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漣漪
易凌慢慢地褪下外衣,那傷口由於撕扯又流出了更多的血,順著手臂留到手掌,又順著手掌流到指尖,然後一滴滴流了下去。
江楚寧看著他的手臂,心中揪著般的疼痛,「還是簡單包紮一下為好,要不然血滲出來就不好了。」
她從衣服里掏出一塊帕子,「我幫你。」
易凌點點頭,看著江楚寧把帕子輕輕纏在自己的手臂上,仔細地打了一個結。
暗夜之中,偶有不甚明亮的月光從樹木繁盛交雜的枝條縫隙中透露出來,輕輕地籠在眼前這個少女的臉上。
易凌望著眼前這個認真給自己包紮的少女。
少女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臉。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在月光輕紗籠罩下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在眼睛下面投下淡淡地光影。
他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和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很好看。
像一泓緩緩流淌的溫泉水,慢慢地流進自己的心底。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溫婉的一面。」易凌頭一次這樣誇江楚寧。
「我溫婉的時候可多著呢,就你天天把我想得和母老虎一樣。」江楚寧沒有抬頭望他,仍舊在那打結兒。
易凌忍俊不禁,「我錯了。」
他又停頓了一下,「謝謝你。」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江楚寧打好了結,「咱倆也算不打不相識,你不是說了嗎,都是自家兄弟。」
自家兄弟?
易凌頭一次覺得和她來說,稱之為兄弟怪怪的。
但易凌並未多想,這一轉瞬而逝的心路歷程,他並沒有抓住他所應該意識到的變化。
像一顆極小的石子投入水面,只留下一瞬間的漣漪。
「那就多謝楚寧兄弟了。」他還是向以往那樣爽快地這樣稱呼江楚寧。
江楚寧也很是豪爽,「甭客氣,你穿上這衣服,然後再把你這染了血的衣服給我,我幫你拿著。咱們趕緊回去吧。」
這回易凌走在前,江楚寧跟在後面,二人快步向樹林外走去。
走到圍場內,一隊士兵向易凌行禮,其中領頭的一個將領拱手恭聲道:「將軍,剛才您到哪裡去了?去您大帳里也不見人影。」
「去我大帳?」易凌佯裝糊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嵐玉公主剛才遭歹人劫持,幸而賀遂將軍路過搭救。陛下盛怒,說必要好好搜尋歹人,屬下去大帳找將軍的時候將軍不在,所以只好找了大將軍,來商議此事。」
「原來如此。」易凌似是明白道,「我適才不過吃多了些,出去走走消消食,沒成想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去哪消食了,這麼久才回來?」
江楚燁的聲音從那將領身後傳來,眾人齊聲向江楚燁拱手行禮。
「參見大將軍。」
江楚燁拜了拜手,示意他退下。
領頭將領自然明白此意是何,於是識相地行禮告退。
江楚燁走上前,問易凌:「去哪了?」
他的神情很是嚴肅,就光是看著易凌虛弱得氣息和慘白的面容,這位少年將軍也能猜出這絕對不是消食去了。
這得吃了多少,才能吃成這樣難看的臉色。
「我只是出去走走。」易凌笑著含糊道,「你不用事事都管吧?」
「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江楚燁皺眉,「可是生病了?」
「沒有,就是……額……就是……」他一時語塞,「啊……對……你眼神真好……我的確是有點風寒……」
江楚燁見狀,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懷疑。
他上下仔細地打量易凌,走上前低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沒有啊……」易凌呵呵地笑著。
江楚燁的視線突然越過易凌,看向他身後的那個低著頭不言語的小侍衛。這小侍衛的身形輪廓,突然讓他覺得十分熟悉。
他推開易凌,走向江楚寧身前,吩咐道:「抬頭。」
江楚寧仍然低著頭,不肯抬起來。
「抬頭!」江楚燁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江楚寧眼睛本是緊緊地閉著,頭也能埋多低就埋多低。但是聽見江楚燁這嚴厲中又夾帶著怒火的語氣,江楚寧也只好緩緩地把頭抬了起來。
江楚燁見到江楚寧的臉,知道真的如自己猜測般的是自己的妹妹。他心中微有怒氣,轉身就抓住了易凌的胳膊,把易凌的身體拖著拽了過來,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哎呀!」易凌的胳膊冷不丁被江楚燁一拽,牽動了傷口,不禁叫出了聲。
「你受傷了?」江楚燁看了看易凌的胳膊,「去我大帳。」說罷便鬆開了易凌的手,轉身向著自己的大帳走去。
易凌向江楚寧使了個眼色,便跟著江楚燁走過去。
待到了大帳,易凌還未站穩,江楚燁便走上前問道:「你和楚寧,究竟是去幹什麼了?」
「你先等一會兒。」江楚寧還沒等易凌說話,便搶先說道。
「怎麼了?」江楚燁問道。
「易凌傷得很重,這傷口流了很多血,你趕緊找些葯來,這傷口已經耽擱很久了。」江楚寧對哥哥急切地說道。
江楚燁伸出手將易凌的外衣袖口挽了上去,果然看見那被一方帕子簡單包紮過的傷口還在出血,已經滲了出來,連帕子上都有了滲出的血跡。
江楚燁皺眉:「真的這麼嚴重,你不早說。」說罷他便轉頭走到柜子里,拿出了一個藥箱。
打開藥箱,江楚燁拿出了一瓶葯,遞給易凌道:「先把這個灑在傷口上。」
易凌正要伸手,江楚寧卻趕緊沖了上去,趕在易凌前面把這藥瓶拿在手裡。
「你先坐著,我給你上藥。」江楚寧趕緊把易凌拉到椅子上坐好。
江楚寧看著這滲出血的帕子,一時間覺得眼中酸澀,她連忙借著擦汗的姿勢把幾滴要落的淚珠給拂了去。
她輕輕地把手帕上的結打開,那長長的,混雜著鮮紅鮮血的傷口便出現在江楚寧眼前。
江楚寧抬眼望了望易凌,「你忍一下,可能會痛。」
易凌點點頭,看著江楚寧把藥瓶里的白粉末輕輕地撒在自己的傷口上。
一陣劇痛連著心,又一次瀰漫在全身。
易凌咬著牙,不讓自己哼出聲。
待上完葯,江楚燁拿著白布條走了過來。他把白布條一圈一圈地纏在了易凌的傷口處,最後將白條繫上。
江楚燁把易凌的袖口放了下來,看著眼前的易凌。
待易凌稍微平復了一些,江楚燁便繼續問著剛才的問題。
「你和楚寧,究竟是去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