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不會改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侯八爺臉上布滿了驚駭之色，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或者說，恐怖就已經存在於他的眼前。
他下意識地反駁道：“怎麽可能？不管是真氣還是靈氣，都不會誕生……”
“誕生意識。”
沒等侯八爺說完，陸離就已經說出了他原本要表達的意思。
隨後，以金色能量徹底吞噬掉那一絲疑似存在生命的力量以後，陸離擦了擦手，淡淡道：“八爺，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的秘密是你我都沒有窺探過的，別說是力量誕生了意識，就算是明天一睜眼，整個真武域都變成了你我無法理解的樣子，都不必驚慌失措。”
“畢竟，在我們的世界，還有許多這種為了眼前的利益，出賣一切的蠢貨，不是麽？”
陸離瞥了納蘭病一眼。
侯八爺好像回過神來一般，臉色驟然鐵青，緊接著就是狂怒！
他伸手將納蘭病從泥水裏撈了出來，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道：“神教到底要做什麽？你們到底在算計什麽！”
此時此刻，侯八爺終於意識到了危機。
哪怕先前他就聽說過，神教的神力似乎有些隱患，但卻從未想過，神力本身居然擁有意識，而且能夠將一個人族，轉化成妖魔！
無論侯家做過多少‘惡事’，這種事情都已經觸碰到了侯八爺的底線。
想想看，如果任由神教將這種力量擴散出去，威脅最大的，其實並不是經不住誘惑的武者，而是那些無法踏上武道之路，又或是沒有相應資源的普通人！
九州十地何其遼闊？武者數量雖已是浩瀚如星海，但比起那些沒有力量的凡人來說，仍然是滄海一粟。
倘若神教將凡人轉化成妖魔，整個真武域就將變成一個更巨大，更可怕的‘妖獸海’。
麵對侯八爺的質問，納蘭病居然陷入了沉默，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侯八爺微微一怔，但馬上就意識到了納蘭病的打算！
“你妄想！”
侯八爺體內湧出雄渾的雷光，大天雷真氣直接將納蘭病給吞噬！
繃！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
沒等他阻止納蘭病的動作，納蘭病體內已經傳出了某種東西繃斷的聲音。
他震斷了自己的心脈！
“混賬！”
侯八爺掐著納蘭病的脖子，瞳孔裏全都是憤怒。
他實在沒想到，納蘭病居然如此果決，哪怕震斷心脈，也要用自殺這種方式來保存秘密。
“八爺，我說了，稍安勿躁。”
就在侯八爺想要催動大天雷秘法，將納蘭病這個‘瘋子’挫骨揚灰的時候，陸離卻按住了他的手臂，淡淡道：“有我在，誰都死不了。”
他再次重複這句話，金色能量驟然爆湧而出，以一種極其粗劣的方式，將納蘭病已經震斷的心脈給重新複原。
“在來這裏之前，我心裏一直都有種不安的預感。”
又一次將納蘭病從幽冥門前搶了回來，陸離語氣平和道：“按理來說，這場清洗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我已經將一切都算準了。就算張家跟侯家臨時背叛，我也有對應的手段，確保事情不會發生任何意料之外的變故。”
聽著陸離的話，侯八爺嘴角一抽，卻也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換做是他，他也會防一手，不可能完全相信所謂的‘盟友’。
而陸離也沒有在意侯八爺的態度，隻是以一種極度平靜的語調，闡述著自己的預感：“可是世家之事雖然已經萬無一失，但我還是覺得，我有某些遺漏的地方。”
“納蘭家主或許不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做到十足的把握。哪怕有一點紕漏，我都會覺得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
“於是我就在思考，這個計劃之中，到底有沒有什麽東西漏掉的。”
陸離環視著這片原本屬於納蘭家府邸的廢墟，輕輕道：“我連你們納蘭家都算到了，到底還有什麽，是我沒有察覺到的？”
納蘭病眼神微閃，似乎想說什麽，結果還是忍住了。
“直到現在，看到你們納蘭家的‘傑作’，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麽。”
陸離看著三裏背後的那團陰影，自嘲道：“格局還是太小了啊。”
“我的格局，還是太小了。”
微微搖了搖頭，陸離輕聲道：“我以為我已經猜到了神教到底想要做什麽，結果到了最後，我還是什麽都沒能猜中。神教的計劃，確實瘋狂到超過了我的想象，也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倘若沒有納蘭家的啟發，我真的想不到，神教居然並不單單隻是想要占據真武域的某樣東西。”
陸離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廢墟的中央，腳踏泥水跟碎石，緩緩道：“曾經來到真武域的那些天外異族，也就是所謂的上古神靈，他們都是為了爭奪某樣東西而來。但唯有水神族，既不參與爭奪，也沒有在那場戰爭中出多少力氣，當天外異族都離開了真武域後，水神一族卻占據四海，成為了如今的四海王庭。”
“直到那時候，我還以為水神族的目標，是更深層的東西。他們開啟了四海之戰，一手導致了萬族時代的衰敗，又在大雪州灑下了妖獸海，逼迫人族強者前仆後繼地前往那裏守護城牆，如同送死一般。”
“我在想，他們或許也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也許，他們也是為了生存？”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了他們的真正目的。”
陸離頓了頓，抬頭看天。
這場大雨已經有了停歇的跡象。
黑雲漸散，天邊泛起了一絲光芒。
“原來他們想要的，是‘家園’。”
看著這番風景，陸離垂下眼瞼，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納蘭病閉上雙眼。
侯八爺通體冰寒。
‘家園’！
神教，或者說是水神一族，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是‘家園’！
這個家園從何而來？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水神一族，想要將真武域變成他們的家園！
四海王庭就是他們的根基，而那些受到神力改造，轉化成妖魔的凡人，就是他們的仆人，他們的戰士，他們未來的子民。
“到了那時，真武域可還有人族的容身之地？”侯八爺想通了這一切，表情更加憤怒，瞪著納蘭病說道。
納蘭病淡淡道：“轉化成水神一族，生命層次會飛躍般的提升，對於那些螻蟻一樣的凡人而言，這是恩賜。”
被陸離猜到了一切，納蘭病也不再隱瞞，語氣更加平靜起來：“就算是武者，接納了神力以後，也能夠逐漸轉化成神之一族的體質，到時候，無論是天人之門，還是末法時代，都不能阻止我們的前路。”
“納蘭家呢？”
侯八爺咬著牙關，冷聲問道。“你就沒有考慮過，在那樣的世界之中，納蘭家該如何存活麽？”
“如何存活？”
納蘭病就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極其嘲諷的笑意，“侯鯉，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裝傻麽？”
“不管是人族統治一切，還是神靈統治一切，對於‘權貴’來說，又有什麽分別？”
“隻不過是頭頂上的人換了而已，‘權貴’階層還是‘權貴’階層，一切都不會改變。”
“當初你刺殺燕王的時候，不也是這麽想的？大不了就讓極天魔國來統治一切，侯家霸占燕州，仍然是權貴中的權貴，一切都沒有變化，換了個統治者而已，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哢！
就在納蘭病這麽說著的時候，一道猙獰地紫雷照亮一切，將他臉上的表情照得更加詭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