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可是那笑,那溫暖,今後都不再屬於她一個人,那麽那些生命中的羈絆又有什麽意義?
滿室的春光,依如當日,隻是女主角不再是她。
“好,好,好,妙,妙,妙。”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聲音,同樣的深情,他們再演繹一遍?她知道這樣的讚許已經不是她的,已經不再屬於她。
此時此地,她隻是可悲的配角,命運如此,嗟歎何用,薄情至此,悲傷隻是徒增他人氣焰。
眼淚一次次湧現又一次次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姐姐生辰快樂,願新姐姐能皇上早添皇子。心想事成。”麵對突如其來的賀喜,她有些虛弱的握緊了酒杯,那笑臉那話語分明是在嘲笑她的無用和悲慘,她知道的,但是這樣又如何?
“是的,妹妹一定要為皇上早些添皇子的,到時姐姐我也討妹妹一杯滿月酒,好沾沾喜氣。”目光掃向新婦那嬌羞的臉時,她恨不得撕爛了那淺淺綻放的梨渦。
“姐姐,進宮比妹妹早,這話當時妹妹說的,姐姐,妹妹敬你……”
“哈哈,如此甚好。皇上不知道你哪輩子修來的福,娶了兩個這樣如花似玉又通情達理的妃子。”
小小的失落淹沒在這歡笑的海洋中,被生生的吞掉。她想此刻,他是幸福的,那麽她也要裝作幸福,但是她幸福麽?她自問,於是她也笑了,牽強卻又滿足。
是夜,燭光影影綽綽,喜慶的喧囂早已隱沒在夜的黑暗中,酒醉的賓客早已帶著飯飽酒足的滿足回家去了,跑著來看新婦嬌顏的小孩子也早已躺在母親的懷抱中做著吃糖果的美夢……
而她,有些無力的捏捏自己累的酸痛的肩膀,獨自享受著這份隻屬於她的沉寂。
這榻,這枕,這薄薄的錦被都殘留著他的味道,讓她不知不覺的迷醉,深吸一口氣,想要感受他的氣息,隻是轉瞬,他的氣息就這樣被風吹的無影無蹤了,一點點,一點點都不肯留給她。
“砰, 砰,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砰,砰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遙遠的弄堂裏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她知道他定不會來了,隻是可笑自己居然還在期待。
她像條魚一樣,寧願溺死在缺氧的水裏,也不願意離開這該死的泥潭。她深知,失寵隻是時間問題,如此靈巧的美婦怎肯甘於人下。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要保留最後一點驕傲。棄妃多難聽啊,這不是她,不是她……
紅燭落淚,那是她的眼淚麽?
子規啼血,那是她的悲歎麽?
好個蠟炬成灰淚始幹,好個不如歸去,這是她的未來麽?
為什麽她看不到它的存在,她隻想死死的抓住過去,不讓那恩寵從指縫中流走,但是那些美好的被稱之為幸福的東西就好像沙漠中炙熱的流沙,握的越緊就越痛,隻要一有縫隙它們就如同潮水般的呼之欲出,所以最後僅存的隻有一雙血肉模糊的雙手,和滿臉的淚痕……
披衣賞月,月亮也隱起了光輝,她好傻,傻到自以為月亮和她一樣是孤家寡人,可細想人家還擁有天空和片片的雲朵呢,總比自己要強些。
雲遮月,月躲雲,它們得瑟著自己的柔情蜜意,不管世人的死活。
她忽然特想嘲笑一下自己蒼白的人生,眼淚卻瞬間洶湧了。
煮酒暢飲,一個人的宴會,滾燙的液體融入身體,人也變得虛浮飄渺,迎著稀疏的星光,和著風的節拍,她舞了起來,熟悉的韻律,心在舞蹈,淚卻翩然。
遙記當初,青春少年,白衣似雪。他說,“比翼雙飛怎可獨舞?”他說,“這支舞此生我隻為你一人跳。”
深情款款,情誼綿長。而今,而今紅顏未老先別離,過往的美好,都成為此時莫大的嘲諷。
什麽一生一世,什麽天長地久,都是別人的夢自己的癡。是她太笨太癡,她信,她天真的相信,他如同自己那般真摯的深情可以庇佑著他們天長地久,而如今,如今這一切,短短一月兩月所發生的一切如同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向她潑來,都說,世事無常,可惜她醒悟的太遲,太遲……
宴會上,他看到他憂傷的眼神,她真想再次放肆的撲進他的懷裏,感受著他的氣息,可是他那個惡魔卻緊緊的鉗製著他,既然不擇手段的得到,又為何要不知珍惜,難道她梁若水從來就隻是個可悲的玩物嗎?梁若水想著痛苦的流下了眼淚。
她知道,宋延君即便是玩膩了她也不會明著休了她的,他就是要宋延霆難受,她一輩子都會是他名義上的寵妃,但是這樣的施舍,誰會在意,誰會稀罕。她不在乎做這樣的寵妃,她不在乎這地位,她不在乎那表麵的浮華。她要的隻是他,和他在一起,看他溫暖的笑容,聽誠摯的誓言,以及一起享受慢慢變老的時光。
可惜,心已老,夢已殘。情若不在,心亦死亡。眼淚滑落,內心斑駁無依,她的妥協成為了這皇宮中最可笑的笑話,也成了他眼底最深沉的痛,她想他一定是恨毒了她的。
她曾說往後餘生,我隻為你起舞,那麽今天苟延殘喘,舔著臉討好宋延君那個惡魔的她不是在打臉自己曾經的誓言嗎?連她自己都覺得羞愧,都覺得不恥,更何況是宋延霆呢,他一定受傷極了。
不,太子殿下,你可不能不要奴,你……誒……梁若水想著難過的飲下一杯酒,卻在一瞬間感覺到背後的溫潤,是紅心,“娘娘,您何苦這樣自傷,雪妃娘娘是生的美,可是再奴婢眼裏不極娘娘半分的,隻要娘娘一如既往的對皇上好,皇上會……”這單純的人兒又哪裏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呢?
雪花漫天飛舞好像精靈在舞蹈,她一襲紅衣身姿單薄似火,舞的忘情。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曾經是隻屬於他們的歌,現如今她卻卑微的將他呈現給了另一個人,隻因那個人高高在上,擁有高高在上的權力和生殺大權,多麽可笑又可悲可憐呐!宋延霆想著笑了,更多的是在嘲笑他自己,嘲笑自己曾經的癡心與幼稚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