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有的是人會戳你的脊梁骨
雖然是在兩軍交戰的節骨眼上過年,但是辭舊迎新,幾百年的習俗,是根植在每個人骨子裏的。
赫連子謙也頗為人性,給將士們提供筆墨紙硯,讓他們給家裏捎一封家信。人數很多,也不能保證每家每戶都一定能收到,但是能夠讓將士們心裏懷著希望,總歸是好的。
更為難得的是如此巨大的工程,赫連子謙竟然肯耗費人力物力去辦。足見他的誠意。
而寧洛歌這幾日就是專心地做衣服。
答應了赫連子謙過年那天要送給他一件衣服。
可是光是樣式她就設計了三日。眼瞅著隻剩下四日的時間,連衣服的毛兒都還沒有。
她就頭疼得厲害。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也答應人家了,總不能讓人家大過年的失望而歸。
“小姐,用不用奴婢幫忙?”常香問。
雖然那天那個繡娘誇了自家小姐一通,可是過了那天之後,小姐也沒繡過什麽東西出來。而看小姐如今如此頭疼的模樣,她都有些懷疑小姐到底是不是會繡了。
要說她家小姐,能耐大,學問也大,可是認識寧洛歌這麽多年,常香十分不確定,她家小姐在這方麵有什麽造詣。
“從今天開始我要閉關。爭取一氣嗬成。”寧洛歌握著錦緞下決心。
“奴婢拭目以待。”常香鬼笑道。
然而寧洛歌還沒開始閉關,就迎來了兩位“貴客”。
她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薑華和蘇璃。
“給公子請安。”薑華掀袍跪地。
他一身平民的布衣裝扮,身旁的蘇璃也是普通布裙。
兩人一身尋常夫婦的打扮,薑華跪在地上,蘇璃也緊隨其後。
寧洛歌坐在上首,看著二人,明顯地感覺到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了。
“你們怎麽來了?”她神色莫測地問。
“玄素真人在雲軍。”薑華回答地很簡潔。
“你是想替瑾兒報仇?”
“是。”
“你想好了麽?你如果在西涼軍隊裏出現,有的是人會戳你的脊梁骨。說你通敵叛國。”
“無悔。”薑華麵無表情,語意堅決。
“如果瑾兒泉下有知,知道你能夠為她做到如斯地步。她也該瞑目了。”寧洛歌眼底漾起柔光。
然而轉到蘇璃身上之後,突然轉厲,“你在這做什麽?”
蘇璃俏臉一紅,低下了頭。
“她已經承諾改過自新。公子,相信她一次吧。”薑華開口。
寧洛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蘇璃,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眼神像是鋒利的冰刀,直直地戳在她的身上。絲絲涼氣從她的心底冒出來。
“狗改不了吃屎,聽說過麽?”寧洛歌的語氣很重,說得也很難聽。
“公子,能不能相信她一次?”薑華再度求情。
“憑什麽相信她?事不過三,她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用我說了吧?”寧洛歌鳳眸中劃過厲色,看著薑華的神色似乎是恨鐵不成鋼。
“公子,薑華用性命擔保,如果她再犯一次,我會親手殺了她!”
薑華很少為任何人求情,因為除了瑾兒以外,沒人會走進他的內心。
可今天,他卻為蘇璃求情,這代表了什麽,寧洛歌不想深想。
她看著蘇璃,冷冷開口,“我要聽你說。”
蘇璃抬頭,清秀的小臉與蘇瑾的一模一樣,每次看到這張小臉,寧洛歌的心都疼得厲害。
她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緊咬著唇,“若有再犯,天打雷劈。”
寧洛歌漆黑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想從她的眼神裏看到絲毫的破綻和偽裝痕跡。
可是……沒有。
她是真心的。她怎麽可能是真心的?
“看在瑾兒的麵子上。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再犯,即使是違背誓言,我也會把你給剁了喂狗。”
“謝公子。”薑華感激地磕頭。蘇璃卻在聽了寧洛歌那句話之後,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
薑華的到來對於西涼軍隊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對方的徐虎城是個軍事天才,可是薑華是比他還要厲害的人物。況且在雲國軍隊中,他頗有威望,如今轉移到西涼軍隊中,不論對聲威還是對實戰,都大有裨益。
而且薑華帶領雲軍多年,對於對方的問題和作戰習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今細細說來,竟然比赫連子謙摸得還要透徹。
赫連子謙鮮少誇人,可是卻和寧洛歌誇過他兩次。
對他也越來越器重。
隻是薑華越是優秀,她就越是心涼。
這夜,薑華從主帳中回來,就見寧洛歌站在門口。
“公子來了,為何不進去坐,外麵太涼。”薑華道。
“不用進去了,我說幾句話就走。”寧洛歌擺擺手,走到了院子裏。
夜涼如水,月光皎白。
照在空曠的院子裏,有些幽詭。
“那日有蘇璃在,我不方便問。有幾個問題,我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寧洛歌看著薑華,目光如電。
“公子請說。”薑華不卑不亢。
“失眠可好了?”她突兀地問。
“好些了。”
“蘇璃為何會願意甘心和你回來?我希望你給我個答案。”寧洛歌聲音冰冷。
“良心發現。”
“蘇璃和蘇瑾,你覺得有什麽區別?”寧洛歌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
“蘇瑾是蘇瑾,蘇璃是蘇璃,永遠都不是同一個人。”薑華的答案卻很模糊。
這一刻,寧洛歌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男子,與五年前的薑華,真的是大不一樣了。
“你的感情如何歸屬,蘇璃的感情如何歸屬,都與我無關。我也並不關心。我隻希望,不論你們未來如何,請不要打著瑾兒的旗號。”
“如你所說,你們是你們,她是她。不論你我願不願意承認,她都已經是過去,斯人已逝,我們卻都還活著。你能夠向前看,我很欣慰。隻是希望你,不會隻是被思念迷了眼。更不會隻是打著思念的幌子,看不清自己的心。”
“寧某今日所言其實太過,但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大將軍願意聽就聽一聽。不願意聽權當放屁就好。”寧洛歌向薑華微微點頭,利落離去。腳步沉穩卻緩慢。
身後,薑華仍舊行了大禮,“公子慢走。”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花。
寧洛歌披著大氅停下來,身後的慎行無聲地立在一旁。
“人來人往,走走停停,其實都是過客。”寧洛歌嘴角勾起了淡淡地微笑。
“小姐放心,我不是。”
“慎行,人心易變啊。”寧洛歌輕笑。
薑華那樣木訥老實的人,都會有今日的模樣。更遑論別人呢?
或許,活在當下,也真得是真理了吧。
“走吧,回去睡覺。困了。”寧洛歌笑笑,腳步變得輕快了不少。
她沒看到的是,身後的慎行眼神堅定而執著。
……
除夕。
寧洛歌在埋頭縫了兩日兩夜之後,終於在第三日將衣服做了出來。
她將成品疊的板板正正,用布包包了起來。
也正是在除夕。
寧洛歌派去衛國接人的屬下們悉數回來了。
“人呢?”她喝著常香新製作的梅花茶。
“回稟主子,人……人跑了。”領頭的人戰戰兢兢。
“來,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麽叫做人跑了。”環視了下眼前站著的一群人,她隨手指了一個。招呼出來。
那人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本來,本來都到了大梁城,可誰知,誰知她就突然不,不見了。”
“突然不見?怎麽個突然?”寧洛歌笑道,眼睛裏是滿滿的興味。
“那位姑娘是坐馬車的。屬下們期初還能聽到她的聲音,突然聲音就消失了,屬下們覺得懷疑,一看人已經不見了。”
寧洛歌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除了表情誇張一點,似乎並沒有生氣。
她沉默了。
一眾下屬們也都沉默了。
這群人是赫連子謙撥給她的暗衛,最近幾個月來都跟在她身邊,隻是基本從來沒有現身過。隸屬於銀魂。
至於銀魂自己嘛,他忙著給赫連懿訓練新的隱衛,寧洛歌也沒讓他親自跑這一趟。
“行了,你們下去吧。”在眾人的冷汗都遞到地磚上的時候,寧洛歌突然開口。
她揮了揮手,讓人們下去。
帶下屬們走都走盡了,慎行在開口,“我馬上派人去查。”
“嗯,查查看是誰在幫她。”寧洛歌笑笑,“這樣倒也好玩,如果她順利地就被我們給帶回來了,我倒是覺得她沒意思。現在既然和我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那就和她玩一玩也沒什麽不行的,就是不知道,誰是貓,誰是鼠。”
到了下午,因為今天除夕,赫連子謙他們也提前結束了公務。
眾人都聚集在後院裏,打算今晚一起吃頓熱騰騰地餃子。
為了這頓餃子,常香可是從前天就開始忙活了。
聽說做了二十幾種餡料的。
寧洛歌其實也很期待,她坐在主位上,聽著眾人聊天說笑話,偶爾講個葷段子,也會不時地笑一笑。
隻是屁股還沒坐熱,慎行便回來了。
寧洛歌從來沒見過他有這樣的臉色,即使是他失去手臂那一天,也沒有過。
察覺到失態的嚴重,她和赫連子謙對視一眼,她和慎行一起去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