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法回頭
好多天過去了，日子還是像往常一樣。
同事們雖然在那天被漫萱嚇了一跳，但後來卻看到她像沒事人一樣，心裏也都了然，待她也像從前一樣。
張為東是商界老手，那天又是因為醉酒才口無遮攔，既然看到漫萱心裏並無芥蒂，自己也樂得就坡下驢，畢竟是一段年少時期的感情，誰也不想再回頭去看了。
倒是林逸，自那天過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漫萱無意中聽費昂講起，他因為一個項目飛去了天津。
那個陰雨朦朦的晚上，一切仿佛都是虛幻的。
“停留在往事裏過不去，傷的人隻有你自己”。
這句話在這些天不斷地在她的耳邊回響。
她很難相信，那麽清冷孤傲的林逸，會在那樣一個冰冷的夜晚，在混合著他的氣息和暖意的車子裏，對她說出這樣直抵她內心的話。
她偽裝的堅強和灑脫在他的眼裏被盡數看穿。
不是別人，單單是林逸。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
周末，漫萱回到了別墅，她溫暖的窩。
“工作怎麽樣？還適應嗎？”漫傑看著近來有些消瘦的妹妹，免不了操心。
“哥，”漫萱挽著哥哥的胳膊，“我很適應啊，同事們都對我很好，你就不要擔心了。”
看到今天的飯桌上隻有三個人，漫萱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哥，今天怎麽沒看見嫂嫂？”
話音剛落就看到齊漫傑的臉色一變，張媽更忍不住的歎氣。
眼前的情景，讓漫萱心裏不禁也跟著歎息。
難道哥哥跟姚露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事情真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嗎？
寧靜的下午，漫萱來到了姚露的房間門口。
敲門了好一陣，屋裏卻並沒有任何回應，仿佛主人並不關心誰會進到自己的房間。
猶豫了半天，漫萱還是決定跟姚露好好地談一談。
輕輕地打開房門，感覺到午後陽光溫暖地灑在這個房間的每一寸，可見哥哥對姚露的足夠用心。
窗台邊，一個身著黑色睡衣的纖瘦女子手握畫筆，麵對著陽光，在白紙上細細地描繪著什麽。
漫萱走近看，畫卷中，一個清雋的男孩挽著他身旁的女孩，兩個人在夕陽下的海邊深情地注視著對方，畫麵極盡溫柔。
心咯噔地一跳，她可以看得出，畫麵中，那個身材高挑笑容燦爛的女孩正是姚露，但旁邊的俊秀男孩卻絕不是她的哥哥。
原來，她的嫂嫂，心中確是另有其人。
——
“你想知道什麽？”姚露懶散地坐在床頭，冷淡地看著臉上仍有錯愕的齊漫萱。
事到如今她反而沒有什麽好在乎的了，齊漫傑也好，他的妹妹也好，所有人的眼光和質疑她都不會在意。
相反的，看到了齊家人震驚的表情，她的心裏反而有一種得逞的快感。
眼神集中在畫上的一點，陽光下，畫中俊秀的身影仿佛籠罩上了一層光環。
姚露的眼神一黯。
“嫂嫂，”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姚露滿不在乎的神情，漫萱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語氣不再驚異。
恢複到平靜，看著姚露的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情緒。
其實，哥哥和姚露的問題她早就已經察覺到了，所以，當她窺視到了姚露的心事，也隻是瞬間地不願相信。
漫萱在心中告訴自己，雖然不願相信，但是哥哥和嫂嫂的不合是事實，哥哥的無奈和懊惱是事實，而嫂嫂的心中一直住有另一個人也是事實。
無論自己相信與否，這一切都是事實。
“可以給我講一講這個故事嗎？”漫萱看著那幅意境優美的畫，在旁邊姚露剛剛離開的位置坐定，指尖觸碰到畫中那優美的戀人，心中忽然莫名地劃過一陣難過。
姚露愣怔，齊漫萱的平靜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著在她指中忽然變得溫暖的畫麵，心中酸澀不已。
“我很意外你會對這個故事感到好奇。”姚露的眼神黯淡，話中的敵意仍是明顯，但是更多的卻是隻有她自己才能察覺到的失落。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沒有錯過姚露眼中的黯然，漫萱緩緩地說出答案，“我想你應該會希望有個人能聽一聽你的故事，即使那個人是我。”
姚露盯著齊漫萱，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眼前的這個女子，是齊漫傑的妹妹，是她最痛恨的人的親妹妹。
她如此視為眼中刺的人，卻這麽輕易地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這麽輕易地就看穿了她的寂寞.……
“有一個單純快樂的女孩子，從小就跟著奶奶和哥哥相依為命，他們把她像公主一樣地捧在手心裏。她是奶奶的親孫女，而哥哥卻是奶奶撿回來的孩子，在她15歲那年，她和那個男孩互許了真心，他們約定一輩子都不分開，他發誓要考到最好的大學然後等待著她的到來，她也發誓無論他到哪裏都會一直跟著他，他們經常憧憬著未來能帶著奶奶過上好生活。那些日子雖然清貧，但是卻很幸福……”
姚露望著窗外，輕輕陳述著，仿佛沉浸在那些最快樂的日子裏，她和林逸牽著手漫步在巷子裏，他笑她一直偎在他肩膀上的樣子，她膩膩地纏著他，他寵溺地伸手挽起她耳邊的發絲，他帶著笑音吻著她，那麽深情地吻著她.……
“果然，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學，而她卻發揮失常隻能在家鄉的大學就讀。可是分隔兩地他們依然很快樂，盼望著假期，盼望著見麵，日子過得雖然有些寂寞但是很有盼頭。可是直到有一天奶奶病危了，她拿不出高額的急救費用，可是另一個男人卻可以，要求隻有一個.……”
看著聽到出神的齊漫萱，想起那些回憶，姚露的眼中湧起了淚水。
那是她這一生中最失敗的決定，所以她隻能用最大的代價去補償這個錯誤。
“你的哥哥齊漫傑，在你眼中神一樣的哥哥齊漫傑，在我的眼裏他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他用最不恥的條件與那個女孩交換，換來了她奶奶高額的醫療費，卻逼得她不得不麵對哥哥的失望，而奶奶.……”
姚露的淚水再也無法克製，看著漫萱同樣震驚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出她心中的怨恨。
“因為知道了她的救命錢是她的孫女用純潔換來的，她根本就無法接受，在羞憤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齊漫萱震撼得不知所措，淚水也跟著溢出，望著姚露的眼中有著愧疚有著傷心更有著不敢相信。
“後來，”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姚露喃喃說道，
“後來，女孩的哥哥本想忘記一切，讓日子像往常一樣繼續。他放棄了保研的機會，他想早早地工作擔負起照顧這個家的責任，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地不公平。女孩懷孕了，而那個男人不巧知道了，於是他威脅女孩，威脅她如果不留下孩子那麽他將傷害女孩的哥哥，而她的哥哥則是堅定地請求女孩打掉這個孩子，他不想讓女孩和男人一輩子都糾纏不清。女孩真傻，她居然相信了男人的話，相信他半威脅半哄騙的話，為了哥哥的前程，她決定為男人生下這個孩子，隻求日後不再糾纏。”
姚露的眼神從漫萱錯愕的臉上轉移到了那幅畫上，畫中的男孩笑容燦爛，不染凡塵。
心痛得無法言語，那一天，成為了姚露心中最痛悔的記憶.……
“哥，我要生下這個孩子。”不敢看他，卻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如墜冰窖。
看著她，歎息，感覺心裏像被掏空，連痛的力量都沒有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還是要生下他？”
點點頭，抓住他的胳膊，“隻要生下他，他就不會再糾纏了，我們的生活還是會照舊。”
“露露，你認為，有了這個孩子，我們的生活還會照舊嗎？”看著她流淚，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了。
“哥，”姚露看著他，眼中有祈求，“如果不生下他，他不會讓我們安寧的。”
“露露，你還是怕他，”對視著，眼中蒙上了一層霧。
“你還是不相信我，你總是這樣。”不被信任的壓抑衝上心頭，失了冷靜，他大聲吼道：“他就能一手遮天嗎？在這個社會，他難道就這麽無所畏懼嗎？”
“哥，我們鬥不過他的，我答應了他，隻要孩子一出生我就離開他，我隻是在他身邊呆到孩子出生為止。”
林逸大驚，原來她還存了這樣的念想。
呆到孩子出生為止，也就是說，這十個月，她將和那個男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一起關注著屬於他們的孩子的成長，見證著他們孩子的降臨。
那麽，他林逸到底算什麽？
鬆開她的手，她的眼淚再也進不到他的心裏。
“我要回上海了，後天出發。你考慮清楚，我們就一起去，如果你執意留下，那麽我無話可說。”
不再看她震驚的模樣，他轉身抽離了她的身邊。
難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林逸緊閉雙眸，心，痛不堪言……
姚露流著淚，她在心裏承認，在齊漫傑麵前，她確實把他看得不堪一擊。
可是，他真的走了，真的不要她了嗎？
不！
她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她的林逸，那麽愛她的林逸。
不再顧慮其他，她要在他的身邊，就算遭到什麽樣的打擊她也不會再害怕了，她要告訴他，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她隻是怕他受到傷害而已。
她不要這個孩子，她不要留在齊漫傑的身邊。
奔出院子，卻在跨出門的刹那被一個懷抱緊緊地攥在了懷裏。
“放開我！”大聲叫嚷著，試圖掙脫開那個人的懷抱。
“他已經走了。”冰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10點30分的飛機，現在是10點25分，已經來不及了。”
跌落在地上，她的夢徹底破碎了，剩下的日子，該怎麽辦？
機場
俊雅飄逸的男子在候機廳久久沒有移動，廣播裏不斷地重複著催促登機的提示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看著表，確定他要等的人已經不會來了。
直到現在，這個現實才真正敲醒了他，才真正讓他意識到，這個賭局，他輸了，輸得徹底。
原來，他才是那個被放棄的人。
拿起行李，不再回頭，剩下的日子，隻有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