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予依戀
春節過後的假期，齊漫萱百無聊賴。
氣溫漸漸地回暖，雖然氣溫仍有陰沉但畢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寒意逼人。
放下手中的書，室內的濕度讓她有些許的難受。
電視上正在播放上海的宣傳片，黃浦江畔，各大標誌性建築遙相呼應。忽然發覺，回國的這兩個月裏，她還不曾去真正地暢遊一次。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今天的她何不來個獨行俠一日遊。
剛走出家門，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聽筒那邊磁性沉穩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的疲憊，“新年快樂。”
“謝謝，你也新年快樂，”打開車門，“什麽時候從廈門回來的？”
“臨時又調整了一個方案，昨天淩晨才回來。”
“新年都不休，得讓張董給林總加薪升職。”
“再升職我就篡位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微微笑意，“在做什麽？”
“無聊，想到處轉轉。”笑著回他，每次調侃，他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樣子。
“齊小姐可否缺個向導？”
“林先生出差歸來不需要多多休息？”
“半個小時後，東方明珠見。”梳洗完畢，換上一身輕便的休閑裝，俊雅的氣質絲毫無減。
“沒問題！”歡喜的聲音傳來，林逸淡然一笑。
這個女人總是願意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
齊漫萱一下車便看到了等待在原地的林逸，人來人往中，他依然那麽出眾。
白色羽絨服，卡其色休閑褲，相較於平日的西裝革履，這樣的他少了幾分職場的霸氣卻更添得幾分隨性的帥氣。
二十八歲的男人，回頭率居然這麽高，不時有路過的美女對他流連張望，他卻依然一副麵無表情的冰臉模樣。
“等很久了？”
溫柔的聲音傳來，抬眸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臉龐。
“剛到，想去哪兒？”冰臉露出一抹微笑，幹淨的麵龐清清爽爽。
齊漫萱抬眼望去。
童年的時候，爸爸曾經指著電視上的建築對她說:“萱萱，看，這就是東方明珠，這就是上海。”
記憶中，她有寵愛她的爸爸，溫柔慈愛的媽媽，品學兼優的哥哥，那麽溫暖的一個家。
這些畫麵，都藏在了她最深的回憶裏成了她最心痛的永恒。
眼中有些酸澀，收回眸光。
“東方明珠，好嗎？”
看著她微微紅起的眼眶，林逸心裏也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
說不清，道不明。
“好，東方明珠。”
——
由於節假日期間觀光的人非常多，電梯也變得有些擁擠，即使漫萱和林逸站在角落裏也免不了被推搓。
距離這麽近，她的臉差一點就要貼向了他的胸口。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熟悉的味道，檀香鼠尾草與天竺葵混合的海洋氣息。
漫萱忍不住微笑，毛竹，她就是忍不住地喜歡，林逸是個不太喜歡改變習慣的人，這種清淡的味道也自然成了他的專屬。
旁邊的情侶耳鬢廝磨，相互打俏。
這邊的二人誰也沒有看誰，林逸的手臂一直做環狀，防止漫萱被擁擠。
緊致的空間裏，氣氛有些異樣。
溫熱的氣息在額頭上方拂過，她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林逸的手臂微僵，心跳的節奏卻比先前更有力，餘光瞥了一眼胸前的她，後者正低著頭，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別人看起來飛快的時間在這兩個人心裏卻是如此地緩慢。
終於，電梯停在了目的層。
三百米高空，她離天空這麽近，心裏一片暢然。
“小時候，我最喜歡伏在爸爸的肩膀上，因為那樣可以看得很高。”想起那時候的自己，不由得微笑。
現在的她站在了這麽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可是小時候的那種悸動卻已漸行漸遠。
林逸轉頭看著她的側臉。
“你餓了嗎？”不想糾結於自己的情緒，笑著問他。
沒有錯過剛剛她臉上的悵然若失，林逸回報以微笑，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幹淨帥氣。
“餓，不如你請客如何?”
“沒問題。”漫萱也笑，“一定達到導遊滿意。”
“不過，”眼前的人善意提醒，“透明玄廊我們好像還沒去。”
——
295米的透明玄廊，腳下的一切都變得渺小，周圍擋風玻璃沒有完全的封住，高度加上風速，讓齊漫萱的心裏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好幾次試著站上那片透明的玻璃，都在即將邁出腳步的時候退縮了。
林逸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膽怯的樣子。
“不用怕，”邁出一步，回過身來，在原地等她，“這玻璃每平米可以承受兩噸的重量，就算有四十個齊漫萱也不怕掉下去。”
佯裝氣惱地看著他，那人卻依然淡淡地笑著。
“來，我牽著你，這樣就不會怕了。”
恬淡的聲音傳來，漫萱抬起頭。
他背對著陽光向她伸出手來，微微刺目的光芒讓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溫柔的口吻似那灑在身上的陽光，一直暖到了她的心裏。
‘我牽著你，這樣就不會怕了。’
愣怔著，他的話讓她莫名地的心安，像是中了蠱一樣，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瘦削微涼，而她的卻是柔軟溫熱。
握住掌心暖暖的柔嫩，林逸淺笑，黑眸更深。
深吸一口氣，漫萱緩緩地邁出第一步，置於那透明的一瞬，心還是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感覺到手中的柔軟微微濕潤，林逸用力握住，帶著她一步一步緩慢地移動。
“不要往下看，”感知到她的慌張，輕聲提醒，“抬起頭來。”
他的聲音低醇動聽，讓她的緊張又一次放緩。
目光從腳下收回，抬頭看他，他也凝視著她，帶著笑意。
她忽然放下了所有的心事，高空的恐懼，微微刺骨的風，都敵不上此刻他的微笑讓她心安。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屬於她的影子。
信任的，依賴的，任憑他牽著她的手，步步溫情，不再心悸……
“如何，很美吧？”手掌依然相握，帶著她來到窗體邊緣，四周皆是透明，二人仿佛置身於無邊的天際。
牽著她，俯瞰腳下渺小的世界，心裏忽然一陣滿足。
“美，”甜美的微笑浮現，“一個人挑戰極限，我都有點崇拜我自己。”
林逸瞅著她鎮定自若的笑臉，不禁失笑。遞給她一記白眼，手掌作勢要鬆開。
“我的利用價值似乎已到頭。”
剛要鬆手，另一隻溫熱的手迅速攥緊了他的大掌。
“我錯了！”帶著討好的懇切，急急地拽緊他漸漸溫熱的手掌。
她眼中的依賴讓他的心瞬時柔軟。
重新握緊掌心濕潤的手，看著她長鬆一口氣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放鬆。
“逗你的，我不會放手。”拍拍她的頭，柔聲輕哄。
漫萱微怔，臉微紅，心的節拍就這樣不自覺地加速。
逗你的，
我不會放手。
他溫和的眉眼，微彎的唇角，話中的淡然與堅定，都成了這個冬日最溫馨的光芒。
這一刻，心突然變得如此安寧，即使他們真的置身於高空就要這樣落下，她也依然覺得心安。
那份連自己都感到奇異的情愫，就這樣在她的心裏暗暗地紮根，直到剛才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來得如此突然。
誰的寂寞，覆我華裳，
誰的華裳，覆我肩膀，
誰的肩膀，覆我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