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九章 兒子的決定
耳光隻是開始。
沈成濟揮舞著皮帶抽打他的雙腿,看到鮮血淋漓還露出困惑的表情,後來才發現皮帶扣上有個尖刺。
他停止了抽打,等了一小時,發現沈睿氣息越來越微弱,腿上的血沒有止住,才帶他去的醫院。
沈睿那雙白球鞋都被血泡濕,白襪子染成了紅色。
那次以後,沈睿很久都沒有挨過打了,但是數學再也沒有上過九十分。
“這條是我和同學出去玩,錯過了規定回家的時間。”
他隻晚了十分鍾,剛走進家門,迎接他的就是沈成濟的拳打腳踢。他熟練地縮著身子,躲在角落,在沈成濟的怒罵中,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這些是他去醫院檢查回來,說自己得了胃病,都是我的錯。”
那一次,沈成濟讓沈睿先跪了一個小時,把檢查報告扔在沈睿臉上,痛數他的過錯,說著說著,終於動手。
“這些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沈睿說著,看向沈成濟,眼裏飽含憤怒和怨恨。
“哦,對了,這些是前兩天才打的。是他上次被抓了,回來後說,也是我的錯。”沈睿指著一道道淤青,平靜地說。
他已經明白,挨打不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事。
沈睿數著數著,眼裏閃著淚花,他使勁地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衣袖擦了一下眼睛。
看著前方虛空的地方,說道:“他經常當著我的麵,對別人說,孩子要經常打,還說不能打別人看得到的地方,要打就打腿。”
又笑了一下,“他還說,打也不好,動靜太大。還是掐最好,別人隻聽得到孩子哭,聽不到他動手。”
馬朵朵揪心地看著沈睿。
沈睿說:“我在他眼裏,可能不是一個人吧。就因為他給了我一天三頓飯,就可以用暴力踩踏我的自尊。我不會傷心,做什麽都是錯。他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他給我的痛苦,我就必須受著。”
沈成濟縮在角落裏,嘴角向下彎著,像是第一次聽到沈睿這樣講話,第一次想到這些問題。他看了沈睿一眼,又沉下了眼皮,看著地麵。
父子倆臉上都是一樣的表情,不理解、不甘心、不知從何而起的仇恨。
馬朵朵說:“那你也不能殺他。”見沈睿撩起眼皮看著自己,解釋說:“這是為了你好。殺了他,你才十五歲,你以後怎麽辦?他再有錯,至少保證了你的衣食住行,讓你不走彎路。”
沈成濟像是有了底氣,掙紮著想站起來。
沈睿說:“沒有走彎路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寧願不要父親,總比下半輩子坐輪椅好。”
一直沒有開口的柳賢突然說:“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也要坐牢。”
沈睿笑著看著他,“我當然不會親手殺他。”
馬朵朵皺眉說:“應雪柳已經殺了兩個人了,如果她再殺人,罪孽更重,會在地獄中受很久的苦。”
沈睿第一次遲疑了,“真的有地獄嗎?”
馬朵朵拚命點頭,“她從地府裏逃出來,已經是違反律法了。你要勸她趕緊回去,看在她愛子心切的份上,還能減輕一些她的過錯。如果她殺了沈成濟,誰也幫不了她了。”
沈睿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自己右邊。
他的右邊慢慢顯出一個人影出來。
沈成濟大叫著,拚命地蹬著地,使勁靠在牆上。
應雪柳溫柔地看著沈睿,“你別信她的話。我從地府裏出來,是閻王準許的。他知道你在人世受苦,讓我來救你。”
馬朵朵吸了吸鼻子,“你居然把鬼氣藏得這麽好,你不過才死了十年,怎麽有這麽大的能力。”
應雪柳平靜地說:“我說了,是閻王準許我來人世,救我兒子的。”
“別鬼扯了好不?哪一殿的閻王?”馬朵朵不屑地說。
應雪柳沒有理她,看著沈睿,“不過你也考慮清楚,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沈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父親,哈哈……可能他自己都沒搞清楚,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吧。”
馬朵朵聽著沈睿的話,心裏酸酸的。
應雪柳看著沈睿,心痛地想撫摸他,又怕自己的鬼氣傷到他,手舉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隻是深情地注視著兒子。
沈睿笑了一陣,對應雪柳說:“媽媽,我已經想好了。這房子是你留給我的,我住不成問題。我存了一些錢,夠我這三年用了。等我考上了大學,可以邊打工邊上學。”
應雪柳說:“那樣會很辛苦的。”
沈睿搖了搖頭,“不,我覺得那樣反而輕鬆。”
馬朵朵慌忙說:“那你也不用殺沈成濟啊,你現在也可以那樣做,把他趕出去就行了。”
沈睿想了想,“不行。我媽媽不能一直陪著我,等她走了,沈成濟又回來騷擾我怎麽辦。而且,他就我一個兒子,難道等他老了,我還要去照顧他嗎?”厭惡地看了沈成濟一眼,“我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
沈睿的眼神冰冷。馬朵朵驚訝他會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應雪柳輕聲說:“好的,你決定好了,剩下的交給媽媽。”
沈睿對應雪柳笑著,籲出一口氣,“那媽媽,謝謝你,我走了。”
應雪柳微笑地點點頭。
沈睿不舍地看著她,問:“你還會回來嗎?”
應雪柳看了看馬朵朵二人,“可能回不來了。”
沈睿難過地低下頭,又很快抬起臉,開心地笑著,“沒事,你在地府等我。你不是說,現在地府和人世差不多嗎。”
應雪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嗯。”
沈睿看都沒看沈成濟一眼,拿起書包朝門口走去。
馬朵朵攔住他,“你去哪?”
沈睿溫柔地推開她,邊走邊說:“找我同學玩啊,製造不在場證明。”走到門口,扶著門說:“你們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啊。我沒多少錢,東西丟了還得買新的。”
門輕輕關上了,沈成濟一副被判了死刑的樣子,臉色死灰,對應雪柳求饒,“你不在了,我脾氣暴躁了些,但我,我也是為了他好。我一個人養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