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重溫舊夢
溫馨的中餐廳，家常菜的味道，讓她想起了那些年月，在那個溫暖的鬥室裏為她細心烹飪的男孩。
他陽光般的笑臉，溫柔的叮嚀，都成了這些年藏在她心底最深刻的記憶，不時地隱隱作痛。
然而，這個人現在就坐在她的麵前，心卻早已相隔萬裏。
姚露看著一直微笑的林逸，臉上也揚起淡淡地笑容。
他真正變成了矜淡優雅的人，已經不再會為了她不知所措。
那一天，他問自己，是不是取消婚禮就可以撫平她的傷口，她卻看到了說出這番話後流在他心底的血。
林逸，我們有二十年的感情，那一刻，你的手在輕顫，我不信你沒有發覺。
她搖頭，連自己都詫異當時的自己居然會那麽平靜地搖頭，含著淚，麵帶微笑。
“不需要，一切都過去了。”
她記得自己當初的話，記得他愣怔的表情，更沒有錯過他潛意識裏輕輕歎出的一口氣。
哥，我已經徹底找不到歸途了，而你，更不再是那個屬於姚露的林逸。
“那天，你真的把我嚇壞了。”林逸在姚露的杯子裏注滿溫水，想起那天差一點摔倒的她，眼神一黯，“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粗心。”
看著他修長的雙手，姚露輕輕搖頭。
“過去的毛病已經改了很多。”
以前的生活習慣，真的有很多已經被她漸漸地淡忘了。
“是嗎.……”林逸的手怔在那裏，眼底劃過一抹不期而遇的憾然。
“我回去過，很奇怪，”輕笑，語氣平淡，“發展得那麽快的城市，偏偏還留著那些老房子。”
姚露抬眸，心情變得複雜。
這些年，她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因為害怕人去樓空的寂寞，害怕幸福曾經來過的錯覺。
那些老房子，承載了太多的記憶，他走後，她就不想再觸碰了。
“哥，”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微笑，壓抑住心底的苦澀，沒有告訴他，初來上海的時候，她曾經瘋了一樣地找他。
“有些事情，你不必介意了，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脆弱。”
心裏那些過不去的坎，已經在你走的那一刻全部堆積成山，早已習慣。
那些痛苦的痕跡，在找不到你的日子裏，也已經由深刻變得淺淡。
“你走的這些年，我做過夢，夢到你回來接我，夢到你原諒我，夢到從前的那些關於你的夢想盡數實現，可是醒來後，發現全都是騙人的。”
姚露的聲音不自覺地喑啞，林逸咬緊牙關想伸手握住她的卻發現自己已經僵在了那裏。
“五年了，對我而言，已經長到可以忘記你。”
看著他，試著讓自己笑出來卻發現眼淚不自然地留下來。
她承認，她在怨他。
怨當年那個痛快的他，更怨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他。
“哥，”姚露彎唇，帶著淚音卻笑了出來，貪戀了二十幾年的人，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以後就不能這麽叫了，你是妹夫，不再是我哥了。”
輕撫小腹，這次她真的可以認命了。
心裏的苦澀不要他知道，是不是難過的就可以隻她一個人。
林逸驀地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牢牢地握住她。
“走。”
拉起她，轉過頭不再看她，就如那年在學校門口拉起獨自抹淚的她。
這些年來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煎熬，所有的艱難，都被她短短的幾句話逐個擊破。
他以為，他已經無堅不摧。
仰眸，眼底竟有濕潤的感覺，他吸吸鼻子，咬緊牙關。
姚露沒有說話，任由他拉扯。
原來，了斷從前，竟是如此地輕易。
——
“哥，你去哪兒？”
他拉著她，不說話也不看她，就這麽一直走，越來越急切，她忍不住，終於開口。
“買鮮奶蛋糕。”林逸沙啞的聲音傳來，短短幾個字，讓所有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你忘了嗎？姚露，你都忘了嗎？”他扭頭，看著她的眼睛已經通紅，“我答應過你的，你都忘記了嗎？”
他不斷重複著，眼睛的霧氣越來越重。
他明明答應過她，月底發了第一份獎金，就會有她喜歡的鮮奶蛋糕，可是他食言了。
那個月的月末，他在外灘的江邊看著手中的蛋糕一個人默默地流淚。
“姚露，你都忘記了嗎？我答應過你的。”不斷地重複，聲音開始打顫，握住她的手緊了又緊。
以後就不能這麽叫了，你是妹夫，不再是我哥了
誰來告訴他，為什麽會這麽痛？
淡淡的一句話，句句屬實，可是為什麽會這麽難捱？
“露露，你的願望，我通通都沒有實現。”流著淚，他笑了。
“今天，我們一個一個實現，好嗎？”
如果屬於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那麽給我你的一天，讓我把所有的遺憾補上，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痛了？
“哥，不用了，我不能吃太多甜。”姚露鬆開他的手，心裏的苦澀早已泛起無盡的波瀾，可是居然沒有眼淚了。
“你恨我，露露，你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林逸呆呆地看著她，咬著牙不住地搖頭。
絕望，心裏泛起的全部是絕望，素來淡然的臉滿滿的全是失落。
她連最後一次機會都不給他了。
“不是的，”姚露抬眸，不忍看他落寞的表情，拭去滑落的淚水，坦白地告訴他，“我懷孕了，不能吃太甜的東西。”
——
月色如水，平靜的夜一如人的心情。
“哥，真的決定了？”姚露看著牢牢牽住她的男人，他的手依然冰涼，反而是她的手在溫暖他。
“露露，最後一個願望。”林逸淺笑，心意已決。
這一晚，他不斷地想起那些關於她的從前，願望實現了一個又一個，心卻越發痛楚。
摟著他入睡，曾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
這一生，他能還她的，能夠幫她實現的，隻有這最後的一個願望了。
“好。”回握他，姚露依靠在他的臂彎，感覺身邊的人身形一頓。
“哥，謝謝你。”
謝謝你，幫我實現了它。
遺憾，我會放在心裏，不再提及。
林逸全神貫注地看著懷裏的人，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直緊緊跟隨的紅色轎車。
——
齊漫傑看看掌中的手表，十一點，她依舊沒有回家。
蹲坐在別墅的門口，連他都有些驚異於自己的冷靜。
若是平時這個時候她還沒有回來，他早已將附近翻了個遍。
鬧情緒的她，從來沒有試圖離開這裏。
有時候他會安慰自己地想，她是怕他找不到，所以才隻躲在附近。
想到最後卻隻能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她恨他，已經入了骨髓，恨不得他死掉的人，怎會顧及他的感受。
這次，他反而不急了，張媽催他好多次了，他卻穩穩地坐在這裏。
他知道她跟誰在一起，即使不放心地想打電話求證，卻依然忍住了。
他，齊漫傑的心已經不再害怕傷害了。
手中的煙不知不覺已經燃盡,驚痛中，他扔掉了燃到盡頭的煙蒂。
苦笑，他隻想知道，這一夜，究竟會多漫長。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他的愛情，終究是一條行不通的單行道。