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無路可退
費家老祖臉色微變，趕緊給劉家老祖使了個眼神。 劉家老祖也自知失言，一時間倒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沈清平卻是淡笑道：“劉老，看來你是忘記了，九府之中，也未必每個人都如同燕王那般對陛下忠心耿耿。”
“其中以蒼王更為狂妄，他覬覦陛下的位置已有多年，甚至在背後做了多少動作，想要整合九府的力量讓陛下退位？依老夫來看，若是兩國真的開戰，蒼王隻怕會是第一個反叛的親王！”
“沈老，慎言！”
費家老祖連忙出聲阻止。
隨意談論皇室成員，還給對方戴上了一頂將反叛者的大帽子，光憑這一點來說，沈清平今日的舉動就有些逾越了。
哪怕他是武宗前任大祭酒，在朝中依舊還存有餘威，可他畢竟是臣，聖國皇帝才是君。
現在君臣相談，沈清平頗有些逼宮的意味，若是換作一個性格多疑的皇帝，此刻早就摘了他的腦袋。
聖國皇帝雖然還算寬仁，但可不要忘了，在身為聖國皇帝之前，這位陛下，同時還是一位強大無比的武者。
“大祭酒，說來說去，你隻是擔心孤會被蒼王在背後捅刀子。要是真到了那樣的地步，蒼王徹底把自己暴露出來，難道孤就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聖國皇帝抬起眸子看了看沈清平，話裏沒有絲毫的怒意，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
“陛下，老夫並無此意。”
沈清平立刻站起身，恭敬地作揖，“但蒼王、雲王早有異心，陛下不可不防！”
“雲王？”
聖國皇帝眯了眯眼，饒有興趣道：“孤記得，大祭酒與雲王私交甚篤，如今卻一口咬定雲王早有異心，那豈不是在說，你自己也不是那麽幹淨？”
被點破了自己與雲王之間的交情，沈清平絲毫沒有畏懼之色，沉聲道：“老夫與雲王確實有些交情，但那卻是當年不得已的官場交往。陛下操持政務，理應知曉朝堂之中虛與委蛇，為了各自利益拉幫結派的情況。就算老夫想要做大大的清流，可當年我一人為了武宗的利益，在各部要員之間周旋，實在是有心無力，唯有借助雲王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當初你與雲王之間的往來，僅僅是為了武宗？”
聖國皇帝露出了一絲琢磨不透的笑容，像是感慨般地說道：“這樣說的話，倒是孤要好好感謝大祭酒。武宗乃是聖國根本，沒有武宗，聖國絕不可能會有今日這些人才，舉目全國，近乎六成的武者都來曾在武宗內學習過，哪怕在朝堂之中，對大祭酒執弟子禮的官員仍是不計其數。”
“大祭酒當年坐擁著這樣的人脈，為何一定要借助雲王的勢力？”
聖國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莫非大祭酒以為孤是個傻子不成？”
直到這時，沈清平的表情才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老夫不敢。”
“堂堂沈家老祖，武宗上一任的大祭酒，你有什麽不敢的？”
聖國皇帝一字一頓道：“今日你來，勸孤整合九府的力量，難道真就如你口中所說的那樣，一心一意為了聖國，為了百姓著想麽？”
“陛下，老夫絕無二心，還請陛下明鑒！”
沈清平緩緩跪伏在地，聲音極為洪亮，哪怕在殿外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若孤現在不改口的話，大祭酒接下可否就要以死明誌了？”
聖國皇帝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孤可不想做逼死前朝老臣的昏君，大祭酒不必來這一套。”
沈清平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是跪倒在地沒有起身的意思。
聖國皇帝倒也不急著再勸，而是緩緩道：“一旦孤動手將九府的力量收回，最開心的人應當是誰？”
他看向了劉家老祖，微笑道：“劉老，你覺得會是誰？”
劉家老祖麵露尷尬之意，倒沒有之前那麽膽大了，“回陛下的話，老夫不知。”
“費老呢？”聖國皇帝也沒有追究，繼續看向費家老祖。
費家老祖沉默許久，歎息道：“陛下，此事有利有弊，萬不能因此斷言沈老就歸順了其他人。”
其實不光是劉家老祖還是費家老祖，都能夠聽得出來聖國陛下的深意，隻是費家老祖與沈清平的關係更好一些，所以才敢在這時替他辯解一句。
聽到了費家老祖的話，聖國陛下淡淡道：“不錯，費老說的很有道理，世間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麵性，收回九府的力量，孤自然就成了吞天聖國上下唯一的聲音，在孤的頭頂不再有任何力量能夠製衡，可是這樣一來，九府便有了更加直接的借口，無需再整合力量便可把孤逼下這個位置。”
“極天魔國那位魔皇說一不二，那是因為極天魔國的皇室，曆來要有一場血雨腥風，才能夠決定是誰才是下一任的皇帝。如今這一代的魔皇，親手殺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直到老魔皇無人可選時，他便名正言順的坐到了那個位置上。”
“這樣的瘋子，這樣的國度，如何能與我吞天聖國相提並論？”
“我沐鯨在你們眼裏，難道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麽？”
聖國皇帝的身體前傾，看著跪倒在地，一聲不吭的沈清平。
“陛下……”
許久之後，沈清平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還有一絲解脫的味道。
“陛下說的不錯，極天魔國與吞天聖國之間，並沒有任何的共通性。倘若陛下真的亂了分寸，去收回九府手中的力量，最高興的人，應當是蒼王。”
沈清平說出這句話以後，默默抬起頭，眼神裏既有欣慰，也有一絲難以掩蓋的失落。
他並不是失落於聖國皇帝沒有上當，而是失落於聖國皇帝展現出的心懷與智謀。
沈清平承認，自己確實小看了這位君主。
“你沒有把籌碼押在蒼王身上。”就在沈清平心思複雜的時候，聖國皇帝突然說出一句話，更讓他感到了震驚。
聖國皇帝淡淡道：“倘若將籌碼押在了蒼王身上，現在的你，不該是這副表情。”
“沈老絕不是那樣的人，陛下明鑒！”費家老祖連忙站起身來，想要替沈清平解釋幾句。
然而聖國皇帝卻是直接抬起手打斷了他，“孤知道大祭酒的為人，他對於吞天聖國的忠誠，本就毋庸置疑。”
“隻是孤很好奇，不是蒼王，那又是誰呢？”
“大祭酒覺得，如今的吞天聖國之內，還有誰值得你不惜性命，也要進宮做這種危險的嚐試，好把孤從這個位置上趕下去？”
連續兩個問題，沈清平沉默了一瞬，隨後才道：“老夫……沒有想要扶持任何人。”
“老夫隻是單純的覺得，陛下應該退了。”
“沈老？”
費家老祖不可思議地看向沈清平。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一出口，今日無論沈清平再說什麽，他都要坐實了謀反叛亂的罪名。
“退下來嗎？”聖國皇帝沉吟許久，最後淡淡道：“大祭酒覺得，到了現在，孤還有什麽退路麽？”
“陛下隻要想退，隨時都可以退下來。”
沈清平一字一頓，語出驚人：“繼續坐在這個位置，陛下就會成為吞天聖國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