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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伶人的後路

  寒冷的邊境地區,不知是不是這幾日太過嚴寒,竟突然颳起了大風,在已經漆黑的夜晚,呼嘯的狂風顯得有些格外的恐怖陰森,一片黑暗的官道上尤是如此,位於官道不遠處的一間酒樓卻是燈火通明,在寂靜的官道上時不時的發出或哀怨或柔情的琴聲,伴隨著人們的喝彩聲和叫好聲,那映在窗紙上的纖細身影也扭動著身姿跳出妖嬈的舞蹈。


  不知過了多久,這夜夜笙歌的景象漸漸停息,逐漸變得平靜,而原本還點著大亮的燈火的酒樓也漸漸暗了下來,只餘下幾盞燭火在搖曳著。酒樓的裡面很是暖和,四周的窗戶封的很嚴,外面的寒風進不來,卻也依舊吹得窗紙「呼呼」響,酒樓里雖然暖和,但由於方才的人太多,所以導致整個酒樓的氣味便有些難聞,四處充斥著酒味。


  酒樓的大堂里只剩下寥寥數人,但大多數人的目光卻不住的投向那坐在中間的桌子的幾人,不僅僅是因著方才那還在台上跳舞的伶人坐在那裡,更讓人注意的是他身邊的那些人,且不說那和他交談的兩個女子長得多嬌俏絕麗,便是她們身邊那錦衣男子也是長得俊朗非凡,而坐在他們身後的一黑衣男子也是看著幹練冷峻,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家,這樣一來便忍不住引起人們的好奇,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喬安歌聽著那些人嘀嘀咕咕的聲音,有些煩躁,但更多的還是對再次見到眼前這伶人的高興和驚艷。她用著英語和他交談著,無非是問候了一些他們走之後他在這裡的狀況,那伶人雖然面色平靜,不卑不亢,卻也並無無禮之處,甚至對於喬安歌的問話也是無一不答,耐心的回應著。


  原來,自他們那日離開之後,這伶人哪裡也沒有去,只留在了這裡好好養傷,用著喬安歌給他的那些銀兩買葯付房錢之外,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他便痊癒了,傷好之後,他卻也無處可去,眼看著房錢也快要沒有了,無奈之下他只得和這裡的老闆商議,留他繼續住在這裡,一日兩餐,他為這裡的客人表演,倒也吸引了不少的來客。


  喬安歌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她之前便知道他是四處飄蕩之人,若是真的能夠在這裡安定下來倒也不錯,就看方才那老闆和夥計對他的態度,雖算不上多好,但也並無輕蔑的樣子。想著便同他介紹了小九和白礬兩人,至於蘇航,他也是早就見過的。誰知直到介紹之時,喬安歌才恍然記起,自己竟還不知這伶人姓甚名誰。


  有些尷尬之下,那伶人倒也並無不滿,只是嘴角含笑的說道:「我叫北鸞,小姐直呼我姓名便是。」一開口依舊是那有些慵懶的語調帶著尾音,可是說出的話卻有些帶著彆扭的口音,但還是讓喬安歌詫異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著他,小九和白礬也是一愣,方才都看著他們用英語交流,卻也沒看到這伶人說凌雲的話。


  「哈哈,看樣子你這人藏的可真夠嚴的,竟連安歌都不知道。不過安歌,我卻沒想到你竟然會異國的語言,你以往不是一直都是在深閨里養病嗎?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日里接觸最多的就是我們幾個了,我也沒聽你說起過異國的語言啊,還說的如此流暢,老實招來!你是怎麼會這些的?」


  比起對這伶人的好奇,凌天翎自方才他們談話起便一直有些訝異,他自問和喬安歌認識也有不少的時間,卻從沒有聽她說起過這樣的話,心中除了有些錯愕外,還有幾分不知何來的惱怒和挫敗感。比起凌天珩和凌天遙初次見到的時候的反應,小九便顯得單純的多,心中僅僅有著喬安歌不告訴他的欺騙感和自己竟連這都不知道的挫敗感。


  還沒從這叫北鸞會中文的驚愕中回過神來,轉而便聽到小九帶了點哀怨卻又認真的話,看著他直直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她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支支吾吾的說道:「這.……你又不曾問過我,再說了,我也只是跟著一個以往偶然認識的一個能人學的幾句,還能隨時拿出來顯擺不成?」


  這麼說的話其實是有漏洞的,稍微一想便知道喬安歌不過是隨意找的一個借口,可凌天翎即使知道喬安歌在敷衍他,卻也只是有些失落為何不告訴他真相,見凌天翎的眼裡的黯然,喬安歌有些慌了,可她卻也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回英語的事,難不成把她穿越的事說出來?那她估摸著就得一輩子被當成失心瘋關在後院了。


  「小九,有些事不是不告訴你,而是不知該如何告訴你,可是你要知道,我對你的隱瞞絕對不是在疏遠你,或者不將你放在心上,就像你三哥一樣,你們關心如此好,他又會什麼都告訴你?或者你又會什麼都告訴我嗎?可你又能說你三哥對我不好?或者你沒有真誠的待我?」她一沉思,隨即便語重心長的勸解道,不知不覺竟將話題引到了小九身上。


  果不其然,這一說倒是有效,小九神情有些茫然的看著喬安歌,似乎也在沉思著她說的話,趁著這個時候,白礬才笑著開口說道:「既然北公子會說凌雲的話,那我們交談起來倒也方便不少了,可不知方才你們先聊之時,我和九哥哥在旁邊聽得可真是雲里霧裡,想插個話也插不上。」


  那北鸞似乎也見勢順著話頭便帶著歉意的說道:「我這般容貌外人一看便知道是倫列國的人,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凌雲邊境漂流著,自然也學會了凌雲的話,只是為了生計迫不得已只得一直偽裝,若不是遇到信任之人便也不會說凌雲的話。喬小姐先前救過我一次,這次能夠再遇也算是緣,我也不好再繼續隱瞞。」


  聞言,喬安歌怔楞的看著他,信任之人?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信任我?或者說信任我們?就因為她救過他一次便如此信任嗎?想著,喬安歌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有些無措的同時卻又有些欣喜。能夠被他人信任的感覺自然是不會太差,便淺笑道:「既然你也坦言信任了,那我若是辜負了你的信任豈不是不好?對了,我們大抵明日就會啟程離開,你呢?打算如何?」


  這一問倒是難住了北鸞,他也有些迷茫,事實上,他沒有告訴喬安歌的事,他之所以留在這裡便是盼著哪一日能夠在她離開渠城之際再見她一次,所以便想了法子留在這酒樓里,他們千里迢迢到著渠城來,定然也不會留太久,心善之人總是念舊的,他們離開之際必然也會進到這裡來,他便每日如此等著。


  如今,總算是見著人了,可她卻問了他的歸處,他茫然著,卻也隨即反應過來,暗自自嘲的想到,也是,她不過是路見不平便出手相助,偏偏又會說倫列國的語言,與他相談之時也沒有一分同情又或輕蔑不屑,這讓他多年漂泊而受盡他人白眼和辱罵的心有了幾分安慰,便想著再多見她一面,在他傷好之後,可這一面之後,他又該去哪裡,他也是從未想過。


  見他有些遲疑,喬安歌以為自己多問了,想要開口緩解一下氣氛,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話題,誰知,一旁的小九卻先輕哼道:「他一個伶人除了給人帶來聲色之外,還能做什麼?不是在外流浪,就是隨便去幾家不錯的閣樓里賣藝,再不濟,也總有人看重他這副皮相,要是收為孌寵也不是不可能。」


  聞言,北鸞也回過了神,神色有些蒼白的低著頭,喬安歌和白礬都是一驚,沒想到小九竟會如此說,剛想要呵斥兩句,可轉念又想起方才的不愉快,她這時若是再不滿,只怕當真要傷了小九的心,只是這樣的話語雖是實話,可也實在有些無禮傷人了。見喬安歌為難,白礬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輕笑道:「說來倒是讓我想起了在錦州的時候了,錦州即是繁華,自然是少不了作詩彈琴的伶人的。她們大多也是賣藝不賣身,住在那閣樓里,每日誰家有宴席了便去表演,末了便自行回去,那些官宦之家也不會多為難她們。」


  「是嗎?那豈不是很是自在了?做著喜歡的事,也不會讓人瞧不起,又能靠著自己養活自己,倒是一群獨自堅強的人。像之前那個無所事事,只會啃著他舅舅那塊肉的魯什麼的紈絝子弟可厲害多了。」這裡喬安歌倒是反應很快的附和道,也算是間接的安慰了北鸞,也暗暗的提醒了小九。


  凌天翎聞言卻也沒有惱怒或者不悅,他本來也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多看不起的樣子,事實上,他跟著凌天遙時不時的出去闖蕩,對那些伶人他自然也是生了幾分憐惜和同情的,只是這個北鸞,看著喬安歌如此偏袒他,他心中實在有些氣不過,便如此說了幾句,說完之後卻也有些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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