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叫魂呢？”
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嚇的黎貝差點犯了心髒病。
說實話，在這個偌大的垃圾場裏冷不丁的被人這麽叫名字，頓時會讓人生起一種生命垂危的感覺。
而且這個時候在垃圾場裏撿垃圾的人不止他們，所以一聽見聲音，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黎貝更是氣急敗壞的揉了揉耳朵，朝著那聲音跑了過去，她能聽出那是慕將離的聲音。
不過當她跑到地方的時候，卻發現前麵是一個大坑，幸好她腳下夠穩，沒有大頭朝下滑下去。
隻是當她撞見慕將離的時候，這小子的狀態可真不算太好，也可以說是相當的惡劣。
“我了個槽，你殺人了？”
黎貝站在垃圾坑的邊緣朝下看去，慕將離一身是血的站在那裏，而他的腳下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具屍體。
對於她的到來，慕將離沒有抬頭。他的頭一直低垂著，目光呆滯的落在那雙沾了鮮血的手上。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傻站在那幹嘛？”
黎貝喊了好幾聲，可慕將離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心裏不由一緊，這人不會給嚇傻了吧？
“喂，慕將離，你別怕啊，我現在下去，你等我一下。”
“姐，發生什麽事兒了？”小黑球撿垃圾的時候和黎貝有一些距離，所以當他趕過來的時候就慢了一步。
“小黑球，你別過來。”黎貝厲聲朝他吼了一句，她知道這小子膽小，要是看到這一幕，八成會被嚇死。
小黑球不知所措的立刻停下了腳步，“姐，怎麽了？”
“先別問，就算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你就站在原地等著我，我下去把他拽上來再說。”
黎貝順著斜坡小心地往下滑，雖然這個斜坡有點長，但卻不算陡。而且垃圾堆裏凹凸不平，隻要找對了落腳點倒也不難下去。
直到黎貝的腳落到坑下，那股子濃烈的血腥味就迎麵撲了過來。
之前在上麵，垃圾場本身的臭味就很濃，倒也沒察覺到這種血腥味。再加上這裏又有個坑，一定程度的掩蓋了這股子血腥氣味的飄散。
“你的運氣真不錯，居然撿到了一個凶案現場？”
黎貝近距離一看，渾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她真是不得不佩服慕將離這腳力，一腳踩出來個墳坑，這也是沒誰了。
黎貝腳下小心的走到慕將離的身邊，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唉，你不會真的被嚇傻了吧？”
慕將離依舊沒有回應，仿佛他整個人都被凍住了。
黎貝順著他的目光朝他的雙手看了一眼，沾在他手上的血已經有些發幹。如果現在不清理，那幹了之後就隻能回去打水洗掉了。
這位慕少爺的講究，她可是見識過的。不能說是他有潔癖，因為換成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接受不了這個場景。
黎貝伸手將他身上挎著的布袋摘了下來，然後又伸手將他的手臂拽了過來，慕將離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想要將手縮回去，可黎貝卻扣住了他的手腕，目光懶散的朝他瞟了一眼：“現在緩過來了？能動了？能聽見我說話了？”
慕將離抬頭看向她，麵無表情，臉色蒼白，“有人死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訴說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聲音沒有顫抖，也沒有悲傷。
黎貝拉著他的手腕，用布袋用力的擦著他的掌心的血跡，頭也不抬的回答：“這裏每天都會死人。人死之後就會被扔進路旁的垃圾桶裏，垃圾桶再被轉運，就會扔進垃圾場。”
慕將離看著自己的手慢慢變得幹淨，而黎貝卻依舊認真仔細地幫他繼續擦著手指，“你們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撿到屍體嗎？當然會有。不過更多的時候會撞見有人為了一個垃圾大打出手，當場活人變成死人，直接就被埋在了這裏。”
“所以，他們呢？他們也是因為要搶東西才死的嗎？”
慕將離的食指朝下指了指，黎貝的視線跟著環顧了一周。
“不是。他們的身上沒有互相毆打的痕跡，初步判斷應該是流血過多致死。”
慕將離的表情開始慢慢的鬆動，“所以他們是被殺的？”
黎貝將他的手都清理幹淨，把布袋往旁邊一丟，“手上的血跡清理幹淨了，不過你衣服上的，恐怕要再換套衣服了。”
慕將離低頭看了一眼沾染了血跡的衣服，他壓製著自己喉嚨處的惡心，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他們是被殺的嗎？”
“你不怕了？還有心情問這些？”
慕將離直接反問，“你呢？你一點都不怕。”
黎貝站在那些屍體旁，他們的血已經沾到了她的鞋上，“你從哪看出來的？”
慕將離：“難道你在怕？”
黎貝又朝周圍看了看，“一共死了九個人，又流了這麽多的血，怎麽可能不怕？”
慕將離聽著她的回答，可心裏卻不相信她會害怕。因為她的表情裏就沒有恐懼和害怕，還有退縮。可她的回答卻偏偏又是那麽誠實和情理之中。一個小女孩怎麽可能看見這麽多的屍體，不會害怕呢？
“不過我現在更怕你尖叫，我被你嚇的魂還沒回來呢。”說著，黎貝拉起慕將離的手，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直接將人拉著走出了那個大坑。
而這個時候，之前聽見聲音趕來的人都聚集到了垃圾坑的旁邊。剛看清楚下麵情況，很多人都忍不住驚叫了出來。可當他們緩過神來之後，又忍不住唾棄的咒罵了一句：操，真晦氣。然後轉身就走了。
當然也有人在離開之前，還會朝慕將離的身上瞟那麽兩眼，然後帶著那麽幾分，或是嫌棄，或是同情的目光再轉身離開。
在他們看來，剛剛那一聲淒慘的尖叫，就是這個男孩被嚇到的結果。遇到這種事，也是這小子倒黴。
“看見了嗎？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會當回事。在這裏，他們見慣了這種事。無論這些人是被餓死的，還是殺死的，對他們來說僅僅隻是一具屍體而已，沒人會追究他們的死因。”
“你也是這樣想的？”
黎貝突然冷笑了出來：“不然呢？警察都不管的事情，你總不會指望我去查個究竟吧？”
穩定了一下心緒，慕將離也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很是可笑。
“對不起，剛剛給你添麻煩了。”
黎貝對他擺了擺手，“我不喜歡別人的道歉，不過你要是給我加賞金，我或許會很領情。”
慕將離：“……”
“跟你說笑的。舉手之勞而已，不過你現在不能離開這裏，我們還沒有撿到吃的。你要不到旁邊休息一會兒，等我們一段時間。”
慕將離現在就是想走，身體也沒有力氣了。他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剛剛經曆了那一幕之後，連垃圾場的這股惡臭，他都能容忍了。
所以說，人啊，沒有什麽不能適應的，關鍵在於你經曆的落差有多大。
黎貝安頓好慕將離之後，轉身朝小黑球那邊走了過去。
小黑球雖然沒有親眼看見發生了什麽，可他聽見了那一連串的驚叫聲，還有一些人的議論，他大概也能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
“姐——”
黎貝一把拉住小黑球的手臂，將他拽到自己身邊，低聲問道：“那些小口袋到底是被誰招走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小黑球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說的，那些小口袋被人帶去了主星，真的是被帶走了嗎？”
小黑球這回明白他姐話中的意思了，趕緊點了點頭，“是被帶走了。他們還有去主星的通行證。”
“那你知道他們一共去了多少人嗎？”
小黑球搖了搖頭，“具體多少人我不知道，不過起碼能有三四十人。”
黎貝若有所思的繃緊眉頭，“沒辦法打聽到他們去主星之後，到底在做什麽嗎？”
小黑球撓了撓頭，無奈的說道：“沒有辦法。他們被帶走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而且帶走他們的人也沒有再出現。姐，你問這些，是不是因為他們出了什麽事？”
黎貝猶豫了片刻說道：“剛剛在那下邊有九具屍體，應該都是小口袋的。之前我們逃離霍大追蹤的時候，有個小女孩不是擋過我們的路嗎？她的屍體也在那裏。”
小黑球的眼睛瞪的老大，毛骨悚然的顫栗感讓他不敢相信的說道：“那些屍體都是小口袋？他們都死了？”
“流血過多，沒救了。”
小黑球有些失魂落魄的嘀咕著：“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去享福的嗎？還有星幣可以領。”
黎貝拍了拍他的頭，“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明白，這天底下沒有那麽好的事。享福，還給錢，憑什麽？憑他們年紀小，可憐嗎？如果我沒猜錯，那些星幣就是用來買他們命的。”
“姐，那，那，那他們是被殺的嗎？”
“應該是。”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他們？”
黎貝一時間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明白，這些小口袋為什麽會被殺？而且還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死去。
雖然黎貝隻是簡單的看了看那些小口袋的屍體，可她的眼力卻是常人不能比的。許多細節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那些小口袋的身上確實沒有被毆打的痕跡，可他們的身上都有一道明顯的傷口，那是在他們腹部被切裂開的解剖傷。甚至於那道傷口連縫合都沒有處理，隻是被外麵的衣服擋住了而已。而鮮血浸透了他們衣服，也將傷口掩蓋住了。
黎貝告訴慕將離這些人是失血過多而死，這話也沒錯。因為她無法判斷，在他們的身體被解刨的時候，他們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
而更讓黎貝匪夷所思的是，這些小口袋的屍體上已經出現了淡淡的屍斑，起碼他們死了能有十二個小時以上。可他們身上的血液卻沒有凝固，甚至在慕將離壓在他們身上的時候，血液還能再次湧出，保持著一定的溫度。這一點簡直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對於這些小口袋的死，黎貝無法輕易做出判斷，而她也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慕將離靠在垃圾場邊的圍欄旁，清淺的目光遠遠的盯著那個他唯一熟悉的身影。她一隻手拿著鐵鉤翻找著垃圾，一隻手拎著布袋在那有一沒一下的搖晃著。
矮小的個子，單薄的身形，一個不小心，她的腳下也會一個踉蹌的差點跌倒。
他實在是看不出她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可就在他遇到危險，感到恐懼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慕將離：“……”
慕將離啊慕將離，你什麽時候已經懦弱到，讓一個女孩子來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