯我要教訓她似的，乖乖的站在我面前，為自己辯解道：「我知道我這麼做我很自私——我們是兄妹，我怎麼能喜歡你呢？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憋的太久了，我一定要說出來，不說出來我就要難受。」


  「這件事情我在新年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但是你拒絕了，當時我很生氣，還在責怪你——你為什麼要拒絕我呢？難道我配不上你呢？但是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是我無理取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李心不斷向我鞠躬道歉，一邊道歉，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聲音也帶著哭腔：「失戀會讓人成長，但是我根本就沒有戀過，都是我的單相思，但我還是覺得好難過，你第一次拒絕我的時候，我跑了，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在我心裡已經成了一個問題，我要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我跑了，我想忘掉你，但是沒用。給你添麻煩了，真的麻煩了——」


  「不是這樣的……」我想要出聲辯解。


  「哥哥，你了解我，同樣的，我也理解你。」李心毫不猶豫的打斷我的話：「你不想我難堪，所以拒絕了我，你拒絕的總是很委婉，那是為了我們之間不再尷尬——至少我們還能當兄妹，心裡沒有隔閡。」


  「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這是一種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去追。」李心的眼圈有些發紅，感覺到眼睛里有眼淚了，於是趕緊用手背去擦。


  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擦，眼淚還是流了下來，看著我勉強的笑了一下：「對不起，我從小就喜歡哭，碰到什麼事都喜歡哭，開心的時候喜歡哭，傷心的時候也喜歡哭。」


  「李心——」看到李心這樣，我也是心如刀絞。


  情感積壓就像火山一樣，只要溢出來了，就會爆發，現在，李心深埋心底的情感，全部爆發了。


  就像洪水猛獸，我想躲，但是躲不了，也不能躲。


  「你聽我把話說完。」


  李心用顫抖的聲線說道：「雖然很多人都誇我聰明，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實很笨，做什麼事都做不好，比如體育課上跑步的時候，我總是最後一名，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跑的很慢。」


  「而你跑的非常快，無論我怎麼用力跑，都追不上你。你在我眼裡只有一個影子，我越跑，你就離我越遠。」


  「你用兄妹關係拒絕了我，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我只是一個你爸爸撿來的孤兒，沒人要的孩子。你用年齡拒絕了我，我說沒關係，我可以長大，我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難道我還不是大人嗎？到時候，就沒人在意我們的年齡了。」


  「但是，我沒時間了，明天和意外我不知道哪一個到來，我快追不上你了，所以在我還看得見你的影子的時候，我想把我的心裡話說出來。如果你答應我，那就不要說話，熱烈的親吻我，給我一個擁抱也可以。如果你不答應——」


  李心聲音哽咽，哭的梨花帶雨的，她說不下去了。


  等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下后，這才繼續道：「那就離開我，永遠都不要跟我見面。我不想跟你做兄妹，我要和你做陌生人，一輩子不相見的陌生人！」


  我的臉色難堪至極。


  我不知道該不該拒絕她。


  她單純的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牙牙學語的孩子，跌跌撞撞闖進我的心房。


  她跑的很慢，而我跑的很快。


  她一次又一次想靠近自己，卻又一次次跌倒在地。


  渾身傷痕纍纍，卻依然不肯放棄。


  倔強的讓人感動，倔強的讓人心疼。


  但是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李心，對不起——」沉默了良久，我聲音沙啞的說道。


  這三個字一出，李心眼神獃滯了一下，空洞的看著我。


  半晌后，她才笑了一下，用手去擦眼裡的眼淚，可是不管她怎麼擦，眼淚都擦不完，反而越來越多。


  「我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李心笑著對我說：「我已經長大了，所以我理解你，我給你帶來了好多麻煩，你把我救出去了，宋家、沈家的人都不會放過你的，甚至我爸爸也不會放過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現在，我也想保護你，但是，我好沒用，我保護不了你。」


  「以前的事情我也很恨你，但是在我離開你后，我就不恨你了。我告訴你，我要離開你，我不能永遠躲在你的身後，我經常一次一次對自己說——李心你要堅強，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一直是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發獃。後來我漸漸發現，我離開你了，我就不是我了，我應該被你保護，保護一輩子。我有想過離開你的保護的日子是怎麼樣，當蘇家的傀儡，隨他們擺布，他們會把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然後換取利益，我要是敢反抗，他們就會折磨我，甚至殺了我。」


  「我不是沒有想過輕生的念頭，我割過腕，絕食過，但是每次想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我想，要是我的哥哥知道我死了，該會有多難過啊？然後我又活了過來。」李心哭著看著我，說：「我不是一個人在活，我是在為你而活。如果你以後不屬於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不是那麼恬不知恥的女人，有些問題的答案，知道一次就夠了，我不會打擾你，你有你的愛情，我會祝福你。」


  「謝謝——」我鼻子一酸，對著李心鞠躬感謝道。


  「這算最後的挽留，也是最後的嘗試，李昊，拋開你是我哥哥的身份，你認認真真回答我一個問題——」李心上前一步，眼睛認真的看著我，問道：「你有喜歡過我嗎？」


  「……」


  「如果可能的話，我在想，我們兩個在一起生活也不錯——我們不用結婚，我不需要結婚證那種東西，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在身邊，讓我不要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看書，一個人逛街，而是兩個人。」


  「李心——」我聲音沙啞的喊著她的名字。


  我很想一把抱過她然後答應說好，以後我們一起生活，過著一日三餐四級的平淡生活。


  我不敢。


  我的額頭浮現細密的汗珠，雙腿像灌鉛一般，顫抖的厲害。


  這是我一生之中遇到最難回答的問題——沒有之一。


  李心也緊張的看著我。


  漸漸地，她笑了。


  「你敢和整個宋家為敵，把我從婚禮上救出來，你一定是喜歡我的，對嗎？」


  「……」


  我還是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突然，李心用力的抱緊了我，踮起腳尖，溫柔的唇瓣親上了我乾裂缺水的嘴唇。


  許久。


  李心氣喘吁吁的推開我，流著淚看我說道：「哥哥，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謝謝你這些年的陪伴，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說完，李心飛快的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大雨依舊，李心卻跑了。


  我還傻傻的站著，看著大雨傾盆。


  每一次擁抱，都盡量抱著緊一些，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