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九裏香傳音
陸宛之驗過了字據,確認沒有什麽紕漏,這才給離月一個眼神,讓她把顧更言給放了。
這麽丁點兒事兒本就不足以能夠動他,所以她一早就知道人是非放不可的,一向機關算盡的顧玄也就是愛子心切,不然不會連這點兒彎彎繞繞都想不明白,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
“爹。”被侍衛放開後,顧更言跑向了顧玄,喊了一聲。
綁走雲疏和以箭穿信都是他一人所為,為的就是給陸宛之點苦頭嚐嚐,可沒想到竟然被陸宛之倒打了一耙,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直到剛剛他看見父親立字據的模樣,才知道今日之事他做的有多蠢,明明父親就叮囑了他,切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會壞了大事,他不以為然,認為自己這個計謀絕頂的妙,等把陸宛之給綁了,看她還怎麽囂張,可事已至此,他不僅沒得償所願,還連累了顧家。
如此想著,顧更言心內霎時間被怒火填滿,直直的衝上了頭頂。他憤恨的仇視著陸宛之,眼睛裏能竄出火苗來。旁邊站著的侍衛們都配著刀,顧更言就近從一個侍衛腰間抽出來一把刀,舉著往陸宛之的肩膀上砍來過去。
誰都沒想到顧更言竟惱羞成怒到此地步,所以毫無防備,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更言已經衝到了陸宛之的麵前,刀刃距離陸宛之還不到一臂之遠時,雲疏從她的身後急急地衝了過來,擋在了她的身前。
好在陸宛之及時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雲疏,往側麵一推,自己的身子則往後仰了仰,往後趔趄了幾步,這才躲過了一劫。
侍衛見狀,紛紛上前把顧更言給製住,奪了他手裏的刀。
“你沒事吧?”陸宛之關懷的問道。
雲疏搖了搖頭,可陸宛之還是看到了她小臂上的一道血痕,剛剛情況緊急,她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要不是雲疏上前為她擋了這一下,她可真的就要斷送在顧更言這個兔崽子的手裏了。
顧更言被人鉗製著,還一直不死心的撲騰,嘴裏盡是嚷著些不堪入耳的話,陸宛之皺了皺眉,橫來他一眼。
“顧相,這次,本宮斷不能就這麽放了二公子了。”陸宛之的聲音極冷,似數九寒天中,冰雪深處最堅硬的那塊冷冰。
顧玄眼見此事,也自知不能再辯駁什麽,隻能深深的俯首,忍痛說道:“逆子不知悔改,請太子妃秉公處置。”
“好,顧相不愧為我大梁的肱股之臣,如此明辨是非,大公無私,值得我朝上下佩服,有顧相這句話本宮就放心了。”
說罷,陸宛之冷哼一聲,帶著人回了東宮。
“將人送去刑部大牢。”陸宛之冷著臉下令。
“是。”傅驍得令,指揮兩個小侍衛把顧更言給捆了,送去了刑部。
“告訴刑部尚書,此人以下犯上,意圖行刺本宮,一切照著規矩來,但別傷了他性命。”陸宛之又叮囑了一句。
“是。”
就這樣,顧更言被扔進了刑部的大牢裏,顧玄幾次想施壓,讓刑部放了顧更言,都被陸宛之給擋了下來。無奈,他隻好買通獄卒,令顧更言在大牢裏好過些。這期間,顧更言少受了許多皮肉之苦,在牢裏過的也還尚可,可惜沒過幾天,這事兒就被刑部尚書發現了,將那獄卒調了崗位,換了一批新的上去。
“太子妃,為何要將人送到刑部,又不殺了他呢?按照我朝律法,顧更言不僅罪該萬死,還得抄了家產才算。”離月問道。
“刑部尚書周嚴,人如其名,剛正不阿,不畏強權,不欺軟怕硬,最是公正。顧更言行刺我之事,若是我親自來處裏,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說我失了偏頗等等。交給刑部,不管結果如何,旁人都說不得什麽。”
“那,為什麽留他一命呢?還有,既然周尚書如此鐵麵無私,又怎麽會聽您的話,留他性命呢?”離月像是有問不完的問題,等著陸宛之一一解答。
“留他一命,自然是還沒到殺他的時候。至於周尚書為何聽我的話,離月,動動你的腦子好嗎?”陸宛之無奈又寵溺的拿手指戳了戳離月的小腦袋。
“啊?”離月一頭霧水的瞧著她。
“噗嗤,離月姐姐,太子妃可是周尚書的主子呀!”雲疏在一旁沏了杯茶,送到了陸宛之的手上。
聽雲疏這麽說,離月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哎呀,我這不是忙忘了嘛.……”
“哈哈哈哈哈……”三個人咯咯咯的同時笑了起來,將要落山的太陽留了一層燦燦金光,柔和的落在了她們的肩上,看著都溫暖了許多。
太陽落山,月亮高高的掛在了夜空中,與閃爍著的群星交匯,守護著人間的,每一寸土地。
“雲疏,你的胳膊沒事吧?”陸宛之拿了些藥,來找雲疏。
“沒事的,太子妃別擔心。”雲疏乖巧的回答。
“我給你帶了些藥,對傷口恢複都是很有裨益的,你要按時塗,這樣才不會留疤。”她拉著雲疏的胳膊,仔細的瞧了瞧,言語間滿是心疼。
“這點兒小傷,不妨事的。太子妃,您沒事就好了。”雲疏言語懇切,正中陸宛之的內心。
“當時的情形那樣危急,你怎麽如此膽大,直愣愣的就衝了上來。就是侍衛們麵對這麽一個失了心智的人,也不敢赤手空拳的往前擋道啊。”陸宛之問道。
“太子妃,您屢次救我於水火,要不是您,我大約就已經死在顧更言要強娶我的那天晚上了,我現在還能在這裏說話,全是仰仗裏您。再說了,這次的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惹出了這些許麻煩,是我太笨了,才將太子妃置於險境,差點就.……”話還沒說完,雲疏便哽咽了,眼淚如同黃豆一樣,大顆大顆的從臉頰上滾落了下來,打在了她手中的藥膏上。
“好了,別哭了。這件事真的不怪你,我還得謝謝你呢,若不是今天這麽一出,我也不會有借口把顧更言給綁了扔進刑部,這樣也算是惡有惡報。”陸宛之柔聲安慰道。
“雲疏在此發誓,以後絕不會再讓太子妃身處險境,就是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要好好的護著您。”雲疏盯著陸宛之說道,堅定又真誠。
“好,那你也得先把傷養好,才能保護我對不對?把藥塗了,早點休息,明天早上來我房間找我一趟。”陸宛之拍了拍她因抽噎抖動的肩膀,說道。
雲疏點了點頭,陸宛之便踏出了房門,準備回去睡覺了。
她慢吞吞的往房間走著,突然看到了窗前種著的幾株桂花,這些日子沒顧得上照料它,竟也零零散散的開花了。這幾株桂花,還是蕭穆然親手栽種的。
“許多文人雅士都不愛桂花,說它太過張揚,你為何偏偏獨愛桂花?”蕭穆然問道。
“因為,我喜歡它這麽熱烈的香味啊。桂花和別的花不一樣,既然香,就香的很濃烈,九裏之外的人都能聞得到,從不掖著藏著,搞那些虛偽的幺蛾子。世人常批判它不知收斂,太過出頭,可我偏愛它這一份純粹和勇氣,可以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讓人一提到香味,便能想起它,就算麵對這麽些文人酸溜溜的話,也能挺直了腰杆兒,繼續香。你不覺得,這很難得嗎?“陸宛之撚了撚手心的幾朵幹桂花,湊近鼻子聞了聞。
“這樣的觀點,我倒是頭一次聽說,雖然這字句淩亂了些,但我覺得,你的說的很不錯。”
“你就是在說我讀書少,說話不通順是不是!”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說啊!”
回憶裏,她追著蕭穆然一通打,治的他服服帖帖的,自那次以後,他就尋來了幾株桂花,親手栽種在了她的窗前,因為不會料理,所以從前並未開過花,而今,種花的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亦是勞心傷神,沒什麽心思料理它,卻不想,它竟然靜靜的開花了。
“你既然叫九裏香,能把香氣送的那樣遠,是不是能托你替我捎幾句話給他呢?“陸宛之癡癡的瞧著桂花,一陣涼風吹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這才晃過神來。
“化險為夷,平安歸來。”她望了望桂花樹,在心裏默默的說道。
過了半個月,陸宛之不知為何,突然想回家看看,這麽久都沒去過,不知道家裏是不是又落了一層厚灰。從她拿到玉佩後,她就沒再回去過陸府,反正近來無事,她便隻帶了離月和雲疏去了。
“你們再外邊守著,別被人發現就好。等會兒我出來了,再去剛開的那家蜜餞鋪子轉一轉。”陸宛之叮囑道。
離月和雲疏都點了點頭,在她進去後鑽到牆邊一人高的厚草之中躲起來了。
“青羅。”陸宛之輕輕的喊了一聲,她一進去就看到青羅在燒紙。
“表姐,你來了。”青羅抬頭看了看她,又低下頭繼續燒著那些紙錢。
“你來了有一會兒了嗎?怎麽這麽早?”陸宛之說著,拾起了一根樹枝,在火盆裏扒拉了幾下,火苗燒的更旺了些。
“很久沒來過了,上次來,還是遇見你那次。所以就想著,提前來給姑姑他們燒點錢,讓他們在那邊吃的住的都好些。”火光映照著青羅的臉,有幾分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