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瑾兒,等我給你報仇,就去陪
寧洛歌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她在蘇瑾的墳前一直坐到天黑,從失明坐到重新看見。
三個時辰,她就是坐在那,她其實什麽都沒想,她其實想了很多。
悲傷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將她衝的狼狽淒慘。
三個時辰裏,她想了很多,想蘇瑾,想赫連子謙,想薑華,想常香,想所有在她什麽生命裏出現過的人,想他們在一起的回憶。
“小姐,該回去了。”慎行走過來,聲音很輕地道。
“明天巳時,八方軍要和咱們對戰,隻要放他們過陲城,瑾兒的棺木就給我們,否則,開棺鞭屍。你說,我該選哪個?”寧洛歌的聲音有些喑啞,她緩緩地站起來,向前走去。
“小姐一向都是極有主見的人。”言外之意,你應當會有答案的。
“理智上我早就有了決斷,可感情上,我不能允許自己置之不理。所以,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寧洛歌看著前方黑漆漆的路,覺得有些不得勁,“今天竟然連月亮都沒有麽?好黑。”她不由自主地道。
“嗯,今天確實有些陰。”望著頭頂清亮的明月,慎行不著痕跡地靠近了寧洛歌,扶住了她的手肘。
等到了將軍府,已經是三更了,寧洛歌模模糊糊地望著將軍府門口燈籠發出的昏黃的燈光,放心了很多。
大步流星地走進將軍府,看著前方被月光照亮的地麵,她眼中的沉痛一閃而逝。
“慎行,立刻叫所有的將領到大廳,共同商討明日之戰。”
“是。”
待眾將聚集到大廳裏,赫連子灝和那日拒絕蘇拓斷臂的老者為首,一幹人馬全都聚齊。
“明日巳時,八方軍要與我軍決一死戰,這消息相信你們都清楚了。我相信此事將軍一定給過你們命令,他一定是讓你們嚴守城門,不得放過一個八方軍,對不對?”
“難道不對麽?將軍舍棄親生女兒,取大義,將軍如此心胸,值得我等敬重。”白發將軍率先說道。
寧洛歌聽出了他就是那天阻止她的人,知道因為此事他對她恐怕心存芥蒂,故而微微一笑,“將軍說得不錯,蘇將軍所作所為皆是大將之風,西涼能有他這樣的將軍,是君王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可將軍或許不知道,蘇瑾是我的結拜妹妹,她之所以會死,也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我也不可能親眼看著她被開棺鞭屍,連死都不得安寧。”
“所以你就要為個人的情誼而置國家百姓於不顧麽?”
“不,將軍你誤會了,我說這番話的原因隻是告訴大家,我既不會放棄瑾兒,也不會讓對方的陰謀得逞。”
“哼,有你說的那麽容易麽?我聽聞那個帶木頭麵具的白衣人是鳳凰門中人,你應當聽說過無雙公子的名頭吧?他就是鳳凰門中的人,試想一下與他作對,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贏?”
聽到這,一旁的赫連子灝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剛才劍拔弩張的形勢還讓他很擔憂,如今……
“你這話說得很好。”寧洛歌也笑了一下,道,“既然你這麽相信無雙公子,那我覺得我們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因為不才在下正是,寧無雙!”
白發將軍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而他身旁的大將也都驚在了當場。
“你說什麽?你是寧無雙?!”白發將軍實在是不能相信。
將玉佩扔在桌上,玉佩碰到桌子發出的“當啷”一聲,震了每個人的心。
“現在還有問題麽?”寧洛歌嘴角擰著笑,眼睛也在笑,然而若是探究地看過去,除了厚厚的寒冰,什麽都看不清楚。
“公子您剛才說怎麽打比較好來著?”白發將軍尷尬地轉移了話題,對寧洛歌也多了一份敬畏。
“如今蘇將軍負傷,自然不能夠再當主將。連灝,你來做主將,至於其他人,必須竭盡全力輔佐連灝,違者斬立決。聽明白了麽?”寧洛歌正襟危坐在正位,神色嚴肅謹慎,不容置疑,她淩厲的目光掃到誰的身上,誰都會經不住那淩厲的眼神而恭順地低下頭去。
“那麽明日請各位竭盡全力輔佐連將軍,無論對方出什麽招數,都嚴防死守,不能開門。即使是用我的,用蘇將軍的性命威脅各位,也絕對不能開門,記住了麽?”寧洛歌的聲音無比威嚴,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起誓更是無與倫比的強大,眾人皆躬身答是。
“記住!明日巳時,開戰的時辰一到,便立即動手。不論對方要說什麽要做什麽,你們隻管狠狠地去打!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吩咐完之後,寧洛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向著各位拱了拱手道,“抱歉夜裏把各位叫過來。請各位務必記住我說的話,明日無論是誰來,都要義無反顧地帶領大軍碾過去!決不能手軟!好了,各位回去休息吧。今日睡個好覺,明日我們背水一戰!”
“末將遵命!”眾將整整齊齊地給寧洛歌行了個軍禮。隨後白發將軍道,“公子也好好休息。”說罷,便和眾人一起退下了。
而赫連子灝卻並沒有馬上離開。
“寧姑娘,明日你做什麽?”赫連子灝心裏有一種直覺,似乎明日將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他隱約地感到不安。
“明日我自有我的去處。而你明日隻有一件事情,就是好好地打仗。”說罷便不想再和赫連子灝說下去,她率先帶著慎行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都一聲不吭。
直到回到了客棧,她才開口對慎行說道,“司徒墨然明日就會到,他來的時候我恐怕不會在場,我要你把話傳達給他。”
轉身推開窗,任憑冷風吹進屋子,吹亂了她的發絲,她仍舊迎著風,任憑寒風掛著她的皮膚。
“然後,你就去將軍府,保護蘇將軍的安全。若是子謙明天來了,記得攔住他,不要讓他來戰場。”
慎行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凝重的氣氛,他不安地道,“小姐,你要去做什麽?慎行和你一起去。”
“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這件事情,隻能我一個人去做。”
天亮了,寧洛歌一個人坐在向柳亭裏,看著朝陽從地平線上慢慢地升起。陽光一點點照射著大地,最後普照萬物。
微微仰頭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寧洛歌露出了最後一個安然的笑容。
當太陽完全升上天空的時候,她利落地站起身,向柳亭的柱子上還有那天她留下的劍痕,而距離亭子一尺遠的那個位置,她清清楚楚的記得,瑾兒就是死在了那裏。
她曾許下誓言,無論如何要讓蘇瑾這一世平安幸福,卻不想這一世瑾兒還是因為自己而死。可恨,還有人竟然連她的屍體也不放過。
“瑾兒,等我給你報仇,就去陪你。”摸索著地麵,寧洛歌語氣輕緩。
言罷,她絕然地站起來,向山下走去,陽光鋪灑在她的背影上,將她的脊背映得格外挺直……
辰時,一抹消瘦的身影現身在八方軍軍營裏,她穿著一襲白衣,帶著木頭麵具,頭發一半梳成發髻,一半披在肩頭。
“軍師!”
“軍師!”
來來往往的官兵見到白衣人都恭恭敬敬地叫人行禮。而白衣人也都一如既往的淡漠回應。
直到到了一處軍帳中,帳外的士兵狐疑地看著白衣人,最後經不住白衣人身上的威壓,還是行了禮。
隻是當白衣人進了軍帳之後,聽到他自言自語,“奇怪,軍師什麽時候出去的,我怎麽不知道呢。”
寧洛歌剛剛走進軍帳,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便抓住了她的脖頸。
在對方還沒來得及開口時,她清脆地叫了一聲,“二師兄。”
話落卡在脖頸處的手一鬆。
寧浩然摘掉了她的麵具。
“小師妹,你怎麽來了?”寧浩然的眼中閃過驚喜,隨後漸漸起了懷疑。
“知道你辰時一定會在營帳裏練功,所以就來找你了。”寧洛歌笑得一臉無邪,純真地好像就是來探望二師兄一樣。
“是麽?那為什麽穿成這樣?洛洛,今天是決戰之日,師傅早有警告,命令我一定不能幫你,否則他就不會幫你治病了。”寧浩然走到榻前坐下,伸手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白色瓷瓶。
“喏,這是我從師父那順出來的,你先吃下去,會幫你延緩病症。”寧浩然獻寶似的遞給寧洛歌,眼中滿是希冀。
然而寧洛歌搖了搖頭,“二師兄,我今天來確實是有事相求。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幫助師父做這些事,但我們人各有誌,我理解你的選擇。但你的藥我不能收,因為我,今天既然進了軍營,我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所以,別說師父絕對不會給我治病,即使是他會,我也不會接受的。”
“為什麽?小師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固執了?”寧浩然表情沉痛,似乎不能理解寧洛歌剛才那一席話。
“不是固執!二師兄!你有你的信念,我也有我的。師傅他隱藏的太深了,也太久了,你我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不是誰都沒看出來他竟然在六國裏有這麽大的勢力麽?”寧洛歌單手抓住寧浩然的手腕,似乎是想要抓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