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酒心巧克力
楊樹林的八卦敏感度,遭到了全城吃雞好友群的集體鄙視, 於是他痛定思痛, 決定搞一個大新聞來挽回自己的聲譽。
可是在搜羅了幾天八卦后, 他發現當代大學生的校園生活,其實大多數時候還真是挺無聊的。倒是有一件事, 讓他在意的不得了。
「聽聽,怎麼最近老是裴以堯送你回來啊, 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周一的早上,又是一節機房作業課,楊樹林從聽力的海洋里探出頭來,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跟陳聽說話。
陳聽一邊心驚於就連楊樹林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發現他跟裴以堯的事兒了, 一邊忍不住問:「你到底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楊樹林眨巴眨巴眼睛:「怎麼了?他對你獻殷勤, 可不就是在求你原諒么,或者……他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上了?」
說到後半句,楊樹林的眼睛都亮了。
陳聽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我確實知道一些關於他小時候的糗事,不做我答應了他不能說出去的,所以不能告訴你了。」
然後他又一本正經地給裴以堯發了一條微信。
東湖蟹王:今天不去圖書館啦,楊樹林拉著我在宿舍自習。
其實陳聽倒不是真在意別人看他們的眼光,只是自從告白以後, 裴以堯看他的目光就越來越讓他吃不消了, 根本無心複習。
裴以堯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依舊惜字如金, 連微信都不怎麼發, 他就喜歡當面看人。他看你, 就是要堂堂正正地看你,讓你一眼就能讀懂他的渴望。
我可以抱你嗎?
不行的,大兄弟。
陳聽每天都拒絕的很辛苦,他無數次問自己怎麼就不能狠狠心斷了他的念想呢?他也確實這麼嘗試了,在昨晚被裴以堯送回宿舍的時候,他在半路把他拉到無人處,鄭重地約他談心。
他是哥哥,覺得自己有義務跟他來場男人之間的對話。
可裴以堯聽完之後,只蹙眉說了一句話就把陳聽秒殺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你。」
陳聽現在想起這句話,臉還有點發燙。他記得自己惱羞成怒的說了一句「隨便你」,就跑回宿舍了,生怕繼續待下去,裴以堯又會說出什麼話來。
他今天可不能見到裴以堯。
不能見,不能見的,見了就要出事了。
到了晚上,陳聽果然沒有去圖書館,楊樹林也沒有出去參加活動。兩人難得地湊在一起看劇打遊戲喝可樂,墮落又開心。
可開心不到一個小時,楊樹林忽然指著手機屏幕,說:「哈哈哈哈哈聽聽你快來看,有人在圖書館跟裴以堯告白了!這可是大新聞吶!」
陳聽下意識地捏緊了可樂罐子,湊過去一看——可不是嘛,那姑娘看著還挺美的。帥哥和美女,配得很。
「嘖嘖。」楊樹林繼續感慨:「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好運呢,看看這腿、這身材……噯?裴以堯有喜歡的人了?卧槽卧槽我怎麼又不知道?我竟然又不知道?!」
楊樹林要瘋了,驀地想起什麼,轉頭盯著陳聽問:「聽聽你知道他說的是誰嗎?」
陳聽給嚇住了:「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
那一瞬間,陳聽以為楊樹林猜到了,可很快楊樹林就又繼續對著手機糾結去了,完全沒有一絲看破的痕迹。
陳聽鬆了一口氣,心跳得有些快。
沒過三分鐘,楊樹林又一驚一乍的跳了起來,「卧槽為什麼學長會說他知道?!他們很熟嗎?」
陳聽是真的要被他嚇死了,不過他頓了頓,又問:「你要到他微信號了?」
「嘿嘿,那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楊樹林小小嘚瑟一下,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擺擺手說:「這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他怎麼會知道裴以堯喜歡誰?他倆啥時候勾搭上的?」
陳聽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呢。」
很快,裴以堯的信息發過來了。
裴以堯:有人跟我表白,我拒絕了。
裴以堯:我喜歡你。
陳聽大爆手速,連忙一條信息回過去。
東湖蟹王:我知道!!!
裴以堯:哦。
裴以堯:那你什麼時候肯見我?
東湖蟹王:我又沒有不見你。
裴以堯:那我在你宿舍樓下。
東湖蟹王:……
裴以堯在圖書館被告白后,越想,越是想見陳聽,於是他就遵從本心,直接過來了。不管陳聽見不見,反正他要來。
那他到底肯不肯見呢?
裴以堯蹙眉深思,覺得這個問題比物理還要難。
十分鐘后,陳聽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宿舍樓外,頂著一頭卷卷的亂髮,東張西望。
東湖蟹王:你在哪兒呢?
裴以堯沒有回復,陳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走了,他踮腳往遠處看了一眼,心裡不由生出一絲後悔來。
他剛剛太衝動了,看到那條信息后就跑了出來,連鞋子都沒換。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拖鞋,鞋面上是一隻囂張的紅色大閘蟹。
哼,回去了。
他轉身就往宿舍樓里走,走得當真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可他剛走出一步,一隻大手就從背後抓住了他衛衣的帽子,端的也是一個毫不猶豫。
「裴以堯?」陳聽轉過頭去,冰涼的晚風吹過,一杯熱牛奶卻在此時貼上他的臉頰。
「拿著。」
陳聽愣愣地接過牛奶,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裴以堯,讓裴以堯心中微動。下一秒,他就又抬手摸上了陳聽的頭,揉一下,又一下。
此時此刻,兩人正站在宿舍樓外那條林蔭道旁,距離路燈不近不遠,留給路人一個模糊的輪廓。在陳聽的印象里,他經常在女生宿舍門口看到這一幕。
那是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宿舍時,依依惜別的一幕。
陳聽趕緊抓住裴以堯的袖子把人往後邊的陰影裡帶了帶,只是一步的距離,兩人便從燈光的範圍退入了曖昧的黑暗區。
幾乎是瞬間,陳聽就意識到這個舉動有多讓人誤解,解釋道:「我、我只是……」
「我知道。」裴以堯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他被自己揉亂了的頭髮和從紅色拖鞋裡鑽出來的圓潤腳趾,哪怕知道他一時間不會接受自己,還是忍不住想靠近。
「這裡沒人看見,我能抱抱你嗎?」
今天,酷哥是一個紳士的酷哥。
陳聽要瘋了,哪有人是這樣追人的,這種話怎麼能說出來呢!
裴以堯卻將陳聽的沉默當成了拒絕,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而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酒心巧克力來。他拿起陳聽的手,把巧克力放在他掌心,說:「不要多吃。」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一天只能吃一顆,不準在高鐸和楊樹林面前吃。」
「反正,不準在別人面前吃。」
裴以堯又想起哪天晚上的「打聽聽」,估摸著他驚人的酒量,覺得自己應該更謹慎些。
陳聽可不是從前的陳聽了,哪還不明白裴以堯話里的意思,只覺得手中的巧克力有些燙手,於是乾脆還給他:「你都不讓我在別人面前吃,那我怎麼吃,我不吃了。」
裴以堯沒想到抱沒抱成,連巧克力都送不出去,良久都沒有說話,只專註地看著陳聽,彷彿再過一會兒,陳聽就連看都不讓他看了。
「你看什麼?」陳聽最怕他這樣了。
「我看你。」裴以堯如實回答。
「我有什麼好看的……」
「好看。」
陳聽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大腦宕機,思維短路,以至於他做出了一件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他又把巧克力從裴以堯手上搶了回來。
「好了好了,我拿還不行么。」
裴以堯不知道他怎麼又回心轉意了,但看著陳聽越來越紅的臉蛋兒,他覺得想不通也無關緊要。
「沒什麼事我就走了。」陳聽拿完巧克力就要跑路,這次裴以堯沒再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拖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進宿舍樓里,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這一夜,裴以堯睡了個好覺,陳聽卻再度失眠。
翌日的課上,陳聽睡得像小雞啄米,一直在半夢半醒間徘徊。及至中午,楊樹林抓著他的胳膊把他帶進食堂,才借用鐵板牛腩的香味成功把他喚醒。
兩人各自端了一份找個空位坐下,滾燙的鐵板上,荷包蛋還在噗呲作響。陳聽深思一口氣,聞著那香味,又用勺子把米飯往鐵板上壓了壓——稍稍炙烤過的米飯混合了牛肉和雞蛋的香味,更好吃。
「請問這裡有人嗎?」忽然,耳邊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
陳聽轉頭,對上一張漂亮的還有些熟悉的臉,但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美女仍然微笑的看著他,他便搖了搖頭,並未在意。食堂本來就是公共區域,空位誰都可以坐,至於對方為什麼放著其他那麼多的位置不坐偏要坐陳聽身邊,他一點都不好奇。
對於陳聽的無動於衷,美女臉上有點尷尬,但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大大方方地跟同伴在旁邊坐下。
她先是安靜地吃了會兒飯,見陳聽真的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便乾脆主動開口:「你好,我是中文系大二的唐音。」
陳聽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好。」
唐音笑笑:「抱歉啊,突然來打擾你,不過我真的有點事情想要跟你打聽。我就打擾你一會兒,保證問完了就再也不煩你了,好不好?」
說著,唐音還雙指併攏做了個發誓的動作。
她都說得那麼明白了,態度也算爽快大方,陳聽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點了點頭。楊樹林也好奇地湊過來:「同學你究竟想要問什麼呀?我看著你覺得很面熟啊!」
唐音一時羞紅了臉:「那個……你們不是跟裴以堯很熟嗎,我就是想問問,裴以堯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個人是誰啊,可以告訴我嗎?」
「咳!」陳聽差點被米粒給嗆住。
楊樹林則猶如醍醐灌頂:「是你啊,我想起來了!」
這可不就是昨天跟裴以堯表白的那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