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此生不再見
我一身的囚衣坐在聆訊室雙眸渙散的看著前方,眼窩中不斷有湧出又回流的淚水,一名身穿便服的警察來回走動著,突然他抓住了桌上的台燈對準了我的臉,刺眼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識的避開,那名刑警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
“你倒是給我說話啊,這麽僵持下去有意思嗎,端木綢已經撤銷了對你的控訴,你隻要配合我們警方做一份筆錄就行,我都陪你在這耗了三天,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開口啊。”刑警憤怒的苛責道。
時間對於此刻的我沒有任何的意義我看似醒著然而並沒有任何的感知,我猶如一根木頭不懂的如何開口也不願開口。
痛苦的次數多了會讓人變得冷漠,死亡發生太多也會令人麻木,但這一次我覺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我已經沒有任何的力量去做其它的事情,我隻想睡過去一直的睡過去。
雨婷姐就像我摯愛的親人,她的存在總會給我撫慰給我戰勝一切的勇氣,她總是毫無保留的站在我的身邊,即使所有人都對我冷漠的轉身她依舊堅定的站出來守護我。
“我叫你大姐還不行嗎, 你哪怕隻給我吭一聲也行啊,求你別再不說話了,因為你我都推掉了好幾個相親,我都快30了,你就可憐可憐我早點放我回去相親吧,我求你還不行嗎。”
刑警一臉的愁容祈求著我,然而聽在我的耳中卻是混沌不清咿呀之聲。
我垂下了頭細細的回想著雨婷姐對我的好,想到動情之處淚水又止不住的湧出,我抬起了頭阻止著淚水的滑落,這時聆訊室的門被推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怎麽樣了?”
“還是一言不發,我現在都懷疑她是不是耳聾啞巴了。”
“你回去休息吧,這我來。”
“真的呀鍾瀾,真不愧是好兄弟,這回我相親要是成功了,那你就是我許良的恩人啦,那我先走了。”
“走吧。”鍾瀾道。
“是,對了,這丫頭你真有辦法搞定嗎?我可是都耗了三天。”許良道。
“沒事,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許良發出質疑的聲音。
“恩。”
“那你怎麽不早說啊,害我白白浪費這麽多天,你知道我錯過了多少好姑娘了嗎?”許良抱怨道。
“快走吧,不然又得錯過一個。”
“你實在是不夠意思啊,我許良不認你這個恩人了,走了。”
隨著一聲的關門聲許良離開了聆訊室,鍾瀾走到我的身邊將一套幹淨整潔的衣服放在桌上。
“你的衣服已經洗幹淨了,把你身上的那套囚衣換下來吧,後勤部的人已經催著我還回去。”
鍾瀾見我依然不說話繼續道:“青葉讓我告訴你一聲,花玲的婚禮延期了,她說‘沒有你做伴娘的婚禮她不會舉行’。”
我的手不自主的抖了抖,剛剛回流的淚水又再次湧了出來。
“還有就是,顧雨婷的追悼會就在今天舉行,我猜你不會想錯過對吧。”鍾瀾的聲音變得低沉感傷。
去嗎?我怎麽能去呢,去了不就代表著她真的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個世界嗎?我要去嗎,不去的話,她會走的安心嗎,她不會難過嗎?
我艱難的從痛苦的泥沼中緩緩地抬起頭,我猶豫著萬分掙紮的看著鍾瀾。
“我…”太痛苦了我真的開不了口啊。
“麻依,你聽過一句話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鍾瀾竟然如此描述雨婷的死,我憤怒我再也無法忍受的大吼道:“那是謀殺,謀殺啊!”
“是謀殺也是天命,不是嗎,凡事都有因果,就如你麻依,你身上發生的果夠多了,可是你想過那都是有因的嗎?”
“你這什麽意思?”
鍾瀾方才顯然是失言,他幹笑著掩飾道:“我隻想告訴你,現在隻有盡快找到殺害顧雨婷的凶手才是對她最好的慰藉。”
鍾瀾坐到桌子上他拿起備案本寫著,沒過多久他合起本子伸手抵住了我的下巴,我被迫的抬起頭看向他,鍾瀾用奇怪的目光注視著我。
他鬆開手歎了口氣說道:“這裏沒有監控你就在這把衣服換了吧,我在門口等你。”
鍾瀾說完站起身走向門口,我下意識的看向他離去的身影,隻覺著他無比的倦怠疲累。
我忍不住的叫住他:“鍾瀾,不是還沒錄口供嗎?”
已打開了門的鍾瀾停止了腳步:“不用了。”隨後他帶上了門留下了我一人。
我怔怔的回頭看著桌上的那套幹淨的不染一絲塵埃的衣服,伸出的雙手抖的無比的利害,看著那件衣服我仿佛又回到了事故的當天,我的身上我的手上沾滿了血液,我緊緊地閉上了雙眼握緊了拳頭,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我猛地抓過桌上的衣服但那股抑製不住的憤怒終是讓我把衣服重重的甩向了牆壁,我埋下了頭痛苦出聲,天哪,你到底長眼了沒有,那些被你帶走的人都是好人啊……
換下了衣服拿著囚衣的我走出了聆訊室,隻見鍾瀾靠在牆上閉著眼睛沉思,聽到動靜的他睜開了眼睛。
“換好了。”
“恩。”我將囚衣遞給了他。
“我送你去吧。”鍾瀾道。
我點了下頭以做回答。
坐上車的我搖下了車窗望著不斷變換的窗外一言不發,鍾瀾點上了一隻煙安靜的開著車。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約記得鍾瀾抽了不下10支煙,他緩慢的停下了車子。
“去吧,到了。”鍾瀾又點燃了一隻煙。
“謝謝。”我說道。
“不用,也沒多久。”鍾瀾道。
“我不是說這個。”
“什麽,”鍾瀾有些意外:“那你謝我什麽?”
“我猜你是有意把我留在警局3天。”
鍾瀾咧著嘴開起了玩笑了:“不懂你說什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休想告我非法拘留你。”
我沉默了片刻後猶豫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端木綢已經度過危險恢複意識了對吧。”
這次輪到鍾瀾沉默。
我繼續道:“你之所以關著我,是擔心端木綢醒來前星月幫會有人對我進行報複對吧。”
“你想多了,我隻是例行公事,進去吧,天已經黑了。”說著鍾瀾為我開了車門。
下了車我仍是一臉感激的看著他。
“進去吧,我想你不會希望顧雨童今晚一個人守著吧。”
“謝謝你。”
“等下。”鍾瀾突然道。
我回頭看著他隻見他將一束百合伸到了車窗外,我有些茫然的接過。
“進去吧。”
轉過身,我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天空如此的遼闊。
我走進殯儀館按著公告牌的指示來到禮堂,禮堂不是太大此刻隻有雨童一人跪在雨婷姐遺像的側邊。
我靜靜的來到遺像前將那束百合放到了桌上,對著雨婷姐的遺像深深的一鞠躬,淚水默默地落下撞向地麵。
我轉身走到雨童的身邊跪了下來,而從頭至尾顧雨童都不曾抬起過頭,因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無從知曉此時的他有多沉痛。
我們相互無言也無視對方就那樣靜靜的跪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走,偶有晚到的人也在表示哀悼之後匆匆的離開,殯儀館其它的禮堂相繼暗了下來,管主前來囑咐了些事情之後也跟著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著天邊已經微微露出魚肚白,由於跪的太久也因為這幾日進餐太少的緣故我終於體力不支的倒向了顧雨童。
“對不起。”我艱難的支撐起自己。
“累了的話就靠在我肩膀睡會吧。”雨童終於開口,隻是聲音是如此的無力倦怠。
我亦如方才挺直了自己:“不了,你不也很累嗎?”
空氣再次凝結,禮堂又靜了下來隻是不時湧進來的風吹動著燭光不斷的搖曳。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顧雨童綿軟的聲音再次響起。
倒映在我的雙眸中的燭影交錯晃動很快成了十支成了百支。
顧雨童又道:“端木綢不是凶手。”
我立刻側目看向他:“那你說誰是凶手?”
顧雨童怔怔的看了我一眼又回過了頭:“警方還在調查。”
“調查?我記得你好像會蠱術而且是最高級的攝魂術,對吧。”
說著我站起身,伸手毫不客氣的抓住了顧雨童的衣袖。
“走啊,我們現在就找雨婷,讓她告訴我們凶手是誰,走啊。”
顧雨童沒有吱聲也沒有起身就那樣木訥的看著我。
“為什麽不走啊,這樣難道不是抓到凶手的最快方法嗎?”我怒極而泣。
顧雨童垂下了頭仍然一言不發。
“你為什麽不走,為什麽不走啊,你曾經不是成功的為莫離引出了淳於燁嗎,現在是自己的姐姐,為什麽你不去啊?”
我滑落在地上仍然不死心的揪住他的衣襟不停的扯著要他起身。
“不肯告訴我是吧,”我猛地站起身俯視著他伸手指著他怨怒的說道:“那就由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你不肯去。”
顧雨童已經低至膝蓋的頭終於抬起看向怒視著他的我。
“因為你根本不會什麽蠱術更不會什麽攝魂術,那是假的對吧。”
說出這番話我虛脫似的後退了兩步。
“顧雨童你不是很會反駁我嗎?現在為什麽不反駁,為什麽不再把話題引到我的身上讓我愧疚自責啊。”
“那天,我隻是很難過,澤武在你心裏的位置原來真的有那麽重。”顧雨童黯然的解釋道。
我慢慢的靠近他再次蹲在了他的跟前卸下了脖頸上那枚已經掛了十多年的子彈殼吊墜放在了雨童的手上。
“記得吧,你說過我的心跳不會騙我的,我對你是沒感覺的。”我緩緩地站起身說道。
顧雨童眉宇緊緊地蹙起眼含淚光的看著我。
“你現在是什麽意思?”顧雨童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我看著他倒退著向外走著。
“雨童,你8歲的時候被顧伯父從海上救起,我10歲的時候你把那顆彈殼做成項鏈送我告訴我那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去年夏天你和雨停姐剛認識莫離沒多久就在八寶山上成功的用蠱術引出了淳於燁還讓他的附身到你的身上說出了隻有淳於燁才會說出的話,今年初春雨婷姐在八寶山利用崖上的一個凹槽救了自己和小健,而據我了解當年綁架案發生的時候綁匪曾經在八寶山上開過槍…”
顧雨童攥緊的雙拳忍無可忍的垂向了地麵:“夠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但我仍不死心的說道:“真的夠了嗎?”
“麻依,”顧雨童憤怒的跳了起來一伸手鉗住了我的脖子:“你到底想說什麽,說啊。”
我連連退到了牆上,顧雨童暴怒的青筋顯示他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
我看著他的視線逐漸的軟了下來:“雨童,你說如果我們現在還在露堯會怎麽樣?”
顧雨童喘著粗氣鬆開了手側身靠著牆壁滑到了地上,他抱著頭不斷的揪著頭發。
他生硬的說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何必還說這麽天真的話。”
我吞咽著口水道:“所以綠龍營也不過是你所有計劃中的一步,即使這樣你也會不惜一切清除障礙,那麽我想知道雨婷姐是你計劃中的第幾步。”
“我沒有,”顧雨童憤怒的抓住了我的肩膀:“不管你怎麽想我都無所謂,但是我姐姐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們沒有血緣又怎麽樣,難道你覺得我就會做出對她不利的事嗎,不會,我一定會揪出殺害我姐的凶手,無論是誰我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我感同身受的哭訴道:“對不起,我隻是,隻是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麽了。”
“天亮了,你回去休息吧。”顧雨童失落的坐在了地上。
“雨童。”我不忍的叫喚道。
雨童乏力的擺了擺手:“走吧。”
我遲疑的轉身但又很快的回過頭看著低垂著頭的他。
“我想最後問一句,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沒有,我始終想不起來為什麽他會狠得下心向我開槍。”
痛到了極點人就麻木了,此時的顧雨童就是這樣的狀態,他神情呆滯好似丟掉了靈魂一般目光失神,然而他的身體卻在不斷的顫抖著好似抽筋一般。
“我爸,”我的雙唇由於緊張抖了起來:“我爸他當時也在那嗎?”
顧雨童無力的點了點頭,我的身體瞬間被抽空了力量雙腳不聽使喚的後退重重的撞在了木門上。
我猛地跪在了地上對著雨童不停的磕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雨童半跪在地上爬到了我跟前抱住了我撞得“砰砰砰”直響的腦袋。
“麻依,麻依,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當年的事情我始終不能完整的記起來,而莫離根本就記不起來,或許事情不是我們現在想的那樣也說不一定啊。”
“雨童你不要安慰我了,事情如果不是那樣,那還會是怎樣?”我已經哭啞了聲音。
顧雨童抓著我的雙肩而他的頭撞進我的胸口:“唉。”
“雨童真的對不起。”
顧雨童抬起了頭捧住了我的臉:“麻依,給我點時間好不好,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好不好,現在實在有太多的迷等著我去解。”
“好,我答應你,我會幫你保密,但你也要答應我告訴我事情真相。”
“唉,好,我現在隻能希望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樣,如果是的話,那就太…”
顧雨童的欲言又止讓我疑慮重重。
“那又怎麽樣?”
顧雨童轉移注意力似的摸了摸我的頭發拖著我站了起來。
“說啊,那就太什麽?”
顧雨童露出深邃的目光注視著我:“麻依,你會相信我對吧。”
我很是不安的點了點頭。
顧雨童將我帶出了殯儀館為我攔下了一輛的士。
他送我上了車:“回去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處理。”
顧雨童目送著我和車子走遠才轉身離去,而我透過後車鏡依戀不舍的注視著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見,我靜下心想著他剛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唉,雨童原來真的是當年身陷綁架案的淳於燁,可是心中才被解開的謎題又被一個更大的謎題所取代。
回到家門口的我無比疲累的蹲在地上從一株盆景下方取出了備用的鑰匙,那夜單身派對我把包落在了紅菱。
當我推開家門的時候,身後響起了自行車的鈴聲。
“麻依對吧。”身後的人問道。
我詫異的回頭隻見是郵差:“是。”
“你的信。”郵差將信遞給我之後就踩動踏板繼續向前騎去。
我好奇看著信封隻見上麵隻有我的信息並沒有寄件人的信息,我的眼睛看向郵戳,竟然顯示著水島。
我顫抖的手用力扯掉了封口,快速的掏出了信內的信紙,已坐在沙發上的我攤開信紙第一眼直奔最後,是希亞,是希亞的信,我感覺我的心髒已經跳到了喉嚨,我猛地將信放到了一邊,深呼著氣極力的壓製著激動的情緒。
待心平氣和,我重新拿起信紙由上到下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起來:
麻依:
我就不說親愛的這樣的肉麻的話了,認識你這麽久你估計已經聽膩了吧。你一定沒想到我會給你寫信,說真的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麻依,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不想說原諒我這樣的話,這真的就是命,這是我的命啊。
我見到我跟你說過的青梅竹馬了,他叫冰威他真的回來了,不過三年前我就知道我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就在我給你寫信前的一個小時,我跟他見了麵,你知道我有多天真嗎?我問他是否還愛著我,你猜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如果我死了他一定會愛著我,可是我活著,我爸爸也活著所有的人都活著唯獨冰家隻剩他一個人活著,所以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到理由愛我。
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可是這不是我自殺決定離開人世的真正原因,雖然我離家出走這麽多年,雖然我真的恨我爸爸可是我也真的愛他啊,我絕不能讓他受傷害,所以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如果犧牲掉我自己可以保全我爸爸的話,我是不會後悔,真的不會後悔。
麻依,我知道我的離去會給我爸爸造成巨大的打擊,所以我求你替我照顧他,把他當做你自己的父親一樣照顧,拜托了。
麻衣我的一生過的太倉促了,也好,我的誕辰日也是離世的日子,挺好,就當我從來沒有出現過。
此生不再見
希 亞
看著信紙上大片被淚水濕潤暈染開的字,我好像看到了希亞絕望下的樣子,為什麽她會如此之傻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