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偷聽
陳聽的成績,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時而運氣好了還能考個第一第二,且尤為擅長聽力,大概是因為他的名字里有個聽字。
楊樹林說,他就是學神中的吊車尾。明明只要努力一把就可以當學霸,可陳聽不是那種奮鬥至上的人,身上自有一股閑雲野鶴的氣質。
陳聽起初還有點擔心裴以堯發現他懶散的真面目,會因此敦促他上進,但沒想到跟他在一起后,陳聽發現自己更墮落了。
學習上的事情自不用擔心,關於英語,裴以堯是專業的。學習以外的事情就更不用擔心了,裴以堯似乎根本不在乎陳聽上不上進,什麼為了你變成更好的自己,什麼靈魂的共鳴,通通沒有。
他就喜歡在學習的時候,讓陳聽坐在他身邊。給他準備好奶茶或牛奶,有時還有糖果和餅乾,甚至把自己裝了很多重要資料的筆記本電腦給陳聽打遊戲。
饒是如此,他還是不能完全的留住陳聽。
陳聽也是很忙的,報了普通話之後要去校外上課,周末還得打工,班裡時不時還會有活動。這不,聖誕節快到了,學校舉辦了唱歌比賽。陳聽說他們班有人去參賽了,所以他得去現場加油,不能陪裴以堯認真學習了。
回宿舍的路上,陳聽偷偷地打量著裴以堯,說:「你明天自己去圖書館好不好?圖書館里開空調的,比宿舍里暖多了。」
裴以堯不答,只是慢下了腳步。
陳聽知道他肯定不樂意,於是前後左右打探了一下,確定四周沒人,便偷偷牽住了裴以堯的手。他做得特別此地無銀三百兩,臉上一本正經的,目不斜視,唯有耳朵泛紅。
裴以堯轉頭看他,他再問:「好不好?」
「好。」裴以堯這下乾脆了,乾脆到停了下來,抓著陳聽的手不放。陳聽的手是熱乎的,又肉又軟,手感超棒。
陳聽試著抽了抽手,沒抽回來,耳朵上的紅倒是愈來愈鮮艷。跟裴以堯在一起后,他就總是做一些讓陳聽覺得羞恥的動作,尤其是在沒人的時候。
就這麼一隻手,還有繭子和疤,就算肉了點,又有什麼好看的呢。可裴以堯就是捏了又捏,看了又看,有時甚至直接揣兜里了,能不放就不放。
「你快放手,宿舍快關門了。」陳聽小聲提醒他。
「你給我的。」裴以堯強調事實。
陳聽只得認栽,可他不知道自己嘴上嫌棄的時候,眼神可是飄忽的。再加上那紅紅的耳垂,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裴以堯抬起空著的手揉揉他的腦袋,一個情不自禁,那手就滑到了他臉上,捏了捏他嬰兒肥的臉頰。
陳聽要生氣了。
「你閉上眼睛。」他拍開裴以堯的手,一臉正色。
裴以堯不解,但既然陳聽這麼要求了,只要他能做到的,當然不會拒絕。哪怕陳聽也想要捏他的臉,也無所謂。
於是裴以堯閉上了眼,卻不知陳聽的嘴角緩緩勾起,哪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
陳聽張開雙手飛快地抱了他一下,而後在裴以堯也要抬手抱住他時,轉身就跑,「晚安!」
裴以堯無奈地看著他遠去的身影,路燈下,被風吹亂的頭髮依舊像一朵蒲公英。衛衣的帽子還一顛一顛的,紅彤彤的像個小太陽。
他拿出手機來,發送一條語音信息。
「下次別跑太快了,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陳聽跑進宿舍樓里,一邊走一邊聽,紅著臉喘著氣,十指飛快地給他回信息。
不要臉。
不行不行,刪掉重來。
下次我就不抱你了。
不行不行,這個語氣有點迷之傲嬌。
呵。
怎麼有種小妖精的錯覺?換一個字呢,哼?
陳聽被自己雷到起雞皮疙瘩,最終他乾脆也回了一條語音過去:「你快回去洗洗睡吧,我明天很忙的,不跟你聊了。」
發送完畢,他鬆開手指,雄赳赳氣昂昂地推開宿舍門。
另一邊,裴以堯聽著手機里傳來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往回走。手指按住說話鍵,繼續道:「明天真的不見我嗎?」
陳聽:「咩有空。」
裴以堯:「咩有空,聽聽也有空。」
陳聽:「聽聽沒空!」
楊樹林:「聽聽你在廁所幹什麼呢?」
陳聽趕忙從廁所里探出頭來:「我在跟我媽聊天。」
楊樹林不疑有他,因為聽聽這個稱呼最早就是阿姨叫出來的。新生報到第一天,聽聽長聽聽短,搞得連宿管大爺都知道了聽聽的名號。
陳聽不敢再這麼張揚了,便改為打字。雖說他遲早會把裴以堯介紹給楊樹林,但時機尚未成熟。
而此時此刻,裴以堯的舍友正親眼看著某位走路帶風的酷哥第三次捧著手機從外頭回來,暗自嘟噥:「見鬼……」
翌日晚上的歌唱比賽,陳聽班裡的人幾乎去了大半。因為恰逢聖誕的緣故,現場布置得很有節日氣氛,一進門就有人穿著聖誕老人的衣服發放鹿角發卡。
發卡是一對的,小巧精緻,還會閃爍發光,甚是可愛。
楊樹林隨手就幫陳聽戴上了,還嚷嚷著要給他拍照,樂得合不攏嘴。
因為周圍人都這麼裝扮,所以陳聽倒沒啥不好意思,但他拒絕拍臉。是以楊樹林發出去的朋友圈九宮格里,就有那麼一張臉被完全捂住了的捲毛鹿耳聽,旁邊的林綣和吳應文做著誇張的鬼臉,彷彿是正準備偷聽的大灰狼。
大家都玩得很盡興,幾乎都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聽聽、聽聽,快到卷妹了!」
卷妹是林綣的舍友,兩人學武俠電視劇里那樣拜了把子,一個叫卷哥,一個叫卷妹。卷妹有副好嗓子,是班裡的麥霸,為人大方熱情,所以跟大家的關係都不錯。
楊樹林慫恿陳聽:「聽聽你上台去鮮個花唄。」
「還是不了。」陳聽機智作答:「獻花哪有發紅包來得實在,待會兒要是卷妹晉級,我在群里發紅包,手快有手慢無啊。」
「嗷!」吳應文第一個響應。
林綣也覺得好,豪爽地拍拍陳聽的肩:「今天我們聽哥發紅包,獻花的事兒就交給我來。」
鮮花有現賣的,楊樹林覺得學生會的幹部里一定混進了經管院的人,否則怎麼連賣花都想到了。而他作為一個暖男,作為班上僅有的男同胞,怎能不自告奮勇呢?
「我來我來,吳應熊你給我過來,去買花了!」楊樹林拖著吳應文就走,兩人爭辯了許久哪種花好看,誰也不服誰,最終只好選了一束紅玫瑰。
很快就是卷妹上台,卷哥等她唱到一半,拿著玫瑰英姿颯爽地登台獻花,那風流模樣,把一干男同胞都比了下去。
陳聽鼓掌的同時,暗自慶幸。今天要是他上台獻花,明天被裴以堯知道了,肯定得打翻醋罈子。
酷哥冷著臉,心裡酸唧唧,越酸越冷,越酸越冷,那就不是一個擁抱能哄好的了。發紅包,保平安,機智滿分。
比賽結束時已經是十點,卷妹順利晉級,於是留守到最後的這波人打算一起去外面美食街吃個宵夜。反正今天是周五,可以玩個盡興。
陳聽其實已經有點困了,但也不好掃興,便借口上廁所,洗把冷水臉。可他不知道的是,站在角落裡的某個人一直注視著他,等他離開大部隊,便立刻跟了上去。
陳聽毫無察覺,進了廁所就直奔洗手池,可他剛把水龍頭擰開,一隻手臂便攬住了他的腰身,將他飛快地往懷裡一帶。
腳步急掠,陳聽只覺眼前一花,就又被帶進了廁所隔間。至於為什麼是「又」,那當然是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陳聽看著隔板上熟悉的代考小廣告,心跳快得彷彿要跳出胸腔,而背後那人帶著熟悉的冷冽氣息緊緊抱著他,呼吸輕咬耳垂:「是我。」
這時,隔間外傳來了陌生的嘟噥聲:「這水龍頭怎麼開著?誰忘關了嗎?」
下一秒,水聲驟停。
陳聽默默放下了準備踹人的腳,回頭看向裴以堯——你們個子高的都喜歡來這一套嗎?廁所隔間莫非是什麼聖地不成?
裴以堯沒有讀懂他的拷問,目光停留在他頭頂兩個閃閃發光的鹿角上,抱得更緊了。
陳聽被他抱得不能動彈,聽到那人似乎出去了,腦子一熱,竟拿頭朝他肩膀頂去:「還不放開。」
這一頂,鹿角就歪了。
裴以堯本著科學求真的精神幫他把鹿角扶正,務必要兩個角保持對稱。
陳聽臊紅了臉,惱羞成怒:「不是說今天不見面嗎?你怎麼又來了,還、還……」
裴以堯:「你沒空,我有空。」
陳聽:「那你現在在幹嘛?」
裴以堯沉思三秒,驀地俯下身,將陳聽徹底堵在角落裡,看著他過分可愛的神情,壓低聲音在他耳畔道:「我在,偷聽。」
陳聽的身體倏然僵住,血液彷彿直衝大腦,且快要喘不過氣來。這人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這是犯規的!不可取的!
又來了又來了,他還笑!
裴以堯在輕笑,低沉、悅耳,只短促的一聲,卻妄圖謀奪陳聽的心魂。
可就在他快要成功之時,陳聽的手機響了。陳聽還愣著,沒反應過來,裴以堯便從他的褲子口袋裡直接摸到了手機,也不管他的手指會不會擦過陳聽的大腿。
來電人楊樹林,又是楊樹林。
裴以堯又把手機塞回去,然後帶陳聽走出隔間,打開窗戶。望著深沉的夜幕,迎著微涼的晚風,他牢牢地牽著陳聽的手。
現在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直接把人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