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朝堂爭論
“兒臣此次前來,是代替太子殿下,向諸位大臣交代的。”陸宛之並未起身,仍舊跪著。
“哦?”皇帝疑惑的瞧著她。
“兒臣自知後宮女眷不得進朝堂妄議政事,今日之舉實屬無奈,過後也自然甘願受罰。隻是,心中的話卻不得不說,不僅是為了太子,更是為了大梁。”陸宛之伏著身子,不卑不亢的說道。
“說來聽聽。”皇帝看著,頗有興趣。
“我進來之前,就已經聽到了諸位大臣們的爭議,大家各執一詞,誰也不服誰。容我多說一句,太子至今生死未卜,尚無定論。若此時另擇了太子人選,隨後太子安然無恙的回京來時,又該當如何呢?是廢了哪個才能讓你們滿意?太子此次遇險,甚為凶險,諸位不是為他祈福,反倒是一個兩個的嚷著另立太子,不知各位究竟是何居心呢?再者,陛下膝下唯獨有一子,如今你們叫囂著換太子,那請問諸位,又打算立哪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太子呢?陛**為人父,得知自己的兒子遭遇此等禍事,已然是傷心至極,你們不考慮聖上龍體寬慰也就罷了,還舉著刀子往他心口裏紮,請問,這又是哪門子忠臣之道!“
陸宛之這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起初還有人低聲反駁,後來卻再也沒了聲音,她的話字字珠璣,砸在了朝堂上。皇帝聽完後,並未表態,看不出他的想法。大臣們過了一陣子才開始竊竊私語,他們都沒想到太子妃今日會來鬧這一出,若說前幾個問題尚可好回答,最後的那個問題,卻是萬萬不可沾上的。當今陛下心思深沉,若是被他認為有了異心,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所以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回答她的問題。
“太子妃這話,說的未免也太冠冕堂皇了些吧。”半晌,一個男子緩緩說道,語氣裏滿是戲謔。
這個聲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誰,謝念安的聲音很有特點,帶著一絲邪氣的魅氣,很難說的清楚究竟是什麽樣子的,總之,是很有辨識度的聲線。
“謝尚書,此言何意?”陸宛之背對著他,冷聲道。
“諸位大臣說要另擇太子,也是為了大梁著想,這都過去這麽些天了,人還是下落不明,想必太子妃心裏也該有個數吧。這個提議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自然也是要立的。而另一邊的大臣所言也是有理,貿然立太子,實在是不妥,若不是個合適的人,隻怕會斷送我大梁。所以,等消息也是沒錯。隻是太子妃這三言兩語的,就給我們這些憂國憂民的臣子們扣上了不忠之名,實在是有些荒誕,若都像太子妃這般斷言,那往後這朝中,怕是就沒有敢說真話的人了。”
謝念安的一席話,贏得了朝中眾人的心,紛紛低頭表示認同。陸宛之倒是沒想到謝念安會說這些話,她原本猜測蕭穆然落水失蹤之事可能會與謝念安有關,他這一番話下來,聽著並不偏倚任何一方可卻讓陸宛之更加確定,謝念安與這件事脫不了幹係。要是他不這麽佯裝公正的說,陸宛之或許還不會如此確定。
她跪在大殿上,在心裏冷哼了一聲,“謝尚書真是有一副好口舌,三言兩語倒變成我的不是了。我所說並非是故意要為難諸位,那些事本就是諸位要考慮麵臨的問題。在場的諸位臣子,哪位沒有父母,哪位沒有妻子兒女,若是遭遇了這種事情,試問又有幾人可以做到鐵石心腸,波瀾不驚的商量這些事?”
要說朝臣都是牆頭草,可如實是沒委屈了他們。陸宛之一語既出,他們也沒什麽可反駁的話。隻能低了頭,在心裏祈禱著別被這兩尊大佛給捎帶上。
“太子妃為自己的夫君做到如此地步,可真是感人至深呢。”謝念安突然笑了,對她說道。
”過獎了,在朝堂上,你我皆是臣子,倒也不必說什麽感人至深,不過是為了家國大義,不得不說罷了。“陸宛之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
“嗬。”謝念安哼了一聲,卻沒再反駁什麽。
顧玄全程都沒說話,他是個老謀深算的,眼前的境況看起來,並不明朗。皇帝沒有表明自己究竟更讚同哪方,若是下錯了賭注,可就滿盤皆輸了,所以他遲遲未表態。
“顧卿,你有何意見麽?”皇帝冷不丁的開口問道。
“回陛下,臣以為,太子妃與謝尚書所言皆有道理。”顧玄恭敬的俯身答道。
“哦?此話何意?朕怎麽聽不太明白呢。”皇帝昂了昂頭,並無什麽大的情緒波動顯露出來。
“從朝臣的角度看,自然是隻能看到朝中暫時無太子之事,從夫妻角度看,則是看到了自己最親近的人遇難,而從陛下的角度看既是暫時失去了一位肱股之臣,又是暫時失去了骨肉至親。所以,相比之下,陛下所承受的苦痛更甚。自古天家先君臣後父子,這兩重身份壓在陛**上,是雙倍的沉重。臣以為,大家各自站在各自的角度看都不曾有錯,隻是考慮的不周全罷了,唯有陛下這雙重的身份才能客觀公正的看待並決斷此事,所以,此事唯有陛下定奪,才能令人心服口服。“
這一番話說下來,皇帝的臉色終於稍稍有了波動,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種很複雜的情緒。陸宛之觀察著皇帝的臉,便知道他已然有了決斷,卻還是在猶豫著。顧玄這個老狐狸的話說的是滴水不漏,在場這麽多人,愣是沒得罪一個,還把這件事的決定權交還回了皇帝的手裏,臨時應變的這樣周到,不愧是在朝中穩坐著的人。
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陸宛之不得不承認,顧玄確實很有計謀和手腕,能在這等進退兩難之事當眾斡旋已是不易,像剛才那般風輕雲淡的就解決,普天之下恐怕也沒幾個人有本事做到了。深諳伴君之道,顧玄可真對得起他這麽些年的虛偽勁兒。
眾人都等著皇帝裁斷,誰知皇帝久久未作聲,一時間朝堂上鴉雀無聲,靜謐的如同寒冬臘月的深夜,冷冽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