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將降大水於斯人
寧洛歌轉過回廊,返回了大廳當中,鄰座的兵部侍郎戴宗十分好心地問候自己去了這麽久可有身體不適,寧洛歌謝了戴宗的好意,表明自己並無不妥。
又過了一會,赫連子煜才緩緩而來,他換了一身紅色的衣袍,想來剛才是借口去換衣服,才得以截住了寧洛歌。
赫連子煜為人圓滑,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身上也沒有王爺的架子,不比太子和四皇子,身上都有一份清高冷傲在,難免和臣子們不能打成一片。
“今日眾位都在場,本王想要請各位做個見證,本王有件事情想要和太子說說,希望太子能看在本王的麵子上答應。”
“什麽事?”赫連子灝有些驚訝,如今的赫連子煜竟然還會和他說什麽,要知道自從上次他凱旋歸來宴會上二人私下說的那幾句之外,二人就再沒有交集。
有的時候,午夜夢回,看見那些需要批閱的文件,以及明裏暗裏得到的消息,得知赫連子煜在不遺餘力地打算搬到自己的時候,赫連子灝也會懷念當初兄弟並肩的日子,那樣單純的少年時光,讓人懷念留戀。
隻是回過頭來,卻發現那些都已經是回不去的時光,現在的他們早已經是劍拔弩張不死不休了。
赫連子灝被赫連子煜叫住,簡直可以說是受寵若驚,隻是他表情隱藏得很好,讓人看不出來。
“眾位應當知道,本王有個義妹,今年年方十六,剛剛及笄,本王一直想要為真兒找一位好夫婿,誰知道真兒昨晚和本王說,喜歡上了一個男子。”赫連子煜說到這兒特意停頓了一下。
隨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沒想到這丫頭喜歡上了李懷剛將軍,臣弟左思右想,這件事情還想請太子殿下來拿個主意,畢竟懷剛將軍一直都對皇兄的話言聽計從,臣弟便想要替真兒做主,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不知道皇兄一下如何?”
譽王口中的“真兒”是南燕小郡主拓跋真兒,說得好聽點是西涼請來做客的,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南燕送來的“質子”,但真兒一直深受南燕女帝的喜歡,是以在西涼,拓跋真兒的待遇也十分之高。
至於這“義妹”的來源,還要說是赫連子煜心思夠深,他一早就盤算好了利用巧計把拓跋真兒收做了義妹,這拓跋真兒性格率真豪爽,善良單純,一直以為她的子煜哥哥是個大好人,特別善良,再加上這些年赫連子煜對她又是十足的寵溺,這拓跋真兒便把赫連子煜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
隻是,如今竟然會替拓跋真兒張羅婚事,雖然這小郡主是個“質子”,但也難免有越俎代庖有違禮製之嫌。
赫連子逸也很是喜歡這拓跋真兒的性子,是以聽到這個說法,竟然是第一個說話的,“這件事情南燕那邊可知情?”
“本王早已經派人問過女帝的意思,女帝表示並無異議。等這件事情確定定下來,女帝會派使者前來商量婚嫁事宜。”
“真兒喜歡上了李懷剛大人?”赫連子逸再次問道。
“本王初次聽聞也很是驚訝,但後來得知二人很有緣分,竟然早已經見過麵,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覺得,李懷剛大人父母高堂已經過世,這件事還是讓皇兄來做主比較好。”赫連子煜言辭鑿鑿,聽起來怎麽都像是真心在為義妹著想。
寧洛歌想起拓跋真兒每次對著赫連子煜的時候那張含羞帶怯的臉,心中冷笑,真實情況恐怕不僅僅是這樣的吧?!!!
眾人都不出聲,寧洛歌見赫連子煜的眼尾掃向了自己,便明白他是要讓自己說話。
電光火石之間,本已經決定拒絕的寧洛歌忽然改了口風,她笑盈盈地說道,“人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依我看,殿下不妨問問這兩個人的意見。若是郡主和將軍都沒有意見,想著李大將軍才貌雙全,又品德忠厚純良,與郡主很是相配,並未委屈了郡主,而郡主也是個少見的妙人,若是他們二人覺得這門親事可行。那想來大家也沒有阻止的理由了。”
果然,寧洛歌話音一落,在座的眾人都紛紛點了點頭,除了四皇子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太子殿下有些猶豫之外,其餘大臣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意寧洛歌的說法。
就連一向剛正不阿不苟言笑的戴宗戴大人也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好吧,這件事情本宮要回去問問懷剛的意思。若是定了下來,本宮再與三弟言說。”
赫連子煜似乎很滿意聽到的結果,聞言哈哈大笑,直說沒問題沒問題,於是這件事情就算是談完了,眾人又轉到了別的政治話題上。
後來寧洛歌借口不勝酒力,率先離開,赫連子煜一直把鳳凰公子送到了門外,禮數十分的周到。
赫連子煜還要親自指派馬車,但被寧洛歌拒絕了,看赫連子煜的那張臉看的時間太久了,惡心地都想要吐了。若要再用他的東西,委實有些吃不消。
不得不說,應付赫連子煜絕對是個體力活加上腦力活,寧洛歌剛從譽王府出來,就躺在車裏昏昏欲睡,若不是蘇瑾揪著她的耳朵把她給拽了起來,寧洛歌估計還清醒不了。
其實讓寧洛歌一瞬間清醒過來的,是蘇瑾自己呢喃的一句話,她說,“咦?你的耳朵怎麽這麽柔軟?不像是男人的,倒像是女人的哦。”
寧洛歌提溜著心回到了內院,一路上為了防止蘇瑾再次懷疑到自己的身份,故意大大咧咧地行為舉止像個難自己一樣粗獷豪放,這才使得蘇瑾消了疑心,回了房間。
薑華一直把寧洛歌的舉動看在眼裏,等到蘇瑾走遠,薑華有些不解地道,“公子為什麽不想讓瑾兒知道公子是女兒身?”
“噗!”寧洛歌一口茶水沒咽進去悉數噴到了薑華的臉上。
“咳咳……咳咳……快擦擦。”寧洛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兩聲,隨手遞了個手帕給薑華,讓他擦幹淨。
薑華也對突如其來的“降雨”表示茫然,拿著帕子隨手擦了一把就塞進了懷裏。
而那邊的寧洛歌已經恢複了正常,她目光有些嚴厲地看著薑華,“你怎麽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到公子的時候就知道了,說不清楚為什麽,隻是一種感覺。”薑華皺皺眉,覺得自己的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但這確實是真的。
寧洛歌盯了薑華半晌,見他不像是說假話,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自己這身扮相連太子和譽王都沒看出來,要說當初蘇拓看出來了,那完全是因為她後來就沒有再掩飾,是個人隻要不傻都能看得出來。
怎麽薑華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呢?
但一時想不明白,寧洛歌決定不想了,她想起剛才薑華問的問題,歎了口氣,答道,“一開始隻是礙於環境隱瞞,但後來,聽見她甜甜地叫‘洛哥哥’,就不太想要告訴她了,時間越久,越是不想要說。好像有些不敢說。生怕就她那個性子呦,再氣急了不理我,那可怎麽辦?”
“公子是當局者迷,薑華是局外人,冒昧地建議一句,公子最好早些向瑾兒坦白,不然若是被瑾兒發現你欺騙她,恐怕給她帶來的傷害更大。”
“嗯,你說的有道理。謝謝你,我會仔細思考的。”寧洛歌真誠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忽然想到了什麽,她推門走到院中,看著已經又被蘇瑾砌好的院牆道,“今天牆沒塌?”
“沒有。”薑華如實相告。
“剛才在車裏睡得好,現在不大困,我去隔壁溜達溜達,你仔細看家。”
話落,寧洛歌一個梯雲縱,便飛過了牆頭,去了隔壁院子,身影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薑華站在原地,看了看那一麵被砌了無數次的牆,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自己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
寧洛歌是懷著無比好奇的心理來到駱宅的,上次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好好地“拜訪拜訪”這座宅院的主人。
此時天色已晚,府中的下人都已經安睡,駱宅四周透著詭異的寂靜。安靜地有些滲人。
寧洛歌從高牆上順利地躍進了內院,主屋的燈此時正亮著,寧洛歌心道自己今天來的還挺是時候,懷著好奇的心裏寧洛歌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她仔細地隱匿著自己的氣息,把視線投向屋子裏……
她看見了床,看見了掛在牆上的山水畫,看見了一把劍,看見了書案,看見了書案後麵的書閣,咦?人呢?
沒有人麽?那她進去看看應該也沒人管吧?
寧洛歌左瞧瞧右看看,她早就好奇這駱宅主人到底是誰了,心裏有隱隱的猜測,但還沒得到證實,這會趁著沒人在屋裏,趕緊進去看一眼。
心動不如行動,寧洛歌決定了之後以訊雷不及掩耳之速鑽進了房間裏。
寧洛歌十分警惕地環顧了一周,沒有感受到人的氣息或者是殺氣,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來果然是沒人的。
視線隨意的飄著,忽然寧洛歌被一處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把弩,但說是弩又不像是弩,因為它沒有弓,隻有木臂。
寧洛歌鬼使神差的衝著那把弓弩走過去,走得近了才更加確定這不是一般的弩,瞧著弓身的質地,純黑色的精鐵打造,雕刻著極其繁複的花紋,寧洛歌看得有些癡了,她緩緩地伸出手去觸摸這把弓的溫度,然而當她的手指剛剛碰觸到弓身,這把弓就像是有靈魂一樣,發出了“錚”地一聲。
緊接著還不等寧洛歌反應過來,兩枚暗器已經從側麵的書閣中彈射而出,衝著寧洛歌的手足而來,速度異常之快,寧洛歌堪堪躲過,當她兩腳重新回落到地麵上的時候,隻聽“哢噠”一聲響,似乎是踩動了什麽機關,然而熟知暗器機關的寧洛歌卻不敢動彈。
她知道若是她現在逃跑,那腳下的機關便會被觸動,未知的暗器便會緊隨而來,此時此刻,不能冒險。
所以當寧洛歌眼睜睜地看一盆冷水從天而降的時候,卻不能挪動分毫,隻能任一盆水都澆到身上,於是她就被徹底地澆成了落湯雞。
當她伸出雙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水漬的時候,一聲嘖嘖稱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寧洛歌側過身子,當她看到了來人的時候,鼻子差點沒被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