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西州危局
一位將軍模樣的人向沈隆走來，周圍白髮蒼蒼的老兵躬身讓出一條道，沈隆看向眼前滿頭白髮的將軍，臉上溝壑縱橫，如刀砍斧削一般；沈隆站直行了一個軍禮。他把轉賬文書和腰牌交給將軍，大聲道，「大唐武威軍玄戈營第九騎兵隊，全體報到，軍費送達！」
「北庭大都護楊襲古收到！」楊襲古接過文書和腰牌，看了一眼沈隆和盧十四，不由得為之動容，他以為武威軍玄戈營第九騎兵隊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把軍費全部送達，著實有些不易。
楊襲古把手伸到錢袋裡，拿出一枚銅錢仔細打量，只見外圓內方的銅錢上面鑄著大唐建中四個字，這和以往的貞觀通寶、開元通寶大不相同。
大唐建中錢幣和歷朝歷代鑄造的銅錢都有不同，以往的銅錢上面鑄的字都是由年號和通寶兩字構成；自從安西都護府通往大唐的道路被吐蕃隔斷之後，安西都護府為了自救，就開始自己鑄錢，以往郭昕所鑄造的大曆通寶、建中通寶也都是遵循這一原則。
但是這次，郭昕卻改成了大唐建中的字樣，這絕不是什麼失誤，而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向大唐表示忠心，同時鼓舞軍民的士氣，告訴他們大唐依舊沒有拋棄安西都護府，現在是大唐建中年間。
「現在應該是建中十一年了吧？」楊襲古看著錢幣上的字說道，楊襲古也和郭昕一樣，都困守西域多年，早已斷了大唐的消息，還不知道大唐在建中之後又先後換了興元和貞元兩個年號，算起來今年是貞元六年。
「二位遠來辛苦，先進城歇息吧！本都護現在就把軍費發給大伙兒。」說罷楊襲古轉身帶著沈隆和盧十四進了西州城，盧十四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沒說出來，一路孤身行走於敵人之間，從於闐穿越沙漠來到西州，盧十四也累得狠了，如今周圍都是大唐的兵馬，他也想稍微休息一兩天，再和楊襲古提自己要回大唐的事兒。
進到城裡，沈隆發現城中的老兵都在磨刀備馬，似乎是要出戰，沈隆不由得暗嘆一聲，看樣子西州距離陷落也不遠了，難怪這個廣告會被命名為《大唐漠北的最後一次轉賬》，那是因為在盧十四把軍費送到西州后不久，西州就陷落了，從此大唐安西都護府只剩下龜茲一座孤城，再也沒必要轉賬了。
先前，回紇大相頡於迦斯率回紇大軍馳援北庭，被吐蕃、葛邏祿、白服突厥、沙陀突厥聯軍擊潰，北庭節度使楊襲古率北庭唐軍殘餘兩千人逃到西州。
到了今年，頡於迦斯對馳援北庭失利大感恥辱，於是「悉舉國兵」，徵集了五、六萬重兵再次出擊北庭，楊襲古也趁機率西州唐軍殘餘加入回紇大軍，結果又慘敗於吐蕃之手；西州城中的這兩千餘兵馬只剩下一百六十人生還。
楊襲古本打算再次逃回西州，然而這時候頡於迦斯卻奇怪地告訴楊襲古，表示可以讓他們走回紇道返回唐朝，楊襲古信以為真，卻被頡於伽斯所殺，西州城也因此淪入敵手，龜茲也成了孤城。
如今每一座城池對大唐、對安西都護府都是無比重要的，絕對不能讓楊襲古喪於頡於伽斯之手，於是沈隆試探道，「大都護可是要出征么？」
「正是，回紇大相頡於伽斯邀我攻打北庭，一來本官原本就是北庭大都護，有收復失地的機會斷不容錯過，二來頡於伽斯去年曾應邀救援北庭，與我等有恩，無論是公是私，本都護都不能不去啊！」楊襲古道。
「可是……可是在下在途中聽說回紇出事了，在這種時候頡於伽斯再去攻打北庭的話，似乎不太妥當啊！」沈隆勸道，根據他所搜集到的資料，他已經想到了如何解決西州危局的辦法，只是不太確定能不能說服楊襲古和頡於伽斯。
「哦？是何消息？」楊襲古一聽頓時著急了，他可不知道這次攻打北庭會迎來慘敗，而是將其視為收復北庭的好機會。
「三月，回紇忠貞可汗被少可敦葉公主毒殺，其弟葯羅葛多邏斯趁亂繼位，此人與頡於伽斯一向不和，在這種時候頡於伽斯卻率領大軍出征，似乎不太合適吧？」少可敦葉公主是大唐崇徽公主和回紇上任可汗牟羽可汗的女兒，崇徽公主是名將僕固懷恩的女兒。、；因僕固懷恩的兒子在回鶻是葉護（一部族中的分部部長），所以僕固懷恩的外孫女在回鶻被稱為「少可敦葉公主」或「葉公主」。
大唐的和親政策固然讓這些公主承受了她們本不該承受的屈辱，但也留下了許多有用的資源，如果將來能搭上崇徽公主和葉公主的線，說不定還能從中操作一番，為安西都護府贏得更廣闊地生存空間。
「什麼？這莫不是傳言？」楊襲古聞言一驚，他困守西州多時，和外界斷了消息，卻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如果這是真的話，頡於伽斯為相多年，一直手握回紇大權，現在回紇剛換了可汗，頡於伽斯正是需要鞏固自己權位的時候，在此時出征的確不太合適。
「或許頡於伽斯是想藉助一次大勝來維護自己的地位吧？」楊襲古這樣猜測道，他對藉助頡於伽斯的手收回北庭依舊抱有希望。
「若是頡於伽斯進攻北庭，那可就是能勝不能敗了，若是大勝或許還好些，新可汗忌憚他的軍威，必然不敢動他；可要是落敗甚至只是慘勝，他必然會對頡於伽斯動手，到那時候，大都護難道能倖免么？此事關係甚大，大都護還是謹慎些好！」沈隆繼續勸道。
頡於伽斯這次落敗之後馬上回到回紇，趕在可汗先下手之前就把他解決了，重新擁立了一位可汗，不過頡於伽斯也沒有得意多久，不久之後他就在史書中消失了，這和他大敗損失了自己的精銳應該有脫不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